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第二日早朝後,六皇子公孫景瑜滿腹心事的去了天頤宮。當六皇子看到昔日風華絕代的皇祖母,此時因中毒而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青灰色的臉上暮氣沉沉,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如枯草般散鋪在枕上,原本熱鬧溫馨的寢宮彌漫著一股蒼涼與蕭瑟,這讓向來心思深沉的六皇子一下子忍不住紅了眼眶。


    太子公孫景遠看著六皇子進入天頤宮後,快步來到皇太後床前,輕喊著皇祖母,半跪在床邊摸了摸皇太後的臉,然後伸手抓住她幹枯的右手輕輕摩挲,而後起身彎腰用自己的臉蹭了蹭皇太後白裏透青的臉,接著起身低頭站在原地看著皇太後銀白色的枯發發呆。太子忍不住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道:“六弟放心去賑災吧!太子哥哥會幫你看著皇祖母的,過兩天妙手公子會入宮為皇祖母解毒,從我了解到的信息來看,妙手公子目前已有解毒辦法,大約隻是在拖延時間,以便在更為恰當的時候治好皇祖母,從而方便自己向父皇求得最理想的封賞。所以,六弟不必過度憂思皇祖母,相信皇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度過這個劫難的。”


    六皇子一直覺著,雖然自己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因自己的母後久處高位,思想裏滲入了太多的大權觀念,致使太子皇兄出生後,她的精力都花費在培養太子、扶持太子、壯大太子勢力上,母後的人生目標也無比清晰,那就讓太子順利繼承大統而她如願登上太後寶座,六皇子覺著自己母後想扶持太子皇兄及早榮登大寶的心理已漸漸從執著變為執拗了,為此,她忽略甚至冷落了自己的另外一兒一女。


    皇太後到底是淫侵後宮許多年的老人,她雖洞悉皇後意圖但覺著身處後位,有此想法無可厚非,遂既不點明也不挑破,隻將六皇子收到了自己宮裏,美其名曰讓六皇子陪自己打發漫長空寂的閑散時光。由於六皇子打小養在皇太後身邊,因此,在他心裏皇太後遠比皇後親,雖然皇後也常派人帶六皇子去華清宮用膳玩耍,但每每六皇子過去,看到的都是皇後與太子的母慈子孝場麵,而六皇子這個小兒子則如外人一般無法融入他們的親情,久而久之六皇子漸漸地與太子和皇後疏遠了。


    六皇子在心裏是羨慕太子的,他固執的認為,母後對太子是親切和善的,對自己是冷漠威嚴的。因此,六皇子養在華清宮的時候,他稱太子為太子哥哥或太子皇兄,太子稱他為六弟,對六皇子自稱哥哥或皇兄。自從六皇子養到天頤宮以後,漸漸的六皇子稱太子為太子殿下或者王兄,太子依舊稱他為六弟,但對六皇子自稱本宮。似乎兩人不約而同的忘記了過去存在的那個哥哥與弟弟的身份。


    六皇子一直以為,自己在太子心裏,也和其他兄弟一樣,是他王權的競爭者,他萬萬沒想到,在自己出使丹棱國之前,太子哥哥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自己該注意的事項,還會恢複幼時的稱謂。


    六皇子心裏一動,眼眶裏有溫熱的東西湧上來模糊了視線,他低頭看著地麵,心裏有一層淺淺的喜悅如煙似霧般慢慢升起,他壓抑著心底的悸動輕聲道:“嗯,我知道,有太子哥哥在,皇祖母一定會沒事的。那咱們去華清宮吧!我該向母後辭行了。”


    太子點點頭道:“嗯,遠行兒女是該向父母辭行的,稍後你也去禦書房跟父皇辭行吧!”說完他頓了一頓,然後抬頭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宮牆,歎了一口氣接著道:“皇宮是個寒鐵般冰冷的地方,這裏沒有人情冷暖與俗世喜樂,那些我們心裏希冀的父慈子孝、妻賢女乖隻存在於宮中的話本裏和宮外的尋常百姓家,存在於這高門大院以外的山間原野裏,可即便這樣,也不包括我們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間毫無親情。哥哥知道母後的有些做為讓你覺著很難接受,但站在母後的位子,她那麽做並無不妥。你想,在這冰冷的後宮,她除了我們一無所有,除了這份至高無上的權利,她再無任何利器保護我們,要讓我們在豺狼虎豹中平安長大談何容易,即便我們長大了,可如果最後登上高位的那個人不是我,不是你,那麽你以為我們母子兄妹能喜樂安康一生嗎?她百般經營扶持我成長,無非是想讓我有勢力保護你們安穩一生而已。其實,這次如果你不出使丹棱國,自然有其他兄弟出去,但這份功勞以後將歸於別人,而那些最真實可靠的信息也會歸於別人,有人崛起就勢必有人被打壓,顯而易見,如果其他兄弟們得到了第一手信息,那麽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你應該能懂吧!”


    六皇子詫異的扭頭看著太子。在他記憶中,太子永遠都是一副沉穩大方、果決寡言的形象,原本他以為太子看不透他的那些小心思,怎知他竟全然了解,並選擇在自己出使丹棱國前開解自己,這讓他有點汗顏又有點被別人看穿心思的小尷尬,頓時紅了一張俊臉,曬笑著對太子道:“皇兄言重了,我沒想那麽多!”


    太子拍拍六皇子的肩膀道:“我是你哥哥,你去天頤宮之前,天天跟在我身後晃悠,日子長了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一點的,人家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們要好好的,齊心協力往前走,你要相信,將來有我一口飯吃絕不會讓你喝湯,但這前提是咱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走到那一步。”


    六皇子點點頭道:“太子哥哥放心,弟弟會努力成長,爭取將來做哥哥的左臂右膀。”


    太子向來沉冷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那突如其來的微笑如漫天大雪裏倏然盛開的臘梅般絢爛,一時間讓六皇子有點晃神,心裏不由得產生了這輩子再也不想那個高位,就這樣陪在哥哥身邊也很好的想法。


    華清宮裏,皇後吳旭凰剛處理完宮務,繁雜瑣事讓她有點煩躁還有點頭疼,她邊揉著自己發脹的太陽穴邊問廖嬤嬤道:“如玉,現在什麽時辰了?”


    廖嬤嬤瞄了一眼漏鬥道:“娘娘,現在是巳時一刻。您是不是又頭疼了,奴婢給您按按吧!”


    皇後輕嗯了一聲,然後坐到了平時按摩用的椅子上,將頭高高仰起,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廖嬤嬤快步上前,一抬手熟門熟路的做起了額頭按摩。過了一忽兒,皇後睜開眼睛笑著道:“嗯,舒服多了,這些年,你的手法越發精進了。”


    廖嬤嬤微笑著道:“娘娘日常宮務繁忙,奴婢也幫不得娘娘別的,也就這點用處了。”


    皇後笑著拍拍廖嬤嬤的手道:“這些年,辛苦你一路陪著本宮披荊斬棘、艱辛度日。在本宮心裏,你不僅是本宮的陪嫁丫頭還是本宮的妹妹,有你在的地方,本宮覺著心裏很踏實,這就是幫了本宮大忙了。”


    廖嬤嬤剛想說什麽,就聽見外麵小太監報了聲:“太子殿下,瑜王殿下到!”


    皇後與廖嬤嬤齊齊望向門口,隻見太子與六皇子兩兄弟聯袂而來。


    看到六皇子,皇後心中了然,低聲對廖嬤嬤道:“看來,景瑜是要出使丹棱國了。”


    廖嬤嬤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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