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鎬京。


    九天之內死了兩個人,我受到一位好友的請求,來幫他的一位做裏尹的親戚調查。


    第一個死者死於九天前,第二個死者是三天前發現的。


    我本是受舊友邀約,特地來鎬地取一卷古籍,上麵是一些關於諸侯世家的散碎文章。全當是資料,想多了解一些,沒想到竟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蕭玨未與我同行,他帶了毓兒去了附近村落行醫,救助普通百姓。本來身在鎬地,又有舊友照拂,自然不需要他們留下陪同,結果這一下,沒有了蕭玨在旁協助,單就我一個人,也隻能對屍體進行一些簡單的確認而已。


    更倒黴的是,因為死者死亡時間過長,他們的親人已經挪動了屍體,將他們搬到了一處,這就造成了第一現場的損毀。兩個死者沒有外傷,而且死前都很健康,並不相熟。


    唯有眼白血紅有黑色絲狀細痕,指尖發黑。似乎是中毒而亡。


    二人之間沒有直接聯係,對他們死亡原因就更難以確認了。


    隻是調查之後發現,他們在半個月前都曾在鄰村一棵老樹下避過雨。


    我找到了鄰村,卻遇到了第三起命案,而且這第三個死者遇害的時候,竟然還被鄰裏抓住了“兇手”。那是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個子嘛不高,很瘦,被吊在樹上,一群人圍著他發難。他的手臂皮膚顯得很細嫩,看上去不可能是普通的乞兒,我認為他或許是某個大家裏逃出來的,便上前詢問。


    原來第三個死者被發現遇害之前,這個男孩偷了他的半塊餅子。


    我檢查過死者後,確認第三個死者與前兩名死者都是一樣的死法,保下了那個差點被人打死的小男孩。


    我給了他兩塊餅子,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我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他想了一會兒,才說,他叫伏遊。


    他問我,是不是也認為他殺死了那個人,搶了那個人的餅子。他問我是不是也要殺了他,來為那個人償命。


    我問他,那你有沒有殺了那個死去的人呢。


    他說沒有,他隻是餓極了,搶了那個人的餅子,沒想到那個人卻死了。


    我問他的家在哪兒,又什麽離開家而來到這裏。


    他不肯說。


    我告訴他,搶別人的東西不好,那個人也許隻有這半塊餅子,他搶走了,那個人便沒有吃的了。如果那個人沒有死,反倒要替他挨這頓餓。


    我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後悔了。


    他問我該怎麽辦。


    我說既然你吃了他的半塊餅,那就幫他找出“兇手”吧,不能讓他就這樣白白死了,而且找出“兇手”也可以幫助他自己洗清嫌疑。


    伏遊答應了我,所以當起了我的臨時助手,幫助我一起追查線索。


    在這個過程裏,伏遊雖有我作保,但也受到了村子裏一些人的為難,在沒有找出兇手以前,伏遊被他們當做是兇手,每日出出進進也都受到他們的辱罵和刁難。


    有一次,伏遊沒忍住就撿了石頭砸了過去,結果打傷了村民,惱羞成怒的村民都撿起石頭來砸伏遊,伏遊渾身是傷的迴來,把我嚇了一跳。我問清楚緣由以後,幫他的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然後帶著他去向村子裏的人一個一個的道歉。


    伏遊很不服氣,他問我為什麽要向那些傷害他的人道歉。


    我說,我兒子像他這麽大的時候也愛闖禍,三不五時的就會被人告狀,然後他更生氣,還曾經去破壞過別人的莊稼。那時候我動手打了我兒子,我跟我兒子說,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自己內心慚愧,心虛,所以他不敢直接找上門去與人理論,隻能去破壞別人的東西,可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自己失了理在先,別人上門告狀,他卻又失了理,隻有一個占理的人才能走到哪兒都不必覺得自慚形穢。


    伏遊很意外。


    他問我,為什麽不幫著自己的兒子,反而要幫著外人來教訓自己的兒子。


    我說,我總有老去的一天,而我的兒子也會有長大的一天,總有一天我沒有能力再去保護他,我希望他自己立於這天地之間,也可以是頂天立地不被人戳脊梁骨的。


    伏遊沒說話。


    我問起他的父母,有意想要在之後把他送迴家去。


    他告訴我,他的父親死了,母親也死了,是家裏的人把他趕了出來,還要打他。


    我問他還沒有地方可以去,他說沒有了。


    我很同情他,那些時候把他帶著身邊查案,教了他一些東西,護著他不被村民攻擊。


    那件案子倒也不複雜,兇手是一種“毒蟲”。


    那種毒蟲有些特別,靠著那棵樹的樹汁為生,但是陰雨天毒蟲就會冒出來,正巧那三個人在樹下避雨,有些毒蟲落在身上不以為意,沾了毒後,又因各自身體原因而不同時間發作。後來他們把那棵樹給砍了,也開始注意村子邊上的其他樹木是否有同樣的毒蟲。


    而伏遊的“家人”卻在這個時候找到了他。


    我問過伏遊,那些是否真的是他的家人,因為我看得出來,伏遊見到他的家人其實並不開心,他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很落寞。


    可他自己承認了,而且他的家人私下與他談過一次之後,伏遊就改變了一開始的念頭,他告訴我,他要跟隨家人一起離開了。


    我以為他要迴家了


    伏遊問我以後還會不會見到。


    我說會的......


    ......


    “娘,”毓兒說,“你聽說了嗎?孚國好像沒有再追查寒生寒厥的事情?這‘孚姬’繼位以後,似乎也就放棄了對他兩位兄弟的捉拿,你說,這是因為什麽呀。”


    他還是放過了自己的兩個兄弟。


    “也許是念舊情吧。”我相信他不是無心之人。


    寒生寒厥是他的手足至親,雖然經過一些事情讓他們之間成為一種並立的威脅,可是他心裏也是明白的,寒生何其無辜,寒厥更是在那六年裏對他照拂有加。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有的選,相信後來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似乎,他還是我印象裏那個小男孩,會做一些錯事,可也願意接受一些道理,他終是走上了那條更加辛苦的路,往後的人生那麽長,希望他能夠來得及彌補這一切。


    也能夠彌補他心上那一片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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