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挨打的時候不會。”我說,吸進肺裏的那一口空氣,似乎都燒著了一樣滾燙地被吞下。“一個沒有還手能力的人,挨打的時候隻有恐懼,是麻木的,會有一些感覺,但是不像你以為的那樣。真正的疼是等到那一頓毒打結束以後,隻是表皮的傷還好,若是傷著筋骨了,那麽此後的一段時間裏每一次稍微有點動作都會疼......”


    記憶裏依舊有一些很恐怖的,揮之不去。


    毓兒轉過頭來看我,我卻笑了。


    “至少她以後都不會挨打了。”我說,對於阿婆而言,她的噩夢已經結束了。


    “我從來沒想過,一個人在人前人後會有這麽大的差別,也許......我見過那些窮兇極惡的,他們在案件沒有找到真相以前,隱藏在人群裏的時候,也會是一副忠良無害的樣子,可能還會待人親切隨和。但是解決了案件以後,找到真相,揭開他們的麵具,看到的是一張張猙獰的臉。但我還是......還是覺得,寒生他......”毓兒是不能接受,看起來老實善良淳樸的一個少年,竟然會在人後對他的阿婆施以暴力。


    在我們的認知力,親情本應該是保護,而不是傷害,可往往最容易傷到人的,卻也是親情。寒生虐待阿婆的事情被揭露,就好像是我們心底那一道善與惡之間的界限再一次模糊,那應該是人的底線,卻被一個少年肆意踐踏了。


    “我來的那個地方,有一句話叫人性本善。可我並不這麽覺得,人性的一開始,都是一張白紙。沒有善惡之分,沒有好壞之說,隻是他身邊的人在這張白紙上留下了什麽,那他就是什麽,人最可怕的,就是在分不清善惡好壞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自己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說什麽善惡隻在一念間,其實不然,善惡的舉動是在一念間,但是善惡的念頭卻是一個人埋在骨子裏很難動搖的,今天你看到一個人特別開朗的站在你麵前,你可能不會想到,他自小受到過些什麽樣的委屈,他心裏壓抑著憤怒和仇恨,他偽裝起真正的自己就是為了融入到一個大環境裏。可是這樣的人,平時生活中但凡一些小事的刺激都會讓他暴露出本性,極力克製再極力克製,他會比其他人腦補出很多邪惡血腥的畫麵,一旦有一天他無法克製那看起來溫和的樣子了,那麽麻煩可就大了。”我歎了口氣,“隻是話說迴來,不見得每一個受到過虐待的人,都會有那種極端偏執的性格,有的人也隻是為了好好活下去,才會偽裝起自己陰暗的一麵。曾經遭受不過不幸,不能成為別人再去質疑他們傷害他們的理由,所以在他們真正做出些什麽之前,是沒有任何條件能夠限製他們的。”


    “可如果身邊的人不去刺激他,那他也就不會......”毓兒的話說到一半,自己就不再往下說了,他自己都知道這句話有多可笑了。


    身邊的人不去刺激他?!


    不可能的,真正逼得一個有心理障礙的人病發,甚至做過過激反應的,往往是那些自以為是的“身邊人”。不聽勸告、不懂收斂,一次又一次的在危險邊緣試探,最終將別人將自己都送進地獄裏。


    “娘,你是懷疑寒生曾經也遭受過某些創傷?所以造成他的性格偏執,才會傷害阿婆?”毓兒明白了。


    我說,“我試著分析過寒生的心理活動,想要找出他虐待阿婆的真正的原因。一開始我想過,寒生喜歡月娥,但是月娥隻是把他當做朋友一樣,月娥的家人也不喜歡寒生,所以禁止寒生和月娥來往,加上這個村子裏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都特別的古怪,十分壓抑不說,還有些不可說的秘密。寒生也許是因為天性懦弱,隻能將自己在外受到的委屈發泄給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來試圖平衡他心裏的不痛快......”


    “還有這種人?!”毓兒覺得不可置信。


    “這種人多了......”我說,甚至是在人類文明達到飛速發展的後世,也有這樣的人,多是為人丈夫,為人家長,在家庭之中占有相當大權力,可是性格矛盾,在外軟弱無能,迴到家變得暴戾無比,長著他們在小環境裏的地位,將自己的不滿發泄給家庭中地位更低的成員,達到自己一個心理平衡的結果。


    “那現在呢,現在你的想法已經變了?”毓兒問。“讓我猜猜看啊,你的心思向來不好猜,不過這一次你似乎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因為寒生的孝順舉動而對他十分欣賞,可惜在我們逐漸發現寒生和阿婆之間的關係並不如我們所想象的那樣時,你的好印象一點點破滅,那麽根據此前發生的事情,你會進行重組,用一個客觀角度去分袖事情發生過程中他們的心理變化......那也就是......”


    我在等著他說下去,目前為止,他說的沒錯。


    “難道......寒生他並不是一個......單純發泄的人?”


    “不錯,雖然你這一次反應遲鈍了一點,但是方向對了。”我說,“可這也不能怪你,畢竟你的這雙眼睛對於事情的觀察還是有局限性的。”


    “那這麽說你看到了什麽?!”毓兒一下子來了精神,非要我說出我到底看到了什麽,“娘,這兩天咱們幾乎是一直在一起的,那麽你看到的,理應我也看到了才對,難道是我有疏漏,沒有觀察到什麽事情嗎?”


    “也不算是吧,因為睡覺的時候我們是分開的。你還記得阿婆死前的那天晚上突然咳起來嗎?我給阿婆喂水,她卻一直想要把我推開,後來你和寒生來了,寒生扶阿婆起來給阿婆喂水的時候,我從阿婆的眼睛裏看到了恐懼的感覺。”我把當時的發現告訴了毓兒,“那時我就有些疑惑了,如果阿婆和寒生這麽多年來一直是相依為命的關係,本應該是很親近的,那麽寒生突破安全距離去扶她坐起來的時候,她的感覺可以是欣慰、傷心、難過、內疚......可以是任何感情,但不應該是恐懼。”


    恐懼就說明,阿婆害怕寒生。


    她和寒生並沒有那麽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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