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足下踏空,卻不跌落,無元氣托舉,更無法理凸顯,看的劍無雙雙眼瞪大,這一刻才反應過來,這是個真神,這點手段理所當然。


    老主持沒有一點反應,對外人靠近沒有任何防備,他閉著眼眸,眉毛不在雪白,顯得枯黃,握著一節朽木的手指幹癟,宛如枯枝,腰背佝僂,行將就木,等同死人。


    他身前放著木魚,但已經腐爛,隻剩些許殘渣。


    林奕與老僧三步外坐下,手捏法決,但無法理,閉目低垂,收斂氣息與生機。


    劍無雙不知道是在幹嘛,隻看了半日,便覺無趣,轉身進了寺廟之中,陳靈兒亦步亦趨。


    寺廟中普普通通,和一般的普通石廟無二,看不見一點禁法的影子,僧人也十分稀少,隻偶爾遇見一個,還在空處練拳。


    穿過不足十丈的前段,便能見到一個匾額高懸,上書懸空寺,乃是古代文字,不識其意,但能理解這就是懸空寺。


    這是唯一帶有法理糾纏的地方,登上台階,進入大殿,左右兩邊都是紅柱白牆,沒有供奉菩薩或者佛陀,上首立著位佛祖塑像,灰石雕刻,樸實無比,其上也無法理隱晦,讓人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個淫祠野寺。


    佛前供桌之上擺著桌案香爐,可能是之前的儒生再此上過香,其中殘留的香燭溫熱。


    出了大殿,往後走去,能見到左側迴廊,隱隱傳來煙火,另一側可見懸崖白霧,一座小亭,其中掛著人多高的銅鍾。


    穿過走廊,劍無雙遇見了此前的高僧,“阿彌陀佛,貧僧真明,還請無雙施主後院用膳。”


    他沒看陳靈兒,似乎知曉‘山上人’跟腳,未打擾其觸摸法理,溝通神兵。


    劍無雙點點頭,心中疑惑甚多,但沒開口,跟著真名去了後院,進入院子,便見兩長溜桌案,兩碟青菜,無聲其他。


    劍無雙不挑剔,自顧自品嚐,覺得這青菜入口也頗多爽快,讓人不自覺身心愉悅輕鬆。


    吃完了兩碟,才發覺真明一直在院中等候,劍無雙上前,施以佛禮,道:“貴寺當真大方,素齋盡是這般玄妙,難怪那人直接就來了。”


    她能感受到,那兩碟青菜不普通,屬於不一般的寶物。


    “天生地養,有緣得之,施主救難,理應得報。”


    劍無雙聽得半懂不懂,不明白自己隻是帶了凡人下山,為何懸空是要報。


    又在寺廟中轉一圈,去看了看大口大鍾,確實不是神兵,乃是普通器物,這才往出走,到了石廟門口,卻發覺此前的那位儒生還未離去,盤坐在懸崖老鬆之前。


    而在鬆樹之上,林奕與老主持對坐,皆無生息,細細感應,隻察覺生機內斂,氣息全無。


    劍無雙不擔心林奕安危,看向懸崖旁盤坐的儒生,問:“這位為何不下山?”


    真名還未迴答,那儒生先開口,道:“主持參悟佛法高妙,若能如神聽法,可開悟自身。”


    而後儒生盤坐等待。


    劍無雙更加摸不著頭腦,這儒生看著不弱,應當有自己的傳承,為何還要,冒險來聽懸空寺的佛理,若是深陷其中,不就成了和尚了嗎?


    最為七殺劍宗弟子,發力完備,自能走向至強,按部就班即可,不能理解這種跨領域的學習。


    此刻的林奕精神虛虛渺渺,仿佛在大浪中的一葉舟,時而被拋起,又高高摔落,時而浪濤席卷過頭頂,隻差一線就會將之傾覆,卻又在萬分兇險之時越過浪濤,更上一層,如此一層層,似乎能到達無窮高處。


    若是一般的強者,恐怕十分兇險,稍不留神就可能葬身其中,自身受到嚴重創傷,但林奕駕輕就熟,任它風浪再大,自身亦跟隨起伏,層層拔高,終見一點佛光點綴在高處,像是黑夜中的燈塔,有所指引。


    節節高攀,小舟疏忽衝出風浪,雲開月明一般,來到佛光前,這裏盤坐一位老僧,渾身金光,佛韻流淌,大海浪濤隻在其身下翻滾,不能越出分毫。


    林奕來到此地,老僧似有所感,睜開眼簾,就可見投影出一片片奇異之景,有朵朵三色三葉三花花,有片片橢葉舒展,有座座靈山空懸。


    林奕淡笑,負手而立,自身像是一片雲彩,無有定數,但老僧目光落去,卻猶如一根定海神針,任風浪再大,自不動搖,他問:


    “佛前可有人。”


    老僧眸中片片花朵霎時凋零,化而為泥,他沉默半息,迴答:“無人。”


    那枯寂的花朵再開,便的純淨,隻餘下三色盛開,琉璃不顯,宛如遠離紅塵,不然塵埃的一片雪。


    林奕點頭,自身忽的縹緲,似無定數,他問:“佛前可有菩薩?”


    老僧眸中再亮,一片片橢葉縮小,像是容納萬千,展現出真身,乃是一顆不知道多大的菩提樹,但這顆樹很快枯萎,落葉紛紛,樹幹腐敗,化作爛泥。


    老僧眸中光彩閃現,答:“沒有菩薩,我成菩提!”


    綠葉抽枝發芽,頂開腐敗,舒展一片片枝葉。


    林奕笑眯眯,飄渺不定之感消失,忽變的無比威嚴,充塞天地間,探手可摘星辰,跺腳可碎冥土,他的聲音如黃鍾大呂,問:“靈山可有佛陀?”


    老僧眸中光彩大盛,佛意深藏,那一座座靈山跌落,化作齏粉,消失在曆史的塵埃之中,似有不甘傳來,但已經看不見,那虛空光點飛舞,凝聚成一座高山,山上三色花朵豔麗,菩提生根發芽。


    “原來這就是夢幻泡影。”


    老僧開口,怒濤平息,林奕在遠離,那山川在遠離,景物在虛幻。


    懸空寺,古鬆下,林奕忽的睜開眼睛,生機迴歸,氣息強盛,周身仿佛有虛幻的長河在流淌,時而平靜,時而急流。


    他站起身來,吸引了幾人目光,又隨著林奕目光,看向眼前枯敗僧人身上。


    此刻古怪的氣息流淌,那高僧內裏的生機凝實如一,飛快壯大,但枯發老皮等不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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