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第一個人說,他根本不認識死者。第二個人說,他沒有見過死者。第三個人說,他認識死者,但是他不知道死者為什麽會被人殺了。第四個人說,他不認識死者,但是死者遇害的時候,他聽到了死者和人爭吵的聲音……”


    “兇手是第二個人。第一個人說他不認識死者,也是假的,人在突然之間毫無準備的遇見一具屍體,會是什麽樣的反應?驚慌、驚嚇,會因為一個環境下一個人的死而聯想到自身是否也受到了威脅,因為他不可能知道,被害的死者究竟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因而遭到兇手的殺害。可第一個人在見到屍體的時候,卻並沒有驚慌的反應,甚至他確信自己不會受到兇手的威脅。那這說明什麽,第一,他認識死者,而且知道死者大概是什麽樣的人,發生過什麽樣的經曆。第二,他知道兇手將死者選作目標的用意在哪兒,為什麽要殺害死者。甚至他可能意識到了誰是兇手,但他並不想參與進來,無論是出於恐懼還是保護,他都不想說出誰是兇手。第三個人說,他認識死者,但是他不知道死者為什麽會被人殺了,是真的。先前你提到過,這第三個人是死者在路上遇到的,結伴同行,一起來到了這間茅草屋裏,從他們半夜發現死者屍體開始,這個的表現和我之前所說的驚慌恐懼是完全一致的,他沒有撇清自己和死者的關係,因為在茅草屋裏,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如何相識結伴同行的。他隱瞞也沒有用,所以當下,他是最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的人。而第四個人說,他不認識死者,但死者遇害的時候他聽到了死者和人爭執的聲音,這句話也是假的。首先,雷雨夜聲音嘈雜,而且當時茅草屋裏除了死者和他以外,還有三個人。他為何能夠肯定,他聽到的聲音就是死者的呢?既然之前沒有見過,那麽對於死者的聲音也是第一次聽到,不可能這樣肯定他聽到的爭執聲就是死者的。假設死者遇害前真的和什麽人發生了爭執,可是其他人並沒有聽到,那就隻有一種解釋,除了雷雨夜的背景以外,死者本身不希望有人聽到那番爭執,所以在爭執的過程中很小聲,兇手既然存心要殺他,不可能在挑選了這個時機之後,還故意提高聲音,讓別人聽到。既然兩個發生爭執的人都很小聲,那他就更不可能確定那個聲音是不是死者的了。他說不認識死者,假的,他說聽到爭執聲,也是假的。目的在於引發查案的人往衝突上去想,誤導人相信,死者遇害前是因為與人發生了衝突,因而導致被殺,從而掩蓋被殺的事實。說迴到第二個人,他說他沒見過死者,可是他們在茅屋後麵找到死者的時候,是他發現了一旁的腳印,而且他篤定,腳印是兇手留下的。試問,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如何能夠清楚辨別腳印到底是死者的,還是兇手的?即使我們查案,也會經過仔細辨認,拓印過腳印,對比死者腳上穿的鞋子,方才能確認腳印到底是不是死者留下來的。而他這一行為,就已經暴露了他自己,他認識死者,而且有意誤導,讓調查的人相信是外來的人殺了死者……這件案子,根據我的推測,死者和第四個人應該同為山賊,強取豪奪,靠打劫為生,第一個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可是不想惹麻煩,第三個人是他們這次選中的目標,由死者假扮同路人,將目標靈入茅草屋中,如果沒有命案的發生,當晚他們就會動手搶奪他的財物,甚至還會威脅他的性命。至於兇手,一般情況下損失少量錢財,不會有人去殺人的,可是第二個人根據描述又不像是特別有錢的人,那麽曾經被搶去大量錢財的可能性便不高。推算他的年紀,四十出頭,如果他有孩子,他的孩子也差不多二十多歲。而且他的身體狀況還不好,卻非要一個人來完成報複殺人,我在想,要麽是了了牽掛,要麽……就是他為牽掛而來。”


    “娘,你真神了。”毓兒連連讚歎,目不斜視,早已經被一番推理驚得說不出話來,拍手就好。“沒想到隻是與你描述了大致的經過,你便能將案子推理得這麽細致。這到底是怎麽才能做到的呀?”


    “那你先告訴我,他殺人的目的,是否是為了給他的孩子報仇?”我扶額,大腦過度運轉,頭有些疼。


    毓兒點頭,“是,確實是因為他的兒子三年前路過此地,被人給殺了。找到的時候,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他的妻子許多年前就病死了,也隻有這一個兒子了,從那一天開始,他就一直在尋找殺害他兒子的兇手,結果還真的讓他找到了,於是….…不過,娘,你怎麽知道他就一定是為了給他孩子報仇的呢?”


    “這很簡單,一個中年男人,在身體患有不適的情況下還獨自出門,而他雖然並無大財,卻也不是窮極之人。那麽他身邊自然是沒有近身的親戚可以依靠,可他條件不差,想要娶妻也不難,不可能無妻無子。獨身一人,條件算是尚可,其實不管在什麽時候,這樣的人群反而更容易成婚生子過安穩踏實的日子。既然獨身,就說明他曾經有過,可是失去了。能夠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來報仇的原因,是他恨極了自己殺的這個人,那又為何會恨極了呢?”


    必是喪子之痛。


    “厲害。”毓兒聽得眼神都直了。


    紅玉笑著,上前為我添了杯中藥茶。


    我端著藥茶,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那是什麽?”毓兒很想知道,他想學更多的推理。


    我賣著關子,看向一旁正在撫琴的麗夫人。


    麗夫人輕笑,“我猜啊,蕭夫人理應是最熟悉公子的人,方才公子在描述案發經過的時候,看似不經意,卻在提起這第二個人的時候,幾次偷偷打量蕭夫人,似乎是有意在觀察蕭夫人的反應。如此明顯的破綻,可不就是已經給了蕭夫人暗示,這第二個人一定有問題嗎?”


    說完,我們都笑了。


    毓兒自己都沒有發現,其實他早就露出破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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