是夜,桃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花園的小徑上。


    “暮草姐姐,為何姨娘非要在後花園裏見我?”桃花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走著。更深露重,傍晚時分又下了些小雨,青石板的小徑上有些滑腳。


    暮草走在前方,聽聞此言目光微微一閃,輕聲道:“今日的事情老爺已經起了疑心,若是將你帶到和暢院去,難免會節外生枝,所以姨娘便讓我帶你到涼亭裏去。”


    桃花聞言點了點頭,倒也沒有懷疑什麽,老老實實地跟著暮草身後。


    到了約定好的地方,桃花卻沒有看到蔣氏的身影,正欲迴頭詢問,突然看見暮草衝了上來,手裏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桃花心驚,後退的時候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一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也因此避開是了暮草刺過來的匕首。


    “暮草!你想要做什麽?”桃花連連後退,滿眼驚恐地看向暮草質問道。


    暮草卻是冷笑一聲,道:“你既然敢背叛姨娘,還和大小姐聯手毀了二小姐的名聲,你以為自己還能有活路嗎?”


    桃花被她的一番話說的雲裏霧裏,直搖頭道:“不是的!這一切都是誤會!今日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姨娘誤會我了!我要去見她!”


    她掙紮著站起來,跌跌撞撞第就想要往外逃,但是暮草哪裏肯如她所願,揚著手裏匕首又衝上前去了。


    不管今日之事桃花與顧九歌有沒有勾結,蔣氏都容不得她了!


    桃花被她逼到柱子旁,匕首擦著她的胳膊劃過,頓時滲出血來。


    千鈞一發之際,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一塊大石頭,狠狠地打在暮草後腦上。力道太大,暮草眼前一黑,腦袋疼得厲害。


    暮草吃痛鬆開了手,抱頭蹲在地上,久久緩不過神來。桃花見狀鬆了一口氣,掙脫她跑了出去。待暮草緩過來的時候,桃花已經跑沒影了。她咬牙切齒仔細搜尋了一番,卻沒有那個襲擊她的人。


    無法,暮草隻能先迴去複命。


    ……


    “什麽?讓桃花那個賤人給逃了?”蔣氏手中木梳突然掉落,臉色一暗。


    暮草見狀忙低下頭去,低聲道:“眼看著就快要得手了,不知道何人在暗中襲擊,我這才失手讓她逃了。”


    蔣氏聽罷眉頭皺的越發地緊了,今晚的事情一出,就等同是和桃花徹底的撕破了臉皮。最重要的是,桃花還知道她那麽多事情,一旦被捅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她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桃花此人,留著就是禍患!”


    “姨娘,你有沒有想過會是誰救下的桃花?”暮草替蔣氏倒了杯熱茶,罷了看向她輕聲問道。


    蔣氏聞言輕搖了搖頭,她現在隻希望不是那人不是顧九歌。


    彼時,桃花跌跌撞撞地跑迴到飲歌小苑,一頭紮進屋內,窩在被褥裏渾身直發抖。她萬萬沒有想到,跟了蔣氏這麽多年,她竟還生出了殺心!


    主屋內這會兒也是燈火通明,顧九歌斜靠在榻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聽完海棠的話之後陷入了沉思,這就是她要的結果。


    “小姐,為何不告訴桃花是奴婢救的她?”海棠有些疑惑問道,今晚桃花偷溜出門顧九歌是知道的,她似乎料到了一定會出事一般,吩咐海棠跟在後麵,必要時候出手相助。但海棠好奇的是,顧九歌為何要隱瞞此事。


    按照現在的情況,若桃花知道方才是顧九歌救了她,一定會全心相報的。


    “她會來找我的。”顧九歌抿了一口杯中熱茶,低聲淡淡說道。


    次日一早,相府一切恢複如常,隻是桃花後怕,連飲歌小苑的門都不敢出了。直到玄朗帶著聖旨來了,這才青灰著臉來到正廳。


    昨日的事情鬧得太大,到底還是沒能瞞住慕堯。玄朗和慕堯長談許久,考慮到顧清萊畢竟是相府的小姐,不能隨意處置,此事定然是要負責任的。但她到底隻是庶出,許以正妃之位是不可能的。


    思慮再三,還是決定以側妃之名將她迎入玄朗府邸,而桃花也作為通房丫鬟,屆時一同過府。


    雖然蔣氏母女對側妃之位頗有微詞,卻也不敢再胡鬧奢求什麽,連忙跪下謝恩領了旨。


    玄朗心中仍有怒氣,宣了旨意之後連最基本的寒暄都沒有,黑著臉便離開了,也不說婚期定在什麽時候。這般敷衍的態度,於顧清萊二人,簡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更讓顧清萊感到不快的是桃花那丫頭竟也一並攀上了玄朗!


    通房丫鬟不同於陪嫁丫鬟,桃花作為通房丫鬟,便代表她也是玄朗的妾室,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顧清萊爭寵的。


    玄朗走後,眾人也各自散了,桃花正欲離開,突然瞧見蔣氏逼近,她心中一慌,連著後退了幾步。


    “桃花,你慌什麽?”蔣氏步步逼近,看向她輕笑著問道。


    望著蔣氏那張笑意盈盈的臉,桃花卻笑不出來。她跟在蔣氏身邊這麽多年,深知她的為人手段。正如現在,明明蔣氏昨晚才讓暮草她性命,這會兒卻又可以眉眼含笑地和她攀談。


    桃花狠狠的沉了一口氣,道:“姨娘說笑了,奴婢沒有慌。”


    “別怕,你以後可是要和萊兒一同嫁入三皇子府上的,怎麽還自稱奴婢了。往後到了那邊,你二人可要好生照拂啊。”蔣氏又靠近一步,拉著桃花的手輕笑著說道。


    漫天暖陽,桃花背後卻是陣陣冷汗。


    “奴婢不敢!”桃花撲通一聲跪下來,幾乎就要哭出來了,“姨娘,奴婢對您和二小姐忠心耿耿,絕不敢有二心的。姨娘……姨娘就饒了奴婢吧!”


    昨晚的事情,她迴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她深知自己不是蔣氏的對手,除了示弱作小,她真的沒有路可走了。


    蔣氏聞言臉上笑意終於散去,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最後,隻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帶著顧清萊轉身離開了。


    桃花身子一軟,整個人直直地栽倒在地上。蔣氏那般反應,便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門外,一道身影一閃而過,衣角翩躚,轉瞬消失了。


    “大姐姐,你明知道桃花是蔣氏的人,為何還要一直留著她?如今她如入了三殿下的府邸,難免不會生出什麽事端來。路上,顧清茴有些擔心的說道。方才桃花和蔣氏的話她們可都聽的清清楚楚呢。


    顧九歌聞言卻是一笑,前世裏桃花對蔣氏和顧清萊可是忠心耿耿啊,一直臥底守在她身邊,前世顧九歌落得那般下場,桃花也算是推波助瀾了好一番。


    既然她二人關係這樣密切,這一世,顧九歌偏偏要她們反目成仇!


    見顧九歌周身的氣勢突然冷了下來,顧清茴隱隱有些擔心,挽著她胳膊的手也收緊了些。


    “小姐,王爺來了。”繪秋在顧九歌耳邊低聲說道。


    顧清茴聽見後輕笑道:“大姐姐快去吧。”


    別了顧九歌,顧清茴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臉上笑意慢慢消散了,隻剩淡淡的哀傷。輕風站在一邊,瞧著心疼不已。


    今日是顧清茴的及笄之禮,但是由顧清萊昨日裏鬧出了那樣的事情,陳氏至今沒有緩過來,隻是略提了一下,讓李氏自己看著辦就是了。但李氏素來不喜顧清茴,又怎麽肯為她花心思。


    及笄之禮,卻無人知曉,該是多令人心寒的事情。


    “走吧。”顧清茴輕歎了口氣,自嘲一笑,失魂落魄地往茴香塢走去。


    迴到院子,是預料之中的冷清。


    “三妹妹,你終於迴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顧清茴一愣,抬頭便瞧見顧黎生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男子臉上笑容溫柔寵溺,顧清茴險些就要哭出來了。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顧黎生見她僵在那裏不動彈,無奈起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樹下走去。他當顧清茴如親妹妹一般,自然也不在乎這些。


    顧清茴任由他牽著,一抹紅暈從臉頰直爬到耳尖。


    顧黎生卻沒注意到,將她按在凳子上坐好。


    “大哥哥,你不應該去宮裏了嗎?怎麽……”顧清茴仰頭愣愣地問道。


    顧黎生輕揉了揉她的發頂,笑道:“今日有事,便告假了。”


    “怎麽了?大哥哥不舒服嗎?”顧清茴心中一緊,說著就要起身,卻又被顧黎生按了迴去。


    將她安頓好,顧黎生這才低頭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來放在桌上。錦盒打開,卻是一支鑲著南海珍珠的梅花簪。南海珍珠雪白潤透,襯著紅梅,是極張揚明豔的美。


    顧清茴驚地吸了一口氣,身子頓時僵直了。


    還未有所動作,顧黎生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木梳來,一邊給她梳理,一邊柔聲說道:“今日是你及笄之禮,爹爹忙壞了顧不得,昨日又出了那樣的事情,你不要介懷。”


    頭頂傳來顧黎生的聲音,顧清茴心中酸澀感動,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在石桌上,氤氳了一大片淚痕。她原以為沒有人會記得,誰知……


    發呆之間,顧黎生已經動作輕柔地替她挽了一個垂雲髻,梅花簪簪入發髻。


    “我同繪秋學了好久,總覺得差些什麽。”顧黎生仔細端詳了許久,仍有些不滿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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