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的魔都領養之家,是一個救助流浪貓的個人公益組織,十年來已經救助了2000多隻流浪貓。


    堅持做一件事,讓他們的名氣漸增,也經常會接到爆料人的求助。


    白天,有人私信過來,說是魔都音樂廳的牆體裏有小貓叫聲。


    昨天下班時就聽到了,今早經過,那貓還在叫,聲音愈發淒厲了。


    作為個人救助組織,力量有限,不可能救下所有流浪貓。尤其最近,私信爆料的人越來越多。


    以前,領養之家幾天救一隻,現在,往往一天要救幾隻。


    精力、人手、資金都已到最大負荷了。


    所以最近,領養之家忍痛做了決定,優先救那些有生命危險的貓。


    小編猶豫了一下,還是撥出了電話:“妮可,你好點了嗎?有一隻貓,不救可能就會死……”


    妮可才剛出院沒幾天,靜靜聽完,立刻道:“我馬上過去。”


    到了魔都音樂廳外,果然遠遠就聽見貓叫聲,撕心裂肺的。


    循聲而去,妮可停在一側牆邊,敲了敲牆體:“喵嗚~小家夥,你是在這裏嗎?”


    “喵~~~喵~~”裏麵給出了迴應,隱隱還有爪子扒拉牆的聲音。


    能敲牆嗎?這是妮可的第一反應,她去找了保安。


    保安一聽這是什麽救援組織,很深奧的樣子,他也不懂,也不敢說什麽,直接反應給了上級。


    很快,上級帶著街道的人過來了,向妮可解釋:“魔都音樂廳是全國第一座音樂廳,建造近百年,屬於優秀建築保護單位,是不能撬的,更別說敲開。”


    妮可蹲下觀察了一會,問:“那地麵部分的磚能搬嗎?”


    “地麵部分以前就搬開過,地下是混凝土結構,路不通的。”


    “呃……”看來又是一樁棘手的救援了。


    好在街道的人很配合,幫著一起想辦法。最後,大家發現這處牆體可能連著通風管道。


    音樂廳一共有三個通風管道,要攀爬進去,可不容易。


    就妮可這把剛從醫院出來,連病危通知都接到過的身體骨,還真折騰不了。


    妮可隻能聯係石頭哥了。


    這位是救助路上並肩戰鬥的老朋友了,一些複雜的救助工作,最後都是石頭搞定的。


    石頭很快騎著摩托來了,放下頭盔,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就探身進了一個通風管道。


    半響,他髒兮兮地出來了:“沒有。”


    話不多說,又進了一個通風管道。


    再出來時,更髒了:“也沒有。”


    “我這運氣也是沒誰了。”石頭自嘲,“好在還剩最後一個管道了,等著我和貓一起出來吧。”


    這次進去時間更久一點,妮可還以為有戲,誰知,出來的還是石頭一個。


    “貓倒是在裏麵,很小一隻。但那裏麵有個彎道,特別窄,人根本進不去。這貓膽子還小,我喊了半天它往裏縮得更厲害。”


    “石頭哥,辛苦你了。”


    眼看貓被困了那麽久,妮可心裏很著急,想了想,她決定再搬援兵。


    尋常的援助,她一個人就綽綽有餘。但特殊情況,她也隻能運用一切資源了。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麵的女孩聽了她的來意,微微一頓,便答應下來。


    妮可鬆了口氣:“渺渺就在附近,她很快能過來。”


    石頭挑眉:“就上次救下高架貓那個女孩?”


    那一次,有貓被困高架,還受了傷,急需盡快送醫,可聯係好的專業救援人員還要幾個小時後才能到。


    大冷天的,妮可急得一身汗。


    想到一分一秒流逝的,不光是時間,還有貓生存的機會,她就更覺得心痛。


    這時,肩旁上覆上輕柔的力道,一張精致漂亮的臉湊得很近,問:“你是妮可姐姐對嗎?別急,讓我試試吧。”


    淺黃的路燈迎麵落下來,那女孩的眉眼好似在發光,溫暖得不像話。


    “你要試什麽……呀,小心啊……你……”


    妮可從疑問到驚恐,到說不出話來。


    那女孩走到高架下的柱子那,順著藤曼一點點往上爬,就如攀岩一般。


    可攀岩時,是有可供落腳的石塊的。女孩用來落腳的,居然是藤曼的葉子?


    妮可眨了眨眼,懷疑自己太過焦慮而產生幻覺了。


    女孩已經爬到頂端,而離她幾步遠的貓咪,好像通了人性,拖著傷口向她挪去。


    等貓咪到了女孩手能觸及到的範圍,她輕輕抓住貓的後頸肉,依舊踩著藤曼,靠單手爬了下來。


    “妮可姐姐?”女孩用手托著小貓叫她。


    妮可如夢初醒般拿出貓包,把受傷的貓放了進去。


    “小姑娘,謝謝你!”妮可連忙問,“你之前就知道我們領養之家對嗎?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


    “抱歉妮可姐姐,我就不加入了。”


    “不過,如果有類似需要我的時侯,可以找我。我叫唐渺渺。”


    ……


    迴想起那段往事,妮可至今還覺得在做夢。


    “是啊,就是救下高架貓的那個女孩,她真是屬貓的……”


    “就算平衡感好得跟貓一樣,但她總不能縮骨吧?”石頭搖搖頭,表示不信,“通風管道真的很窄,兒童都過不去那種。”


    “那怎麽辦呢?有希望總要試一試吧?”妮可無奈道。


    這話石頭倒是讚同,兩人一時沉默,等著唐渺渺過來。


    好在她確實就在附近,一會兒就到了。


    聽完介紹,跟石頭當初的反應一樣,唐渺渺二話不說就踏入全是髒水的管道內。


    這小姑娘真不錯!石頭在心裏給她豎起大拇指。


    不過她又不是真的貓,隻有貓才是液體做的。


    那麽窄的管道,人類不可能進去的!


    石頭對此深信不疑。


    -


    魔都音樂廳的通風管道積水很深,光線昏暗,一陣難聞的異味飄散開來。


    唐渺渺小心又輕盈地向前趟著水,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無法再進入的拐角位置。


    “我到了。”


    “怎麽樣?進得去嗎?”腰間別著的手機裏傳來妮可又著急又擔憂的聲音。


    “我試一下。”


    “好!千萬注意安全。”


    管道極其狹小,唐渺渺伸手摸了摸管壁,除了髒一點,倒也沒別的。


    她微微屏息,慢慢將頭伸了進去。


    唐渺渺一邊吸氣一邊努力收縮身體,最終一點一點把身子全部探了進去。


    向前攀爬了幾步,在管道盡頭,終於看到了今日的營救對象。


    一隻縮成小團、看不清顏色的小貓。


    那小貓冷不丁看見有生人靠近,猛地炸一下毛往後退去,可身體退無可退,隻好圓睜貓眼,從肚子裏發出威脅的低吼聲壯膽。


    隨著唐渺渺一點點接近,小貓怔住了,呆呆地立著,停止了低吼,身體也逐漸放鬆下來。


    那顆小腦袋,甚至微微前傾,似乎想要把來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唐渺渺見狀,留在原地,笑著對小貓招了招手,那小家夥稍作猶豫,就撒腿跑了過來。


    摸了幾下讓小貓放鬆下來後,唐渺渺將它放入事先準備好的布袋子中。


    管道太窄,轉身是不能夠了,她一點點往後倒退迴去。


    “渺渺,你這邊怎麽樣了?”一直連著線的手機裏傳來焦急又關心的詢問。


    “你聽。”


    唐渺渺把布袋往手機那挪了挪,袋中傳出“咕嚕咕嚕”聲,還挺響亮。


    貓隻有在覺得舒適時,才會從肚子中發出“咕嚕”聲,聽起來就好像開著小摩托車似的。


    心情不錯的唐渺渺忍不住哼起歌來:


    “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


    它永遠不會堵車


    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


    我馬上就到家了……”


    又一次趟過髒水,唐渺渺從通風管道中出來了,突然就覺得外麵的空氣清甜得不像話。


    留著寸頭的石頭有些不可思議地感歎:“小姑娘,你也太厲害了!那麽窄的管道,我當時一看就放言人類絕對過不去,哪怕小孩也過不去。打臉了打臉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柔若無骨?還真是活久見!石頭覺得大開眼界了!


    “石頭哥雖然被打臉,但也很開心吧?”頭發微卷、麵容親切的妮可笑眯眯道。


    石頭撓了下頭,也笑了:“當然,能把貓救下,打臉算什麽!”


    他對著唐渺渺豎起大拇指:“牆都不扶就服你!”


    就見妮可正細心用濕巾紙給唐渺渺擦臉。


    “呀呀呀,差別對待!怎麽沒人給我擦!”石頭嚷嚷起來。


    “自己擦。”妮可隨手丟了包濕巾紙過去,“一個糙漢子,講究什麽。”


    石頭胡亂擦了擦臉,就看到唐渺渺的臉已經恢複了水煮雞蛋般的潔白無暇。


    唐渺渺把跨在身上的小布袋交給妮可。


    怕貓再受驚,妮可接過後,沒急著打開,隻是問:“是什麽品種?”


    “玳瑁。”唐渺渺語氣略帶抱歉。


    果然,妮可一聽,捂住眼睛:“噢我的天,又是個可能砸在手裏的。”


    妮可是魔都領養之家的創始人,光微博上就有一百多萬粉絲。


    領養之家提倡rhr理念,也就是rescue(救助)、heal(治療)、rehome(找家)。


    近十年來,救助的2000多隻流浪貓,在得救後,都第一時間被送去醫院檢查。


    該治療的治療,該調理的調理,然後健健康康地被新主人領養走,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也有近200隻貓,因為疾病、外貌、性格等原因無人收養,滯留在基地中,成為永久定居“居民”,由妮可和兩位義工一起照顧它們。


    救助到的貓,大多是中華田園貓。其中玳瑁是最不容易找到領養的。


    其實玳瑁大多非常溫柔和親人,可惜欣賞它們顏值的人實在是少數。


    玳瑁貓還有個外號,叫“老奶奶貓”,“奶奶們”以雜黑和土黃為主色係,花紋還經常會長得很魔性。


    遠觀就如一坨焦炭,近觀之下,一般人也難免會說一聲“好醜!”


    一聽是玳瑁,妮可就知道,這位多半又是基地的常客了。


    但怎麽辦呢?就算明知會砸在手裏,也要救啊!


    “在音樂廳救下的,就叫音音吧,希望小家夥大難不死能有後福。”妮可隔著布袋溫柔地摸了摸小貓,又再三向唐渺渺道謝。


    唐渺渺微笑:“妮可姐姐不必客氣。”


    妮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再次拉她入夥的念頭吞進肚子裏。


    人家那麽年輕那麽白淨一個小姑娘,肯偶爾幫個忙已經很好了。


    拉她入坑做什麽?


    和自己一樣,從此把貓當做生命中最重要的光和亮嗎?


    還是算了吧!


    何況人家已經拒絕過一次了,再勸就不厚道了。


    妮可最終笑著揮揮手:“再見渺渺。”


    “好啊,想再見隨時找我。”唐渺渺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夜空撒下銀輝,她的眼睛裏一片璀璨笑意。


    接下來,石頭開著摩托車送妮可去寵物醫院給小貓檢查。


    唐渺渺家就在附近,如今是暑假,她得迴家住。


    她取出一件黑色薄外套穿在身上,算是遮蓋住了大部分泥汙。


    而鞋襪就沒辦法了,隻能迴去再換。


    剛才救貓時產生的那一點愉快的心情,仿佛一個小泡沫,一點點飄遠了,最後破碎在空氣中。


    自己這樣被父母看見了,又要引起一場波瀾了。


    唐渺渺目光微沉,平靜地走迴家去。


    不過迴到家,她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先生陪太太去巴黎參加高定時裝周了。”張嫂表情有些微妙,“大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掉進水坑了。”


    “呀,那我去放熱水,快洗一洗……”


    “我自己來就好。”


    “哦好的,有需要叫我。”張嫂知道她就這脾氣,什麽事都喜歡自己做,也就沒再堅持。


    洗好澡出來,唐渺渺發現手機上多了一條來自母親的短信。


    “渺渺,都多大的人了,以後走路看著點啊。”


    對母親總是能這麽及時掌握她的“資訊”,唐渺渺一點都不意外。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父母緊張她的一切事情。別說在家裏的一言一行都會傳到父母那裏去,就連學校裏,都有他們的眼線。


    任何他們看來做得不妥的事情,都會立刻來一番耳提麵命。


    她扯了扯嘴角,還帶著熱意的指腹觸摸在手機屏上,一片冰涼的觸感。


    “好。”


    迴複言簡意賅。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唐渺渺跟父母說話時,開始惜字如金。


    其實發生那件事以前,她也是很軟萌很愛撒嬌的孩子。


    但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恍如隔世。


    唐渺渺打開素描本,一隻威風凜凜的貓躍然紙上。


    她的目光變得溫暖而充滿感激,如果不是這隻貓,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唐渺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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