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探望鍾離瑾,順便把在鄉下發下的那具白骨和曹氏的秘密告訴他。


    鍾離瑾這一場病是因心病引起的,一時間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養了這幾日,才稍微恢複了一些,可今日看著,他臉色還是很糟,不禁讓我很是擔心。


    “蕭夫人,”鍾離瑾說,他的聲音很輕,中氣不足。“如此說來,那曹氏是我母親所害?後來,被關在後院的曹氏,才是我母親?”


    我點頭,“應是如此。”


    “可是,怎麽會呢?我母親她……她為何要害曹氏?”鍾離瑾現如今不能接受的是,他的母親是害死了真正曹氏的兇手,甚至在那之後的幾年裏一直偽裝成曹氏生活在鍾離家。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是我,應該也沒辦法接受。


    “你還記得我讓你看的那對玉飾嗎?”我問道。


    鍾離瑾想了想,“記得。”


    “你說那是鍾離大人送給你母親的,對嗎。”我說。


    鍾離瑾默認。


    “但是我們在那具白骨上找到的玉飾,並不是你母親的。”我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委婉一些,免得讓鍾離瑾再次受到打擊。“唱月姑姑證實了,那對玉飾上的圖案,和你母親所擁有的那對玉飾上的圖案不一樣。而在曹氏墓裏找到的那對玉飾上的圖案,和唱月姑姑所說的,你母親擁有的那對玉飾上的圖案是一樣的。兩對玉飾形狀質地相似,隻有玉飾上麵的圖案不同,細微之處連你都未能辨認出來,我想正是因為,你母親和曹氏本就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們樣貌相似,所以鍾離大人才會將這兩對相似的玉飾分別送給她們……”


    鍾離瑾的反應與我預期中的不太一樣,他愣了好一會兒,以至於我不敢冒然說下去,我怕下一秒,他激動得再一次口吐鮮血倒下去……


    但是這一次,鍾離瑾顯然沉穩了許多,在長長的沉默之後,他的眼裏盡是苦澀無奈,輕聲一笑,也讓人心裏不好受得厲害。


    隻聽他說,“早該想到的……他對我母親那般無情,也就是我母親,還念著他的好,一直在等他……”


    事情總有正反兩麵。


    不必說得太多,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清楚的很,隻是更願意相信對自己有利的一麵而已,就像熱戀中的女子,執著的相信她愛著的人,甚至可以忽略在這段感情裏所受到的傷害。本能的選擇遺忘和迴避,明明傷害就擺在那裏,卻還能自欺欺人。這是蠢嗎?難道她們不知道疼嗎?當然不是,陷入深情就如同溺水,拚了命的掙紮隻是想要活下去,記憶裏的那一點點好,就像是水邊的稻草,明明不可能承擔自身的重量,卻還是想要相信,否則便沒辦法活下去了。然而終有一日,這根稻草斷了,她們還是要沉入水中的,要麽被淹死,要麽遊迴去。


    沉浸在夢裏的時候,誰的道理也聽不進去。但清醒了,自己都是明白的。


    鍾離瑾的母親便是這無數女子裏的一個。


    漫長的等待,讓她死了心。


    但她為何要殺死曹氏之後,頂替曹氏迴到鍾離家呢?難道,是為了找迴她被曹氏搶走的兒子嗎?可是那時候,鍾離孚為了自保,已經和曹氏以及鍾離月劃清界限,以此來向鍾離大人表明決心的。她迴到鍾離家,要麵對的也是被囚禁在小院子裏的悲劇,還是和鍾離月一起……


    “瑾,關於鍾離孚的事情,你或許還能不能想到些別的什麽?”我問。


    鍾離瑾的情況不太好,甚至在剛才的對話之後,他的氣息又弱了很多。他努力打起精神,仔細迴憶了一番,“蕭夫人是指什麽?”


    “所有的,所有關於鍾離孚,你所能想到的事情。”我說完,又不放心,看到他一籌莫展的樣子,我怕他一無所獲,試圖提醒他,“你說過,你和鍾離孚本來是親兄弟的,鍾離孚也是你母親所生,後來被曹氏搶走,那麽關於你母親和鍾離孚,你能想到些什麽嗎?”


    “母親和叔父孚?”鍾離瑾說著,盡力去迴憶。“當時的事情,我記得的確實不多了,那時候我年幼,在母親身邊,即使聽到過母親說過什麽,也記不得什麽了。後來母親失蹤,我住在唱月姑姑那裏,唱月姑姑很照顧我,村子裏其他人的閑話我聽得的也少。至於這些事,多是在我迴到鍾離家以後,無意間聽得下人們說起而已。”


    “那他們,都是怎麽說的?”麵對那些虛無到根本抓不住的線索,我幾乎要崩潰了。


    “多是議論曹氏和叔父孚並非母子而已,便有人私下猜測,曹氏所謂懷有身孕的時候,我的母親被陷害與鍾離大人有染,因此被韓氏送走。後來曹氏竟然成了鍾離大人的妾室,沒多久就生下了一個兒子。所以……”


    所以難免令人懷疑,曹氏的兒子並非親生,而是那個被送走的舞姬所生。


    一個女人是否真的懷孕了,是可以通過很多線索證明的。但凡有過生育經驗的,就很容易看出來她是否真的懷孕了,是否真的生過孩子。


    “我聽家奴說過,叔父孚並非曹氏親生,而府裏謠言四起,曹氏唯恐動搖她的地位,才會急著生下鍾離月自保。隻是沒想到……”鍾離瑾說著,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拳頭,極力克製。


    “但如果這些隻是你鍾離家的家奴私下議論,也不能當做是證據,證實什麽呀。”我做事講求證據,即使所有的推測都指向同一個目的,也需要證據去證明。


    不可能平白的根據那些家奴的閑言碎語,就確定鍾離孚和曹氏之間的關係。


    “如果我說,這些後來是經過韓氏承認的呢。”鍾離瑾突然問道。


    我一怔,這是什麽意思?“韓氏承認的?”


    鍾離瑾接著說,“韓氏重病彌留之際,親口向我證明的。她告訴我,鍾離孚應該就是我母親所生的兒子,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


    原來……韓氏死前,曾經向鍾離瑾坦言真相,說明了當年被曹氏戲耍的委屈,也請求鍾離瑾原諒,那時她為了顧全大局,保住鍾離家的名聲,不得不將鍾離瑾的生母寒玉送走。


    她說,後來曹氏的母親從外麵帶迴來一個兒子,就是鍾離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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