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臨看楚月哭的可憐,心裏也是悲涼的。“朕會下旨追封楚喬為喬妃,按貴妃禮儀厚葬。楚月,朕對不住你姐姐,卻還是希望她能有名有份的走。你深知她難離故土,朕便叫人去司空府的後院。她的繡樓下挖一捧土,陪在她身邊可好?”


    輕輕的搖了搖頭,楚月並不領情:“姐姐活著的時候,皇上若是肯對她多用些心思,也不至如此。”


    “是朕的錯。”奉臨知道她心裏難過,也不在意她說這麽重的話。“是朕愧對你姐姐。是朕有錯。”


    正說到這裏,東子便在外頭通傳,說雲嬪到了。


    沈音苒連連歎息:“這世上的事情,當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好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了。”


    雲芝進來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怎麽會這樣?早起我還來見過喬貴嬪妹妹,她怎麽說走就走了?這到底是怎迴事。”


    驚慌之餘,她才想起要向皇上皇後請安:“臣妾冒失了,請皇上皇後恕罪。臣妾就是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沈音苒凜眉,目光裏透出了不悅:“這也正是本宮要問你的。你早起去過伊湄宮,便來了熙榮園,到底和喬妃說過什麽?”


    “喬妃?”雲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轉念想明白了,又覺得自己太可悲。


    在皇上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到老了,無兒無女,還沒有位分。


    幽幽歎了口氣,雲芝道:“臣妾在伊湄宮處得知。大皇子忽然暈厥,情況不是很好。後來太醫瞧過,說是腦子裏有積血,應當就是那一次滾下樓梯所致。臣妾就趕緊來告訴喬貴嬪。哦,不,來告訴喬妃。希望她能過去瞧一瞧。雖然皇貴妃娘娘沒有追究此事了,但過去看看總歸是好,能盡心便盡些心。”


    “那喬妃是怎麽說的?”沈音苒有些不信。


    “喬妃娘娘答應了,說讓臣妾先迴去,她等下就去伊湄宮。”雲芝一臉的愧色:“也怪臣妾不好,沒能陪著喬妃娘娘一起去。不然,也許就不會弄成這樣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姐姐是因為見了皇貴妃才想不開的?”楚月當然不信。“你有什麽憑證證明,皇貴妃會故意刁難她?”


    “二小姐,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啊。”雲芝連忙搖頭:“喬妃的性子有些烈,且氣頭上也是挺不住勸的。我是說,我若在場,能陪著她去。自然也能陪著迴來,知道症結所在,事後慢慢的寬慰,可能事情就不會弄成這樣了。”


    “皇上,姐姐很喜歡熙榮園的,能不能就將她的靈堂設在這裏?”楚月已經不想多說什麽了,楚喬的死,似乎每個人都有責任,然而每個人又都沒有責任。


    如果不是皇上來過,大動幹戈。如果雲嬪沒有告訴她,大皇子昏迷了。如果皇貴妃在伊湄宮裏陪著奉舉,並沒有見她。如果她請迴了馮靖宇,第一時間就乖乖來這裏陪著她……


    也許事情就不會壞到這一步。


    可惜,所有的如果都是假的。


    事實上,她真的已經沒有這個姐姐了。


    “好。”這一次奉臨答應的很幹脆。


    “皇貴妃有孕在身不宜操勞,喪儀之事。還是交給皇後來打點。”奉臨的話透著悲傷。


    “是,臣妾一定盡力送喬妃一程。”沈音苒凝重的點頭。


    “多謝皇上。”楚月感激不已。


    楊絮扶著皇貴妃走到一旁。“要不咱們先迴去吧,這個時候,還是讓楚月靜一靜。”


    嚴一淩看她這樣難受,心裏很不是滋味。“也好,現在咱們說什麽都無濟於事。”


    看著楚月的背影,她第一次覺得,這個聰明精靈的女孩竟然這麽瘦弱。心裏各種說不出的感覺。


    嚴卿走的時候,她何嚐不是這樣的痛徹心扉。


    失去至親的那種感覺,根本就是旁人無法分擔的痛。


    “皇貴妃,你怎麽了?”沈音苒大驚,凝眸看著嚴一淩的裙擺。“怎麽會……怎麽會見紅了?”


    嚴一淩嚇了一跳:“皇後娘娘說什麽?”土叨亞亡。


    楊絮緊忙去看,也是一驚:“這是怎麽迴事?好好的怎麽就……你自己沒有感覺麽?”


    嚴一淩隻覺得腰酸的厲害,倒是沒有其餘的感覺。


    奉臨二話不說,走過來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朕送你迴伊湄宮。”


    楚月轉過身,看見皇帝抱起皇貴妃的那一幕,心更加痛了。這是姐姐最期盼的事,有皇上的關愛。可是她永遠也得不到這些了……


    為什麽她活著的時候,自己就沒有多幫一幫她呢?


    看著姐姐冰冷的屍首,楚月當真是難受的不行。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行人急匆匆的將嚴一淩送迴了伊湄宮。


    幸虧馮靖宇在,倒是不必再去請太醫了。


    奉臨許久沒見馮靖宇,也知道最終是他找到了徐天心,想當麵道謝,但這個時候,畢竟什麽都顧不上了。


    “我的孩子怎麽了?”嚴一淩沒有覺得特別難受,隻是去熙榮園之前,她的確不小心扭了一下,肚子有些疼。


    “胎氣不穩,有滑胎的跡象。但是算一算,皇貴妃你的身孕也有四個月了。”馮靖宇臉色不是那麽好看:“我不得不說,這個孩子懷的不是那麽好。”


    “什麽意思啊?”嚴一淩納悶:“什麽叫懷的不好?”


    “簡單來說,你自有孕以來,就一直殫精竭慮,還舟車勞頓,胎象一直都不是很穩。再加上先前還有中毒的跡象,雖然解了毒,但也傷了根本。”馮靖宇如實的說:“有些事情,算是天意難違,即便我窮盡一身的力氣,也未必能保你安然誕下皇嗣,且越往後月份大就越危險,所以,要不要這個孩子,你自己要斟酌清楚。”


    這話是當著皇上的麵說的,嚴一淩不知道他此刻會怎麽想。


    可是要她沒有堅持就服輸,一定要放棄這個孩子,她真的不忍心。


    “我是他的娘親,我不能不為她博一次就放手認輸。”


    嚴一淩的臉色不那麽好看,但是卻十分堅決:“馮靖宇,我想要這個孩子,你幫一幫我。”


    “你有幾成勝算?”奉臨直接了當的問。


    馮靖宇略微一想,道:“最樂觀……便是這個孩子能平安的懷到七個月,脆生保命。可皇貴妃現在的狀況,這三個月能不能撐過來,我不敢說。且若是真的保不住這個孩子,就要強行將死胎產下來,這麽做會很傷心,搞不好……會累及以後。”


    遙光聽得心裏直發冷:“皇貴妃,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萬一累及以後,那要怎麽辦才好?你還是不要太堅持,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嚴一淩看她臉色發青,害怕的不行隻是笑了起來。“哪裏就有這麽嚴重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我就是覺得腰有點酸,別的沒有什麽。何況,你要對你夫君的醫術有信心。”


    “皇貴妃不必著急,你思量一晚再作打算也不遲。”馮靖宇也是希望,她能夠懂得取舍,不要做沒有把握的危險事。“這幾日我會一直留在宮裏,你隨時傳召。”


    章嬤嬤識趣的領著人都退了出去,隻留下皇上和皇貴妃在房中說話。


    門關上,嚴一淩就坐直了身子:“皇上,你聽我說,我要這個孩子。”


    奉臨凝眸看著她,唇瓣才微微動了動。


    “如果是勸我放下這個孩子的話,那不說也就罷了。我不能就這麽放棄這個機會。既然老天把他給了我,那就是我們的母子緣分。我不可能還沒有堅持下來,就先放手認輸的。再說,三個月而已,三個月很容易就過去了。我在馬車上,那麽顛簸,他不是都好好的麽!皇上,這孩子也是你的,骨子裏有你的堅韌和不屈,他和我一樣,也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嚴一淩很緊張,也很難過,她已經能清楚的感覺到奉臨的心思。


    他似乎不願意撐下去,他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打算要這個孩子。


    “皇上,您倒是說話呀。”


    “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可是若是你有什麽閃失,我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奉臨看著她,一想起方才,見到楚喬冰冷的睡在地上,他心裏就不舒服。


    忽然會很害怕,麵前的這個女子,也這樣離開他。


    “朕一定會再讓你有孩子。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放他走,好好調養自己的身子。”


    “不!”嚴一淩堅決的搖頭:“皇上,就算我不是嚴碧,這麽多年,我在你身邊如何相待,難道你真的就感覺不到麽?若不是因為我很想當好這個嚴碧,我早就已經逃出宮去了。我甚至傻傻的以為,你永遠不會知道真相,我便可以永遠貪婪的霸占你對她的情意。可是現在,我求你,不要逼我舍棄這個孩子。我可以不當嚴碧,我不當什麽皇貴妃,哪怕你不需要我在身邊,別把我的孩子帶走……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是我們的孩子。”


    奉臨看她哭的厲害,緊緊的把她往懷裏揉:“別哭了。朕說了,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不管你是不是嚴碧,朕都不希望你有事,你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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