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榮園裏一切如舊,到處都是金光閃閃的。


    奉臨走進來,隻覺得格外晃眼。


    “臣妾給皇上請安。”楚喬撅著嘴走出來,滿臉都是委屈。“皇上,您為何不帶臣妾一起出宮?為何要把臣妾留在這宮裏受罪?”


    “怎麽入宮不是你心甘情願的?在這裏就隻是受罪?”奉臨倒不是生她的氣,隻是覺得她的確在宮裏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


    “皇上。臣妾最懷念的,還是在母家等著皇上來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哪一天,皇上才會來,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麵要相隔多久。可隻要等著皇上,心裏惦記著皇上,日子一天一天就過得很舒心,沒有這麽多烏七八糟的事情……”


    楚喬擦了臉頰上的淚水,心灰意冷的說:“臣妾以為能留得住皇上的心,即便不是長久,也起碼會有那麽一日兩日。可是……自入宮以來,臣妾什麽辦法都想過了,什麽辦法都用過了,皇上就是不在意臣妾。皇上心裏,從來就隻有一個皇貴妃!”


    這話說的奉臨都舉得委屈了。


    人人都知道他心裏惦記的是碧兒。偏偏那個人卻感覺不出來。


    到底她是在介意什麽?


    “皇上……”楚喬看見皇上心不在焉的樣子,就更加的生氣了。“好嘛好嘛。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癡心妄想,不該一門心思的留在宮裏,我不該妄想自己永遠得不到的東西。既然如此,就請皇上貶黜了我,恩準我隨父親迴府吧!”


    光是說還不解氣,楚喬轉身就從圓桌上拿了一把剪子過來。


    她拔下了頭上的金簪,發了瘋一樣狠狠的剪斷自己的頭發。


    “你這是幹什麽?”奉臨有些生氣:“話還沒說清楚,你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衝朕發火。你可知。你已經不是在母家時的千金小姐了,你是朕的貴嬪,你的一舉一動,都彰顯著皇家的尊嚴與威儀。真是鬧不明白,你怎麽就不能多用用腦子,走走心?就隻會撒潑爭寵,就隻會叫攪得朕心神不寧!”


    “皇上,在您眼裏,臣妾就這麽不堪麽?”楚喬隻覺得皇上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箭,一下一下的刺進她的心。


    “若你不再這樣胡攪蠻纏,或許朕也就不會這麽想了。”奉臨深吸了一口氣,道:“朕本是過來相告,朕已經為你妹妹楚月與嚴鈺的賜婚。內務府也擇了吉日。你入宮伺候的日子也不算短,朕也想給你個恩典,冊封為妃。恩準你在熙榮園設宴,款待你父,權當是慶功。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朕如何冊封你為妃?難道要你滿宮裏來丟朕的人麽?”


    皇上滿臉慍怒的離開,楚喬哭的心都要碎成泥了。


    “落花有意流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皇上啊皇上,就是一塊石頭,臣妾捧在掌心這般久,也應該捂熱了。可是你呢,你心裏從來就沒有過臣妾。什麽都是枉然,什麽都是白費。早知是這樣,我當初就不該對你動心,不應該!”


    ————


    章嬤嬤端著銀耳湯進來:“這是冰鎮過的,夏天吃原本最消暑。不過已經秋來,奴婢隻冰鎮了小會兒,給大皇子嚐嚐。”


    “謝謝嬤嬤。”奉舉很高興的舉起了手裏的畫:“娘,你看舉兒話的怎麽樣?”


    站起來的那個瞬間,他眼前一黑,身子不由的晃了一下。


    嚴一淩正留心他的畫。瞧他這樣不禁嚇了一跳:“舉兒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事。”奉舉晃了晃腦袋:“娘,我沒事。可能是坐得久了,站起來有些頭暈。”


    章嬤嬤連忙放下了手裏的托盤:“早起大皇子就吃了兩個包子,一碗粟米粥,又跟著師傅去騎射了一個時辰。迴來便伏案描景,想必是餓了的緣故。要不我去換一碗熱湯來,大皇子再吃兩塊豆餅。”


    “好。”奉舉很高興:“不過這碗冰鎮的我也要吃。”


    嚴一淩看他沒什麽大礙,鬆了口氣:“你這孩子,這麽大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往後若是要練騎射,迴宮記得吃兩塊豆餅。長身子時候最不經餓。”


    “是,娘,兒子記住了。”奉舉很開心,有娘在身邊,日子過的特別的舒心愜意。


    “娘娘,是雲嬪娘娘來了,在外頭候著呢。”葉歡含笑進來,輕盈盈的欠身。土協場技。


    “雲嬪。”嚴一淩猜到,她肯定是來解釋先前的事情。本事不打算見的,不過想想,越是不見,這些小肚雞腸的人就越容易胡思亂想。指不定又能生出什麽禍端。


    “請雲嬪去偏殿。”嚴一淩對奉舉道:“你現在這裏吃東西,等下慢慢畫。娘去見了雲嬪,就過來陪你。”


    “好。”奉舉高興的點頭。


    “皇貴妃娘娘金安。”雲芝一臉喜色的迎過來:“臣妾瞧著您氣色不錯,迴宮才一日餘,您這身子就調養過來了,到底是有福氣之人。”


    嚴一淩微微笑了:“雲嬪是難得來我宮裏坐坐。”


    說話的功夫,她就著葉歡的手穩穩當當的坐了下來。“雲嬪也坐吧。”


    “謝皇貴妃娘娘。”雲芝笑意溫然,臉色卻有些不好:“娘娘您宅心仁厚,自迴宮聽到種種風言,卻沒有傳召臣妾,臣妾便知道您是在等著我自己過來。”


    “哦?”嚴一淩不解:“雲嬪所指何事?”


    “關於大皇子跌傷的事情。”雲芝很是過意不去:“那一日,臣妾與喬貴嬪賞園子。因為娘娘出宮去見皇上多日,卻毫無音訊,臣妾心裏記掛,便多提了一嘴。而這話落在喬貴嬪嘴裏,就有些變味了。於是……很多不好聽的話就攔不住的說出來。湊巧大皇子經過,聽了個清楚。大皇子護母心切,便執意讓喬貴嬪道歉。喬貴嬪從來不是服輸的性子,自然不願意在孩子麵前低頭,就出手教訓了大皇子……哦,也就是夾著孩子打了臀部幾下。”


    嚴一淩不願意再聽誰來描述當時的那個畫麵,她隻是生氣自己不在。如果自己在,有什麽叫喬貴嬪衝著她撒氣就是了,何必難為孩子。


    “雲嬪說的這些,楊妃已經如實轉告,本宮心知肚明。”


    “娘娘,臣妾要說的不單單是這些。”雲芝愧疚道:“雖然是臣妾未能勸阻喬貴嬪,可說到底,臣妾與喬貴嬪是真的正好經過那裏。也是無心的談論起了那些話。根本就不知道大皇子會出現在禦花園。且從頭到尾,這事情都是意外使然,喬貴嬪根本就沒有打算對大皇子下毒手,臣妾隻是怕皇貴妃娘娘您誤會。”


    “奉舉無事,這事便不會再有下文了。”嚴一淩懶得跟她掰扯。“雲嬪也不必在意,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雲芝見皇貴妃顯然是不領情,便忙道:“從前臣妾不懂事,屢次冒犯皇貴妃娘娘。幸虧娘娘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允準臣妾隨喬貴嬪迴宮,能重新侍奉在皇上身邊。說白了,這次也就是借著這個話頭來伊湄宮拜見。實則,臣妾也是想向您請罪並道謝。”


    那時候的雲嬪,氣焰是真的高。


    可現在,她嘴裏說著這樣諂媚的話,還真叫嚴一淩有點不敢認了。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雲嬪不必放在心上。這宮裏侍奉皇上的妃嬪數你與良貴妃最久。皇上念舊,心裏隻當記著你的好。所以,恩準你迴宮是皇上心思,本宮可當不起你這謝字。”


    說到這兒,雲芝也沒什麽可說的,正其身要行禮告辭。


    章嬤嬤便急三火四的闖了進來:“皇貴妃娘娘,您趕緊來瞧瞧,大皇子……大皇子暈過去了。”


    “什麽?”嚴一淩緊忙起身:“趕緊去請太醫過來。”


    “葉歡已經讓汪泉去請了。”章嬤嬤扶著她:“娘娘你當心些。”


    “好好的怎麽會暈倒,方才不是還好好的麽?”嚴一淩這麽一問,又覺得不對勁:“他方才說頭暈來著,一定是有什麽不對勁。”


    雲芝也沒想到來伊湄宮會遇上這事,心不由得一緊。“娘娘,臣妾也陪您過去看看大皇子吧?”


    她緊追了兩步。


    當下嚴一淩哪裏還顧得上她,匆匆點了下頭便算是了事。


    “怎麽樣?”嚴一淩進去的時候,素惜正在一旁照顧。“奉舉如何了?”


    “大皇子留了好多鼻血,打濕了方才的畫。”素惜急得不行,才用帕子給他擦幹淨。“看這樣子,有些止不住,還在流。”


    嚴一淩趕忙走到床邊,接過那帕子替奉舉擦拭。“章嬤嬤,你不是有冰塊麽?快來過來,用絹子包起來,給舉兒止血。”


    “是,奴婢這就去。”章嬤嬤雖然沒聽說過冰塊能止血,但是皇貴妃既然吩咐了,她也顧不得問趕忙就去小廚房取了。


    不多時,太醫就過來了。


    嚴一淩的心一直突突的跳,很是不安。奉舉若是有事,她真的對嚴碧沒法交代了。


    “菩薩保佑,大皇子千萬不能有事。”素惜急的臉都白了。“是不是因為吃了不幹淨的東西,還是別的什麽?昨天大皇子還好好的,沒有什麽不妥啊!”


    “就別自己嚇自己了。”嚴一淩嘴上這麽說,心卻比誰揪的都厲害。


    而雲芝則一臉的惶恐,靜默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好好的,這到底又出什麽事情了?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皇上、皇貴妃剛迴宮,就對這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大皇子下毒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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