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宴之嫿就發現君昭發汗了,發汗是好事,風寒隻要發汗了,就會慢慢的好起來了,人也不會繼續燒著了。


    她朝喜鵲那邊招了招手,喜鵲就無聲的走了過去,宴之嫿小聲道:“你去拿個帕子過來。”


    君昭身上起了汗,他睡得並不安穩,但即便如此,也還是緊緊的抱著她的腰,叫宴之嫿沒辦法抽身。


    喜鵲聽命拿了幹淨的帕子過來給宴之嫿,宴之嫿就動作輕柔的替君昭把方便擦拭的地方的汗擦了一便。


    不多時君昭就又冒汗了,宴之嫿就繼續給他擦。


    如此折騰到天亮,君昭這才稍稍平靜一些,宴之嫿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沒有最開始的時候那麽燙了。


    樂珍和白梵一早就過來看望君昭,但聽到門外的大力說宴之嫿和君昭這會兒剛才歇下,就迴去了。


    白梵在離開之前,叮囑大力盯著一些,君昭若是有什麽地方不妥,立即就去請他。原本他是想要進去替君昭把脈的,但宴之嫿跟君昭共寢,他自然就不便進去了。


    宴之嫿是在確定君昭好轉之後,這才累的熬不住睡過去了的。她這一睡,就睡到了午間的時候,大力來喊她起床吃些東西,順便要給君昭喂藥。


    君昭現在雖然燒得沒有昨夜那般厲害,但現在溫度還沒有徹底降下來。宴之嫿見君昭還沒有醒來,哪裏顧得上吃飯什麽的,立即讓大力去請白梵過來看看。


    以前宴之棠染了風寒,發過汗睡一覺第二天基本就好了,可君昭還是處於昏睡狀態。


    大力立即就撒丫子去找人,她跑的快,白梵他們又是住在對麵,是以很快就過來了。宴之嫿也裹嚴實了自己從床上起來,站到了床邊擔憂的看著君昭,見到白梵著急的道:“白公子,我夫君為何還沒有醒來?”


    白梵帶著安撫之意道:“秦夫人不必擔憂,容我先替秦公子瞧瞧。”他們都不是熱絡的人,雖然已經在一起朝夕相對一個月了,但雙方都還是客氣而生疏。


    白梵到床邊替君昭把了脈,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同宴之嫿道:“秦夫人不必過於擔憂,秦公子眼下已經在好轉了。隻是因為秦公子身體底子不好,在加上這些日子我替他診治,以至於他的身體同正常人的狀態有許多不同之處。”


    “我方才看過了,秦夫人隻需按時、按量的給秦公子喂藥,三日左右的樣子,秦公子就能脫離眼下的狀態,風寒就會大好。”


    “有勞白公子了,我會跟夫君好生喂藥的。”白梵這般說了,宴之嫿才逐漸安心。


    白梵又安撫了宴之嫿幾句,方才離開。


    宴之嫿剛剛覺得君昭不妥,是以立即就讓大力去請白梵了,還沒有跟君昭喂藥。白梵走了她就趕忙同小蘇公公道:“小蘇子,你去把夫君的藥端過來,然後讓喜鵲個夫君熬一個軟糯一點的粥、放點青菜和肉末,青菜和肉末弄碎一些。”


    小蘇公公領命退了出去。


    藥是已經熬好了,方才大力來喊宴之嫿起床的時候,怕藥冷了,就放下外麵的爐子上溫著的,隻消直接把藥端進來就好了。


    小蘇公公把藥端進來之後,宴之嫿讓大力捧著藥碗,同昨夜那般給君昭一勺一勺的仔細喂藥。


    小蘇公公則去廚房同喜鵲說了宴之嫿的吩咐,喜鵲立即就拿了爐子、淘了米,剁了青菜和肉末放道爐子上仔細熬著,然後又忙碌的去炒菜。


    因為到明月穀的人裏頭,隻有喜鵲的廚藝好一些,所以所有人的一日三餐都是喜鵲在做,人雖然不多,但一頓不能落下。


    常青和常樂都是會幫著做事的人,喜鵲基本上隻是負責掌勺,倒也不至於累過頭。


    宴之嫿這邊把藥給君昭喂得差不多的時候,粥也熬好了,喜鵲就讓常青把粥先送了過來,宴之嫿又小勺小勺的給君昭喂粥。


    這喂粥就需要更加仔細小心,且每一勺的份量要更加的少,若不然會從君昭的口中溢出來。


    等宴之嫿給君昭喂過小半碗粥,她自己竟然累出了一身的汗。


    喜鵲在宴之嫿給君昭喂粥的時候就端著宴之嫿的飯菜到屋內了,她讓大力和小蘇公公先去吃飯,她自己在一旁伺候著。


    見宴之嫿累成這樣,心疼極了。


    “小姐,你先用一些飯菜吧。”她一心疼,就忍不住喊迴了宴之嫿還在閨中的時候對她的稱唿。


    宴之嫿把君昭扶著,讓他躺好,在替他把被子蓋了個嚴實,她才去用膳,隻是胃口並不多好,吃了幾口就讓喜鵲把飯菜撤下去。


    喜鵲擔憂的勸道:“小姐,奴婢知道您難過,知道您擔心,可您還是多吃一些吧,若是您的身子拖垮了,誰來照顧公子啊!”


    宴之嫿心裏頭悶悶的,雖然白梵說了君昭三日左右的樣子會醒來,但沒有見到君昭醒來,她就還是害怕,還是心神不寧,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


    她知道喜鵲說得有道理,但根本就食不下咽,方才她都是努力的強迫著自己在吃東西了。


    她搖了搖頭,衝喜鵲擺了擺手道:“不要多說了,把這些都撤下去吧!”


    喜鵲張了張口,最終什麽都沒有說,欲言又止的輕手輕腳的收拾東西。


    而宴之嫿說完之後,又迴到了床邊,守著君昭,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他,如同一個雕塑一般。


    君昭就這麽昏睡著,到了第三日的下午才悠悠然的醒了過來,一直守在床邊的宴之嫿在見到君昭睜開眼的時候,那些憋著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她又哭又笑的道:“夫君,你終於醒來了。嗚嗚嗚……”


    君昭見她哭,心疼極了。


    吃力的從被子裏把手伸出來,抬手輕輕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虛弱的笑著道:“乖~~,不哭,我這不是醒來了嗎,沒事了。”他雖然被燒迷糊了,也一直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知道自己似乎是跟之前的風寒有些不一樣的。


    宴之嫿大大的笑著,點了點頭,眼淚卻總是忍不住跑出來,君昭醒來了,好轉了,她明明是應該高興的,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她想哭得不得了,好似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君昭疼惜壞了。


    君昭很想起身把人擁入懷裏,奈何渾身無力。


    這些日子,他全靠宴之嫿每天給他喂一些流食吊著,他身體底子不好,一生病,就越發的不行了。


    宴之嫿見君昭的樣子,似乎知道了他想要幹什麽,就自己主動的趴到了君昭的胸口靠著。


    君昭便用手臂環住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愧疚的道:“對不起,讓夫人擔憂了。”


    宴之嫿悶聲道:“不怪夫君,要怪就怪那些壞人。”


    君昭這個時候,自然是哄著宴之嫿的:“嗯,都怪那些壞人,等抓到他們,為夫就讓常安他們把人帶過來來給夫人撒氣。誰讓他們欺負我,讓夫人擔憂和不開心了。”


    宴之嫿聽著前麵的話還行,怎麽聽到後麵就覺得這話裏頭的意思有些不對了。但具體哪裏不對,她又說不上來,總覺得好像被君昭給占了便宜。


    不過,他好了就好,讓他占占便宜也沒什麽。


    是以宴之嫿大力的嗯了一聲,表示讚同。


    君昭就無聲的笑了。


    他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些不爽利,待宴之嫿的心情平複了之後方才道:“夫人,我想沐浴。”


    宴之嫿知道他極為愛幹淨的,就立即從君昭胸口離開,站起身去吩咐小蘇公公給君昭備水。


    吩咐完了過後,在側過身來同君昭道:“夫君,你稍等一下,小蘇公公去準備了。”


    君昭含笑看著她,微微點頭。


    但他的目光卻倏然凝結,原本臉上的笑意也盡數退去,他一扭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喜鵲冷聲道:“你們都是怎麽伺候夫人的,為何夫人瘦了?”


    方才他剛醒來的時候,一時間眼前還有些朦朧,又因為見到宴之嫿哭了,第一反應就是要哄她開心,不叫她難受,倒是沒有注意到旁的。


    宴之嫿立即道:“夫君,不怪喜鵲他們,是我自己沒有胃口的。”


    君昭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雙手緊緊的攥著被子。


    她為什麽沒有胃口,還不是因為擔心他,所以罪魁禍首是他。


    他明明是想要讓她不受一絲傷害,不吃一點苦頭,整日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還是他太過無能。


    宴之嫿看著君昭的樣子,心疼極了。


    她握住君昭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跟的輕輕的從被子上掰開,然後把他的手握在手裏,輕聲道:“夫君,你不必自責,你生病了我擔憂你這有什麽好自責的,你不要生自己的氣好不好。看你生氣,我難過。”


    君昭還是閉著眼睛。


    宴之嫿故作輕鬆的道:“夫君,咱們離開京都之前,童嬤嬤不是還說讓我減肥麽,如今我瘦了,迴去讓童嬤嬤瞧見她一定會誇我的。而且瘦了之後,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好看了幾分呢,以後旁人就不會笑話我胖,笑話我不好看了。”


    君昭睜開眼認真的看著宴之嫿道:“你不必減肥,不必聽童嬤嬤的。你也沒有不好看,你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那些笑話你的人是誰,你告訴我,我替你責罰她們。”


    宴之嫿見君昭滿眼的認真、真誠,眼中的情意濃的化不開,便燦爛的笑著道:“我都聽夫君的,夫君說怎麽樣,我就怎麽樣。”


    這句話,宴之嫿上輩子也同君昭說過,但那個時候的君昭隻覺得宴之嫿是在敷衍他,是被動的在承受著,如果給她機會,如果他不是太子,不是一國之君,宴之嫿一定會離開他,他就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嘲諷她。


    可這輩子,心境變了,在聽宴之嫿這般說,心中柔軟得一塌糊塗。


    這是他的心上人,如今,他也應該是她的心上人了吧!


    二人彼此的目光膠著在一起,宴之嫿突然俯身,親了親君昭的蒼白的嘴唇,輕聲道:“夫君,嫿兒好喜歡你,所以你要好好的,好嗎?”


    宴之嫿最開始跟君昭成親的時候,她發現君昭是愛重她的,但那種愛重是她自己從許多細節處感受到的,那個時候她隻當他是好人,無論是誰嫁給他他都會善待。那一份愛重,是給太子妃這個人的,而不是給她宴之嫿這個人。


    可這一路下來,她便是眼盲心瞎,也能感覺得出來,他對自己是不同的。


    他是極為在乎她的。


    她發現他有的時候會偷看自己,他偷看自己的時候目光毫不遮掩,那裏麵是濃濃的占有欲和愛意。


    尤其是他病糊塗的時候,他對她的依戀,偶爾喊出口的“嫿兒”二字。


    讓宴之嫿清楚的知道,他是喜歡她的。


    而她,似乎在不經意間,在她不知不覺中,已經被他占據了心。


    雖然他並不是看上去那般溫和,雖然他很敏感,偶爾還有些脆弱,可她還是喜歡上了他。


    君昭昏昏沉沉的時候,她那種無助和惶恐,讓她覺得如果君昭再也睜不開眼睛,她的世界都會崩塌。


    宴之嫿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在屋內伺候的喜鵲都聽不清楚,但君昭卻是一個字一個字的都聽清楚了。她說的每一個之都仿佛落在了他的心頭,讓他被一股巨大的喜鵲籠罩著,以至於他一時間竟然有些懵,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病糊塗出現了幻聽。


    他聲音微微顫抖的問:“夫人,你剛剛說了什麽?”


    宴之嫿就捧著他的臉,正對著他的目光,清晰的道:“嫿兒喜歡夫君,所以夫君要好好的,要好好的陪著嫿兒,不許比嫿兒先離開這個世界。”


    君昭的視線瞬間模糊,但他努力的眨了眨眼睛,他不要讓淚水遮擋他看她,他抬手,拿瘦長的手指輕輕的描摹著宴之嫿的眉眼,仿若對神靈起誓一般的道:“夫君也喜歡嫿兒,好喜歡、好喜歡,我會好好的陪著嫿兒,努力的活著,不比嫿兒先離開這個世界。”


    互相喜歡的兩個人,先離開世界的那個,才是幸福的。


    他深刻的明白著。


    就好像,那個時候他看到宴之嫿慘死,他除了痛苦悔恨,就隻有痛苦和悔恨了,就連即將到來的死亡,都不能讓他的內心掀起半分波瀾。


    那個時候他甚至覺得,他就那樣抱著她,跟她一並死在大火裏,血肉相融,骨灰相纏是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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