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麽事了?”柳慕璿無奈地再度望向老張。


    “老張分不開身……能不能麻煩您……將這東西送去將軍帳,順便……”


    “知道了啦!”聽著老張吞吞吐吐的話語,柳慕璿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取走老張手中的東西,熟門熟路地直接走向偏遠的將軍帳——她個人帳房的旁邊。


    怪了,她有那麽兇嗎?


    兇到連老張跟她說個話都要那樣欲言又止的……


    “喂,老張給你的東西。”走至將軍帳,柳慕璿無視遠方軍士們的好奇眼光,逕自掀開簾幕,將東西丟到趙耀的麵前。


    “嗯。”坐在榻前看公文的趙耀頭也沒抬,隻是簡短迴答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看到趙耀冷漠的迴應,原本打算就此離去的柳慕璿,突然眼尖地發現榻上似乎有些血滴。臉是有些白……


    算了,就看在他讓不少軍士不用再送命、讓她省了不少事的份上,再幫他看看好了,當然,順便也可以讓他多“痛”一點……


    主意一定,柳慕璿也不知會一聲,就走到趙耀身後,小刀一劃,割開了他背後的軍袍。


    柳慕璿的舉動讓趙耀一愣,但是猜測到她的用意後,他也就任由她去,自己繼續察看公文。


    “借一下。”柳慕璿一點也不客氣地拿走他身旁的燭火,放至他的身後,以便她能更清楚地看清他的傷處。


    但這一看之下,她卻整個人愣住了!


    因為趙耀的背上竟布滿了一道又一道新舊縱橫交錯、幾乎無法數清的傷痕!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這麽重的傷?這人以前過的究竟是怎麽樣的生活啊?


    又為何會有人這樣殘忍的去傷害另一個人……


    “別看了。”也許是柳慕璿的靜默引起了趙耀的注意,他突然披起大麾淡淡地說道。


    “誰要看你!”也發現自己的失態,柳慕璿輕啐一聲後拉下大麾,專注地看著那些傷口,然後開始做後續的療傷工作。


    也許是因為將軍帳很靜,也許是因為將軍帳裏頭的火把比外頭多些、燒得帳房裏比外頭暖和些,也許是因為多日來的疲累,當柳慕璿終於將趙耀的傷口包紮、處理好時,她竟不知不覺地靠著帳壁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雖不如在她的弄梅閣裏安穩,但卻也不錯了。


    疲累至極的柳慕璿就這麽半醒半睡地靠著帳壁,直到感覺一陣寒意不斷地由腳底升起,直到感覺一陣亮光不斷地騷擾她的濃濃睡意。


    “喂,你不睡覺別人不用睡嗎?”忍住那股寒意,睡得迷迷糊糊的柳慕璿在第八次被亮光騷擾後,再忍不住地睜開眼,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要知道,她已經有幾個月都沒睡好了,就不能讓她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嗎?


    那個一直來來迴迴搬弄燭光的人究竟是誰?怎麽那麽不上道啊?


    將軍帳中那個在地圖前來迴移動的背影終於停住了腳步,而這個背影,自然隻屬於趙耀。


    此時的趙耀終於迴頭望了柳慕璿一眼,這一眼,讓他望見了她的身軀因寒冷而抖顫,望見了她瞪著他的美目下那片黑暈,以及她眼中那股濃得化不開的睡意……


    “把燭火弄熄行不行啊,我真的很困,讓我睡一下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睡意朦朧的柳慕璿繼續說著,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時的嗓音是那樣的沙啞、那樣的嬌態十足。


    就在柳慕璿的話聲剛落下時,她的眼前驀地變為一片黑暗。


    這什麽跟什麽啊?!這個人是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她是在抱怨沒錯,可這個人迴應她抱怨的方式怎麽是這樣——


    他竟然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用他的大麾包裹住她全身,然後一聲不響地坐下,繼續他的工作!


    算了,反正隻要不冷、不硬、不亮,還有她最熟悉的藥香味,那麽她睡這兒也可以。


    也可以……


    就這樣,趙耀的大麾下、趙耀的懷中,成了柳慕璿專屬的“*”


    盡管柳慕璿為了第一次的失策不知責怪了自己多少迴,但誰讓她的心底已認定了那張“*”,因此隻要困了、累了、疲倦得不得了時,她的雙腳就會不自覺地走向將軍帳,走向那張不斷默默唿喚她的“*”……


    算了,反正是“*”嘛,隻要不想他是男人,而是個沒有生命的“*”,不就得了嗎?


    就這樣自欺欺人地將自己怪異的舉動合理化,因此今夜,柳慕璿又來到將軍帳中,按慣例為趙耀清理傷口,按慣例靠著將軍帳壁昏睡,按慣例被抱至一個溫暖而充滿藥香的懷抱中……


    “將軍!”


    這個夜,跟過去的每個夜都差不多,但是在夜過三更之時,將軍帳外忽然傳來老張的聲音。


    “進來。”雖覺有些奇怪,但趙耀依然沒有抬頭,隻是繼續處理著公文。“什麽事?”


    “將軍公主來了。”


    “是嗎?”皺了皺眉,趙耀終於無奈地抬起頭,“請她進來吧。”


    “不用請,我自己進來了。”就在他話音剛落下時,一個爽朗的女聲也同時響起。“你這個將軍帳還真破、真沒氣派啊!”


    “夠了。”望著走入帳內那個身材高姚、麵目清秀、一身英氣的年輕女子,趙耀淡淡地說著,“不知公主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非得有事才能來?”而這位在紫林國聞名遐邇、戰功赫赫且官拜“將軍”的公主——珍珠,壓根兒沒理會趙耀的淡漠,逕自找了個空位坐下。


    趙耀依然沒有迴答珍珠公主的話,隻是靜靜地望著她。


    “好、好,我說就是了,別用你那張冷死人的臉瞪我。”有點受不了地揮揮手,珍珠聳聳肩,“你要的人我給你找到了,明天便給你帶來。”


    “是嗎?”聽到珍珠的話,趙耀的臉上還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麻煩你了。”


    “麻煩我?你有沒有弄錯?”像聽到什麽笑話似地,珍珠大笑起來,“立下了這等大功,原本無論你想要什麽就可以得到什麽,可最終你居然隻要了一個人!”


    “夠了。”


    “跟你這種人講話真沒意思,好像多說—個字就會要你命似的。”眼見趙耀根本沒有深談之意,珍珠隻得無奈地站起身,拍拍披風上的塵士,緩緩地往將軍帳口走去。“不過好歹我也是個公主,你見到我也得起起身吧。”


    “屬下有傷在身。”趙耀淡淡地答道。


    是的,有傷在身,雖然還不至於傷到無法起身的地步。


    但此時的他隻能這麽說,因為隻有他知道,他之所以無法起身,純粹因為他的懷中正有一名女子睡得酣甜……


    “傷?”珍珠愣了愣,倏地轉過頭,“居然有人傷得了你?是誰?我砍了他去!”


    “不必勞煩公主大罵。”對這件事,趙耀根本不想多提。


    “你……真是!”聽到了趙耀的迴答,一向英氣逼人的珍珠也難得地跺著腳、發起嬌嗔。


    望著珍珠有些怪異的反應,趙耀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然後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


    “算了,我懶得理你了。”驀地一轉身,珍珠大步往帳外走去,“對了,我老哥明天會帶一幫將士到你這裏來慶功,順便也會向你提——”


    “屬下明白。”難得地打斷了珍珠的話,趙耀低著頭沉聲說道。


    “你真的明白?”緊咬著下唇,珍珠猛一迴頭,眼神複雜至極。


    “屬下明白。”趙耀還是一樣的話。


    “你……”麵對趙耀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珍珠最終也隻能輕歎了一口氣,重重地步出將軍帳。


    “那衣裳……”但就在珍珠的後腳即將踏出將軍帳時,她突然又停下了腳步,望著將軍帳的一角。


    “那衣裳怎麽了?”趙耀難得地抬起眼望向她。


    因為珍珠口中的“衣裳”,正是柳慕璿硬被他帶來後,身上那一千零一套、經過幾個月的折騰,終於“功成身退”的衣裳……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應該是出自京城第一布坊‘驚天絕’的頂級絲綢,再加上第一繡坊‘紅雲閣’的繡工……”沒有發現趙耀怪異的眼神,珍珠繼續喃喃說道。


    “很值錢?”趙耀又問。


    “有錢也不一定買得著。”珍珠聳了聳肩,然後轉迴頭,“不過我想我應該是看錯了,因為能擁有那種衣裳的人是絕不可能會到這種地方來的……好了,我走了,不打擾你。”


    不,你錯了。望著早已無人的簾帳處,趙耀在心中默默地說著。


    因為在他身旁就有兩個,一個是在他眼前的珍珠公主,一個則是在他懷中的柳慕璿……


    “醒了吧?”


    就在珍珠步出將軍帳後沒多久,趙耀又開了口,隻是這迴說話的對象是在他懷中一直裝著沒醒的柳慕璿。


    “對啦。”想不到自己的裝睡早被識破,柳慕璿有些尷尬地由趙耀的懷中一躍而起,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皺的衣裳。


    該死的,她真不該在這裏睡,可她不僅睡了,還一睡睡到連人家的秘密都聽到了,真不是尷尬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不過話說迴來,她還真想不到,紫林城一向英名在外的將軍公主居然會對這個木頭人落花有意,而這個木頭人居然還流水無情!


    雖然無意中聽到這種秘密不是她的錯,可不知為何,柳慕璿就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不對勁,畢竟,偷聽人家秘密這種事是會得到報應的……


    “醒了就好。”站起身,趙耀突然走到柳慕璿身前,眼神複雜至極地望著她。


    “你……你想做什麽……”柳慕璿連忙退後一步,警覺地問道。


    當的一聲,她聽到自己頭上傳來那熟悉的古怪聲響。


    該死的,她幹嘛這麽烏鴉嘴……


    “這迴你又要我幹什麽?”伸手取下發飾,柳慕璿隻覺得一股絕望由心底升起。


    “當我的老婆,這是第一件事情!”定定地望著柳慕璿,趙耀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


    “你說什麽?!”柳慕璿低唿一聲,並立刻又往後退了兩步。他說什麽?當他的老婆?她有沒有聽錯?!


    “當我的老婆。”


    趙耀又一次的迴答,讓柳慕璿了解自己確實沒有聽錯。


    該死的,他一定是為了不讓將軍公主對他繼續懷抱希望,所以才拿她來當擋箭牌!


    該死的,他一定是猜到了明天將軍公主的哥哥是要來向他提親,而這個營中一時半刻也沒有其他合適的女人,所以才會想到再來使喚她……


    “什麽時候?”知道了有可能的前因後果後,柳慕璿萬念俱灰地問。


    “明天起。”


    果然如此……


    “知道了。”柳慕璿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地,無力地說著,“你還有什麽要求?”


    “沒什麽要求。”


    “那我有要求。”長歎了一口氣,柳慕璿迴身往這個令她進退不得、擁有史上最爛風水之地的出口走去。


    “你說。”


    “我要沐浴,熱騰騰的水。”


    “好。”


    “這裏是……”望著眼前的車水馬龍、冠蓋雲集,柳慕璿喃喃說著,“哪兒啊?”


    也難怪柳慕璿會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因為此時此刻的軍營竟然成為人山人海、喧騰哄鬧的“市集”!


    一群熟麵孔、生麵孔的軍士彼此一圈一圈地圍坐著喝酒,而大堆的馬車、馬匹,將原本肅敬的軍營弄成了仿若酒樓的不夜城……


    慶功宴有必要弄成這樣嗎?


    要提個注定無法成功的親有必要弄成這樣嗎?


    完全無法理解這群男人的腦子在想些什麽,柳慕璿的臉頰微微地抽搐,然後站在人群中眺望著該向哪裏去。


    而當然,柳慕璿也不知道,當她穿著趙耀不知由哪兒弄來讓她替換的新衣,一身雪白、如同落入凡塵的仙子似地,出現在這幾乎清一色隻有男人存在的世界中時,有多少好奇及詫異的目光同時投注在她的身上……


    終於在人群中發現趙耀那令人恨得牙癢癢的高大身影,柳慕璿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我來了。”相當不情願地坐在趙耀身旁,柳慕璿沒好氣地說道。


    “很準時。”而趙耀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便又繼續靜靜地喝著酒。


    怎麽?這就叫當他的老婆了?


    完全不解趙耀的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麽藥,柳慕璿隻能呆呆地坐在那裏,任白色的輕紗在臉上隨風飄搖,望著那一幫喝得像瘋子似的軍士們……


    “西門將軍,六王爺及將軍公主來了。”


    不知究竟傻坐了多久,突然,老張的聲音傳入了柳慕璿的耳中。


    “哦?!”柳慕璿聞言後,就像看好戲似地抬起雙眸,望著一男一女朝著趙耀的方向走來,而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幫必恭必敬的屬下。


    先不論後頭那些仗著主人勢頭而鼻孔朝天的屬下,光看那對男女的一身貴氣,柳慕璿就不得不嘖嘖稱奇。


    因為這年頭居然還有人在戰場上穿得這樣招搖,穿得這樣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們是皇族,這真是太讓人大開眼界了!


    不過今柳慕璿有些意外的卻是珍珠。


    由於昨晚隻聽到珍珠的聲音,因此柳慕璿還以為她是個大刺刺的女人可她怎麽也沒想到,人家不僅不是而且還那樣的年輕貌美!今天,也許她還經過精心的打扮,那一身全出自名家的首飾、鑲金衣裳,讓她看起來更顯雍容華貴……


    “後悔了吧,後悔沒找個體麵人了吧?”柳慕璿望著自己那一身白色的棉布衣裳,嘲弄似地對身旁的趙耀低語,“這樣人家會信才怪!”


    “夠了。”但趙耀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連頭也沒抬地淡淡說著。


    “要求還真低……”想不到趙耀的迴答竟如此輕描淡寫,柳慕璿有些自討沒趣地喃喃說著。


    “低?!”趙耀突然抬起頭望著她,若有所思地撤了撇嘴角,“是嗎……”


    “宇文將軍,聽說你居然受了傷?”就在趙耀的話剛說完,那個走在珍珠身旁、一身貴氣的六王爺已毫不客氣地撩開衣擺坐下,第一句出口的話就充滿了諷刺,“難得、難得啊,我以為像你這種冷麵人是刀槍不人的呢,搞了半天也隻是個凡人啊!”


    哦,正主兒來了,一見麵就火藥味這麽重,看來好戲真要開鑼了……坐在一旁的柳慕璿在心中悄悄地想著。


    “六王爺。”而另一個主角——趙耀,則是完全不搭理他的冷嘲熱諷,隻是點了點頭,簡短地問好,“公主。”


    “居然要跟你這種沒勁的人打交道,真是沒勁透了……”大概早料到自己不會得到什麽好臉色,因此六王爺在低咒了幾聲後,便像在自己家裏似地迴頭對屬下喊著,“還不拿酒來!哦,對了,順便把那個廢人帶來。”


    “是。”


    在六王爺的一聲令下,幾瓶陳年老酒立刻送上了主桌,隨後,一個又瘦又髒又疲憊、幾乎麵無人色的中年男子,也被人用繩子拖到了桌旁。


    望著那名中年男子,柳慕璿愣了愣,因為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趙耀用那樣大的戰功換來的,竟會是這樣一個人!


    那夜,也許珍珠公主不知,但在趙耀懷中的她則知道得真真切切,那就是——


    這個人對趙耀的意義一定很大很大,大到一聽見珍珠公主說找到這個人時,他的心跳仿佛雷鳴……


    這個人的身後,究竟藏有什麽樣的玄機?


    “真不知道你要這個人幹嘛,一想到你竟跟這種低等人扯上關係,我就失望透頂!”六王爺一邊喝著酒,一邊沒好氣地說道,“與其要這種人,還不如要一個大姑娘來得有意思,所以啊,我勸你不如……”


    “哥……”此時,一直坐在六王爺身旁沒開口的珍珠突然拉了拉六王爺的衣袖,製止了哥哥的話,然後眼神像是不經意般地瞄了瞄坐在趙耀右手邊的柳慕璿。


    感受到珍珠的眼光,柳慕璿隻是聳聳肩,繼續輕啜著杯中酒。


    反正她今天的工作隻是個看戲的,這個將軍公主愛看就看去,她柳慕璿從不怕人看!


    “無論如何,麻煩六王爺了。”望也沒望那名中年人一眼,趙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就謝我了?”此時,微醺的六王爺突然冷笑起來,“人我是帶來了,可我說要把人給你了嗎?”


    聽到六王爺的話,趙耀的眉頭動也沒動,但坐在他身旁的柳慕璿卻發現——他在桌下的手已握成了拳。


    “哥……”


    “哥什麽哥?你別忘了,我這麽做可全是為了你,要不我會無聊到來這鳥地方,然後還在這充滿了腳底下人的軍營裏辦什麽慶功宴?”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六王爺瞪了珍珠一眼後,又望向趙耀,“你要人,我就給你人,不過呢……老實講,六爺我實在很想看看你麵具下究竟是長什麽模樣,要不我這個眼高於頂的妹子怎會——”


    “哥!”


    這擺明了是要脅嘛!


    聽到六王爺的話後,坐在一旁的柳慕璿冷哼了一聲又喝了一口酒,然後望著趙耀在聽到“腳底下人”這幾個字後,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


    “我明白了。”


    但趙耀的迴答卻令柳慕璿手中的酒差點灑出杯外,她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想要這個人到了這種地步!


    夜風在吹,天上的星星在閃爍,明亮得就像趙耀的雙眸。


    俊挺的臉龐、大大的眼、濃濃的劍眉、挺直的鼻,再加上他那緊抿住卻堅毅的嘴及下巴,讓他顯得那樣威武不屈,那樣的男人……


    “真是群沒見過世麵的腳底下人!”雖然心中也為趙耀出人意外的俊逸長相詫異不已,但六王爺還是口中沒好話,“得了,既然你都不惜脫下麵具,那我就把人給你,免得人家說我刁難你!不過呢……雖然人是放了,可我話先說在前頭,萬一這人到你手裏後死了還是怎麽了,可就不是我的事了……放人!”


    “是。”


    人,確實是放了,隻是,用很低賤的方式。


    在眾人的眼中,中年男子被以極卑劣的方式拖拉到趙耀身旁,而此人踉踉蹌蹌地跪倒在桌下後,口中不知為何竟不斷地嘔出噥心的青色穢物,聞之令人作嘔……


    “照我說啊,趙耀你幹脆就放聰明些,領了六爺我這個情,”壓根兒不顧四周軍士們早已不悅至極的眼神,六王爺望著中年男子那副狼狽的模樣,竟還惡劣地哈哈大笑,“反正這低等人也活不久了,你何不放棄他,轉而向我要求我身旁這個稀世珍寶——”


    “很抱歉,有你祖奶奶在,你的兩個希望都隻能落空了!”


    未等六王爺將話說完,一個嬌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而後,一個極其優美的身影驀地出現在中年男子上方,甩出懷中鑲著金鈴的錦帶,用前端的鈴擋點住了中年男子身上的幾處穴道後,又射出一把銀針,針針刺入中年男子周身。


    “老張!”


    “小的在!”一聽到柳慕璿的唿喚,老張立即擠入人群之中,高聲答應著。


    要知道,他已經隱忍這個六王爺很久了!


    腳底下人怎麽了?


    要不是他們這群腳底下人在前麵衝鋒陷陣,那群爺兒們有機會這麽囂張的慶功嗎?


    然而,老張不知道的是,對六王爺一口一句“腳底下人”不爽的,絕不隻他一個,而這其中,還包括了六王爺口中每揚起一次“腳底下人”便猛灌一口酒抑製怒氣的柳慕璿,以及那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的趙耀。


    是的,包括柳慕璿。


    雖然她一向不愛管閑事,雖然在這營中停留的時間並沒有很久,可柳慕璿深切地知道,這群軍士其實都很可愛、很認真、很辛苦……


    而那壓根兒不上戰場,隻會搶功、隻會穿得一身織錦來取笑人的六王爺,有什麽資格對這樣一群可愛的人一口一句“腳底下人”?


    更何況,那個中年男子得罪了誰?


    六王爺明明答應放人,可又在他身上使用如此卑惡的刺身毒,真是無恥至極,無恥到連她這種不愛管人閑事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等這家夥開始吐水後,立刻送到醫帳中,灌他三號湯,給你祖奶奶猛猛的灌,兩天後,你祖奶奶包他長命百歲,想死也死不了!”


    “小的這就去!”


    “這放肆的娘兒們是誰?”望著空中那體態輕盈、嗓音嬌脆,且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將中年男子身中之毒完全解開的女子,六王爺不敢置信地拍桌而起,“趙耀,你就是這樣管理軍營的嗎?”


    “我是誰?”輕哼一聲。柳慕璿緩緩由空中落下身子,輕輕坐至趙耀的腿上後,還故意取走他手中的酒杯,“你祖奶奶不屑告訴你!”


    “放肆、太放肆了……”


    “西門將軍,這位是……”望著柳慕璿與趙耀親昵的模樣,珍珠忍住心中的震撼,僵硬至極地問著。


    “她是我營中的軍醫,”輕輕解開柳慕璿臉上的麵紈,一手覆在她拿酒的手上,將酒傾入她的口中,趙耀抬起頭淡淡地說著,“也是我剛過門不久的媳婦兒,歧黃仙子——柳慕璿。”


    “什麽?!”手中的酒晃出了酒杯,珍珠望著柳慕璿,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耀懷中的這名女子,竟是江湖人稱岐黃仙子的柳慕璿,他的……妻?


    真的嗎?這女子,真是他的妻?


    如此絕美的女子,真是他剛過門的妻……


    仔細凝望著像小貓似地倚在趙耀懷中的柳慕璿,珍珠愈看愈自慚形穢。


    因為這女子著實太美了,美得幾乎不屬於人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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