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從房梁懸下,頭朝下腳朝上,脖頸一處有一道致命傷口,極深,完全割開了動脈血管。倒掛,是兇手為了將人放血,手法很幹淨,足可見兇手在割人脖子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這絕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了!


    死者穿著一身很奪目的大紅色,尤其不合時宜。


    懸掛屍體的正下方,也就是死者頭朝的方向,地上畫著一個詭異的符號......


    “這衣服,是陳姬本人的嗎?”我問了這麽一句。


    畢竟,陳姬好歹也是陳國王室的宗女,身份何等尊貴,以這房裏的陳設而言,這紅衣的質地過於粗糙廉價,實在不像是一個宗女會用的衣料。


    隻怕這陳國王宮裏的宮人用的都比這要好的多。


    “迴蕭夫人,這紅衣並非公主所有。”


    答話之人,是這死者陳姬的乳母。


    確如我猜測一般,這麽看來,兇手在行兇之前應早有預謀。可他為何要在人死之後,給她換上這大紅色的衣裳,顯然這衣裳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乳母退到一旁。


    “娘。”毓兒從外麵進來,望見乳母便停下了匆匆的腳步,向我微微點頭示意。


    乳母倒也識趣。


    我隨毓兒走出了陳姬的房間,“如何?”


    乳母這廂才安排宮人將陳姬的屍體放下來。


    “娘,這已經是陳國近三個月來的第四起案件了。”毓兒說,“死者陳姬,是陳國國君的養女,年方十四,未曾婚配。為人謙和本分,宮人對她都是讚不絕口。國君夫人臥床三年,她便在床前伺候了三年,應該可以排除與人結怨遭人毒手的可能了。”


    “陳國國君的養女?那她的生身父母是何人?”我停下了腳步。


    “這一點現在還沒有證實,兒子詢問過陳國王宮裏的宮人,似乎沒有人知道陳姬的親生父母是什麽人。連子尹大人都說,陳姬是尚在繈褓中,就被陳國國君帶迴來的,陳國國君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關於陳姬的身世。”毓兒在經過初步了解之後,現在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不過爹正在為陳國國君夫人診治,或許,爹那邊會有新的線索。”


    所以說,所謂的陳姬,其實隻是陳國國君的養女,應該隻有陳國國君本人知道她的身世。她為人本分內斂,不是一個會與人結仇的人,而且陳國王宮之中的宮人對她的評價都不錯。


    “娘,這件事情您怎麽看?”毓兒似乎理不出頭緒,故而向我請教。


    “現在我也說不好,隻是覺得,這案子並不簡單。讓我很在意的有三點,第一,兇手殺人之後為何要將她的血放幹淨然後倒掛在房梁之上。第二,那大紅色的衣裳到底有什麽用意。第三......”我說。


    “是那陳姬屍身下的古怪符號?”毓兒也察覺到了,“娘,那符號到底代表了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符號分明是在將陳姬的屍體懸掛在房梁之後才留下的,字跡沒有絲毫淩亂,可以說明兩個情況,其一因為符號正在屍體的正下方,如果是懸掛屍體之前留下,符號上必定留有其他痕跡。其二是兇手將屍體懸掛房梁之後留下符號,以符號書寫的複雜程度來說,兇手的心理素質很好,沒有因為殺人或者身在陳國王宮而有絲毫緊張和慌亂。他能夠有條不紊的進行這一切,除了本身對於陳國王宮的了解,還有就是“強大”的內心。隻是現在尚且無法確定,寫下那符號的血到底是人血還是其他的動物血。


    “懸掛屍體的房間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陳姬的血已經被放幹淨了,但是她身體表麵卻沒有淩亂的血跡,在房間各處也看不到處理血跡的線索。所以,兇手在將陳姬殺害之後才重新將她帶迴到她的住處,然後布置這一切。至於那個死亡符號......如果我記得沒錯,應該是西南夷部的印記,很多年前我曾經跟夷部的人打過交道,對於他們的圖騰印記有幾分了解。”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翾庭和夷部都已經是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遠去的記憶了。“是獻祭。”


    “獻祭?!”毓兒大驚失色,他的反應與我預料中的如出一轍。


    兇手是在用活人當做祭品,獻祭給他所信仰的神靈。


    “這樣,你去跟你爹說一聲。我去確認一下之前的三起命案......”想要知道兇手的獻祭到底是一種偶然突發的報複性行為,還是早有預謀的連環犯案,那就要找出之前三起命案的共同特征了。


    “娘!”毓兒攔我不及,留在了原地。


    ......


    子尹大人把之前三起命案的所有相關記載全部翻找了出來,放在了我麵前。“......說起來,這三件案子詭異的很,兇手留下的線索也不多,所以過去了這麽久的時間,也一直都沒個結果。蕭夫人,現在您看到的這些,就是所有關於那三起命案的記載了,都在這裏了,您要是還有什麽想問的,問我就是了。”


    我向他輕點頭致以謝意,隨手翻開了第三起命案的資料。在大概將案發時的線索捋過一遍之後,非但沒有找出這第三起命案和陳姬之死有何關聯,反而還多了不少疑點。


    “這第三起命案的死者,是一個中年男子?!”


    子尹大人湊上前來確認了一下,“是,此人叫時胥,是城裏的一個士族家的家奴。據說,也是個老實憨厚之人,受氣包一個,誰都能揉捏兩下,更別提有什麽仇家了。他是這個月初九被發現死在了住的地方,發現他的人也是家奴,包括時胥在內的這三起命案都和元姬的死狀相同。又因為此前出過兩宗命案,所以這荀氏一族也擔心因此惹上晦氣,便草草了了此事,並未聲張。”


    元姬,是指陳國國君的長女,因陳姬並非陳國國君夫人所出的嫡係之女,故而陳國人稱其為元姬。


    “陳姬和時胥之死,難道真的毫無差別嗎?”一旦證實這一點,這件案子就將會被定性為連環殺人案。而且與之前我們所經手處理過的案件不同,這一次的兇手,有明確非針對性的殺人目的。


    換言之,隻有他自己知道選擇下手對象的類型,以並非報複仇殺等原因,用“獻祭”的方式去取人性命。如果,我不能盡快的掌握他所有選取目標被害人的理由,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慘遭毒手。


    “沒有。”子尹大人想了良久,想破了頭都沒有想出來。


    “血跡呢?”我問起現場環境,希望能夠幫他迴憶起來什麽。“我看這卷宗上記載,說時胥也是因為被割破了脖頸一側失血過多而死,他死後被懸掛在自己的住處。那麽在他的住處,有沒有發現大量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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