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征......可人都已經化成白骨了,若是......若是記得特征,隻怕也難以辨認了吧。”蕙娘的丈夫對我所說的特征提出質疑,想來他以為的特征,是指人活著的時候,身體表麵上呈現出來的一些特征而已。


    “所以需要特別的特征,才能一口斷定,死者就是此人的啊。這些特征可以是死者先天比別人多個指頭或少個指頭的,也可以是死者小時候是否摔斷過胳膊和腿......以此類推,是一些骨頭裏能夠判斷出身份的特征。”這樣的特征,總不會遍地都是了吧。即使沒有皮相,也可以確定死者的一些身份了吧。


    蕙娘的丈夫很認真的在想。


    引起我的好奇,我問他,“蕙娘的姨母失蹤的時候,蕙娘都還未出生,難道你會記得些什麽?”


    我認為,蕙娘的丈夫是對蕙娘姨母知道得最少的一個人。蕙娘的姨母在蕙娘出世之前就已經失蹤了,蕙娘的母親也在蕙娘出生後不久就病故了,蕙娘那時年幼,隻怕連自己的母親什麽樣子,都已經記不得了,更何況是那位素未謀麵的姨母。蕙娘的丈夫對於她姨母的了解,應該比她更少一些,甚至是幾乎為零才對。


    以至於我對蕙娘的丈夫,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抱什麽希望。


    “我記得,我聽丈人從前提過一句,說是蕙娘的姨母左手手腕曾經摔斷過一次......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能不能成為蕭夫人所說的特征呢?”他還真的就知道一些。


    左手手腕?摔斷......“你確定?”


    “丈人是這麽說的,我也未曾見過她,所以......”他記得的,隻是五叔說過的。“那是我們剛迴到這裏的時候吧,丈人的反應一直都很冷淡,我以為他們父女之間有什麽心結呢。就向丈人打聽了一下,誰知丈人就說起了蕙娘的那位姨母,說是蕙娘的性子和她的姨母最是相像,她姨母小時候也特別的鬧,所以......”


    “鬧?!”


    我對這個形容很不理解。我沒見過那位姨母,所以不知道她從前是什麽樣的性子,可既然說她和蕙娘的性子相同的話,也應該是像蕙娘一樣的內斂文靜吧。怎麽會是鬧呢?蕙娘給我的印象,可一點兒都不“鬧”啊。


    “我也覺得很奇怪,我認識蕙娘的時候,她便拘謹的很,是個素來不喜外露的人。是怎麽也無法將她和丈人口中的鬧聯係起來的。”他說得頗為無奈,不管蕙娘是什麽樣的性格,他都願意接受,並且十分期待。從他說起蕙娘時那掛在臉上的笑意來看,真的會覺得他對蕙娘是十分的用心。我很少見到一個男人,不管什麽時候提起自己的妻子來,嘴角都是微微上揚的,蕙娘幼時經曆的不幸,沒有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反而會讓人以為,他是那個最適合蕙娘的人,因為他能夠接納蕙娘的一切,他可以撫平蕙娘的傷痛。


    “好吧,那我等下去看看,帶迴來的這些白骨中是否有一具像你說的,左手手腕曾經斷過的......這麽一位。”


    “那多謝了,如果有什麽消息的話,還請蕭夫人先告訴我,我再想著什麽時候和我妻子說,能夠讓她更容易接受一些。”他很擔心這件事會造成蕙娘的困擾,所以特別細心的囑咐於我,希望不管能不能找到蕙娘的姨母,都由他來轉述這個消息。


    “好吧。”死者家屬的要求,如果不過分,我大多都是應允的。


    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一個道理,死者為大。要是能夠做到令死者家屬滿意,也可以安慰一些人失去了親人的心情,何樂而不為。


    “對了,之前說話的時候,有一些事情我見蕙娘的情緒不太穩定,也沒有問。”我在發現蕙娘和她丈夫之間好像沒有什麽秘密後,決定試一試,也許她丈夫知道她怎麽想的也說不定呢。蕙娘不方便說的,興許她丈夫更容易說出來呢。


    “蕭夫人也有事情想要問我吧。”他看出了我的意思,“若是能夠幫助破案的,蕭夫人隻管問就是了。你一個過路的人,都願意盡心竭力的為村子裏調查這件案子,這件事既然與我妻子的娘家有著諸多聯係,我隻恨自己沒這本事,不能幫她了卻心願。但我可以盡力幫助你們......”


    我對他的配合深感欣慰,因為查案的這些年裏,實在遇到過太多不願意配合的家屬了。家屬不願意配合,不提供任何線索是一碼事,但若是給假口供,浪費人力物力又是另外一迴事。往往兜了一個大圈子迴到原點,一無所獲。像他這樣願意主動配合的,實在難得。也許是因為他深愛他的妻子吧。


    “其實我隻是想問,昨日蕙娘提到子循家挖出人骨的事情以後,我見她的態度......似乎認定了其中有她姨母。好像不僅僅是直覺那麽簡單,我本來想問,她究竟知道些什麽,為什麽會認為她姨母的失蹤一定和子循家有關係。”可那時,蕙娘太傷心了,以至於我沒忍心問下去。


    他在聽完了我的話以後,神情頗為惆悵,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件事要說起來,隻怕是得從更久以前說起來了。蕙娘說她曾聽到過丈人與豈伯的爭執,丈人對蕙娘的母親一直心存愧疚,所以那晚曾經提到,是因為他們的貪心,才會害死了蕙娘的母親。蕙娘就一直想弄明白,這貪心究竟指的是什麽。可是那次的爭執之後,沒多久,子循家就出事了。村子裏都在傳......是一位叫幼茹的姑娘縱火燒光了子循家。”


    他還是沒有說到,我想弄明白的關鍵。


    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麽會懷疑到子循家呢。蕙娘當時的態度就已經很明顯了,她認為我們從子循家找到的白骨,就是她姨母的。她究竟是憑什麽認定了,她失蹤的姨母死在了子循家裏?


    “蕙娘說過,丈人似乎在她出生之前一直做著什麽事情。直到她出生了,丈人才徹底不做了。豈伯勸過好幾次,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找上門去,有幾次被蕙娘聽到了。聽到他們說起子循家的那場大火,丈人說是報應,可豈伯卻說是父債子償。是豈伯親口說的,害死蕙娘母親的人,是子循家的,和旁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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