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和章嬤嬤嚇得臉都白了,兩個人互睨一眼,不由的屏住了唿吸。


    此時此刻,嚴一淩心裏沒有一絲怯懦,她甚至真的幻想了被人開膛破肚的場麵,那種痛楚。應該是既絕望又無助的。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了斷這件事的方法。


    “陳大人,你在猶豫什麽?”


    問了這句話,嚴一淩朝前走了一步,再一次向後展開了雙臂。以央見巴。


    趙子傑的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之上。恨不得拔起來向皇貴妃刺過去。他心裏恨透了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可是他也相當明白,一旦事情鬧到皇上麵前,下手之人必死無疑,絕沒有可能苟活下來。


    “陳大人……”他咬著牙,低聲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您可千萬不能以身犯險。”


    聽著是在勸陳子貴三思,但實際上,他是在嘲笑陳子貴為了一己之私,並不敢對皇貴妃做什麽。


    沈音苒沉靜的看著這一幕,一言不發。


    心想皇貴妃也是曆練出來了。她終於明白,與這些臣子們周旋。光是嘴皮子利索根本不頂用。非要來點實際的不可。


    一旦凍了真格的,要麽生要麽死,多數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首先的有舍出命來。


    “陳大人。”嚴一淩凝眉:“你迴頭看看,你是代表了你身後這麽多人在做這件事情。所以你不能低下頭認輸。更不能臨陣脫逃。否則,你往後還有何臉麵在這些人麵前昂首挺胸?本宮就站在這裏,你不是說我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的麽?那你還在等什麽?為何不握住你手邊的匕首,一刀剖開我的肚子,取出你認為是孽障是野種是丟盡了皇上顏麵的這個孩子?你怕了?”


    “誰說的!”陳子貴猛然握住了匕首。


    趙子傑的心中不禁燃起了希望。太好了,就該這樣。隻要陳子貴這一刀下去,一切的煩惱就都煙消雲散了。


    楚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她不知道這個老臣,到底有多少膽子敢與皇貴妃為難。可是她卻知道,無論有多麽兇險。皇貴妃都不會罷休。


    眼見著陳子貴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握著匕首的手不住的顫抖。


    楚月隻覺得腿軟,那是一種抑製不住的腿軟。


    嚴一淩看著他站起來,看著他拿著匕首朝自己走過來,卻沒有任何的畏懼。


    相反,她平靜,坦然,沉眉看著他。


    就好像,下一秒要發生的事情根本和她無關。


    有那麽一瞬間,趙子傑很想使絆子,讓陳子貴一頭撲上去迅速了結這件事。可眾目睽睽之下,他真的不敢貿然行事,唯有焦心的期盼著陳子貴帶種,不要辜負他的希望才好。


    “皇貴妃。這可是你的提議,休要怪老臣手下無情。”這麽短的一條路,陳子貴好不容易才走到。站在皇貴妃麵前與之四目相對的時候,他感到來自她強大的氣場。似是一股震懾力撲麵而來,讓原本就滿心驚懼的他更加六神無主。


    “對!”嚴一淩沉靜頷首:“這是本宮的提議,生死都不賴你!”


    “那就別怪老臣不講情麵。”陳子貴舉起了匕首。


    “你們對本宮何曾講過情麵?”嚴一淩目不斜視,隻是看著他。“少說廢話,動手便是。孩子一旦從母體取出,你便可以好好的去研究研究,到底他是皇上的骨肉,還是旁人的野種。你們,不就是想要他的命麽!”


    陳子貴咬著牙,將心一橫,手裏的匕首便朝著嚴一淩捅過去。


    那個瞬間,嚴一淩腦子裏一片空白。她何嚐不想要這個孩子呢。可是不這麽做,孩子和她或許都活不了。


    這些滿嘴仁義的大臣。口口聲聲說為朝廷打算,對皇上盡忠。卻容不下一個清清白白的孩子。即便如此,嚴一淩還是願意用他的命去換皇上的太平。孩子……也許可以再有,但是她不能對皇上的危機視而不見,更不能自私的要用他兢兢業業守著的江山,來換腹中小兒的苟且偷安。


    “不要!”楚月驚得眼睛都吐出來來。她怎麽那麽蠢,這麽關鍵的時候竟然沒有帶上飛刀。


    情急之下,她拔下了自己頭上的金簪,隻是還沒有脫手,就聽見皇貴妃冷厲的嗬斥。


    “這是本宮自己要證明清白,誰都不能插手。”


    而這個瞬間,陳子貴的匕首已經抵在了她的肚子上。


    鋒利的尖端,紮在肌膚上有些疼。


    陳子貴眼見著那嫣紅的血水透過了夏日單薄的吉服,“啊”的一聲,扔下了匕首。


    實際上,匕首隻是刺皮了肌膚,並未刺進去多少。


    嚴一淩麵不改色,看著倉惶的他慢慢的勾起唇角:“匕首都掉了,陳大人你在畏懼什麽?你不是言之鑿鑿說本宮的孩子一定不是皇上的麽?既然如此,幹嘛半途而廢,不敢再刺的深一些呢?”


    陳子貴嚇壞了,哪裏還敢動彈。


    沈音苒輕蔑的嗤鼻一聲:“陳大人好歹也是兩朝元老,或許是年歲大了,失了當年追隨先帝時的勇敢。但怎麽說,你也是曆經兩朝,見慣了血雨腥風的老臣,勇沒了,難道連膽也沒了?”


    “皇後娘娘……”陳子貴竟然無言以對。


    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勇氣再撿起匕首捅下去。


    “老臣……老臣隻是怕……萬一……萬一……”


    “沒有什麽好怕的!”沈音苒往前一步,看著一眾跪地的臣子,冷肅問道:“你們還有誰質疑皇貴妃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的?還有誰建議除掉這個孩子以保全皇上的名譽?現在便是最好的時機。拿起匕首,親自了斷這個孩子便是。漫說皇貴妃絕不會有絲毫的退怯。本宮也絕不阻攔你們。現在就來撿起這匕首吧!”


    皇後這麽問,跪滿了一地的臣子中間竟鴉雀無聲。


    嚴一淩沉靜的站了好半天,展開的雙臂都舉的發酸了。依舊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這一刻,楚月是真的明白了,置諸死地而後生,這一仗,皇貴妃打贏了。


    “膽小鬼,不要臉。”她氣唿唿的走過來,不時踢到了跪在兩邊的臣子。“你們不是言之鑿鑿麽?你們不是以為自己都是親眼所見麽?你們不是覺得皇貴妃不忠不貞麽?怎的?現在要你們自己來動手,就膽怯了?就畏縮了?就怕事情不是這樣毀了你們自己前程了?一群烏合之眾,卑鄙下流無恥!”


    盡管嘴上罵的很是盡興,可楚月的心抑製不住的顫抖。方才真是太驚險了,稍有不慎,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這也正是嚴一淩要說的話。“我嚴家,追隨先帝征戰沙場,效忠皇上多年。從未出過忤逆聖恩,不忠朝廷之事。本宮不過是被司徒頑擼劫,大戰之際,他借此敗壞皇上名譽。原本,這時候你們該與皇上同進同退,誓死扞衛朝廷扞衛國土。可沒想到,竟然是你們在背後捅刀子,逼迫皇上誅殺本宮,手刃親子。這便是你們的耿耿忠心?這便是你們的豪言壯誌?太可笑了。”


    微微虛目,嚴一淩將每一張麵龐都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是他們低著頭,臉快要埋進胸口。但那討厭的樣子,絲毫沒有被遮掩住。


    “本宮為何要因為你們的猜忌而死?為何要忍受你們屢次的潑髒水?本宮不是聖人,今日的主導權也和匕首一樣交到你們的手上了。事實證明,你們不過是求一己榮耀,為著自己的錦繡前程。否則何以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隻會把陳子貴退出來擋死。你們自己卻躲在他身後冷嘲熱諷的看笑話?他是蠢笨不堪,可你們卻卑鄙無恥!”


    好半天,底下的人沒有一點聲音。仿佛這毓秀宮門外,就隻有嚴一淩自己在慷慨激昂!


    “過了今天……”嚴一淩淡淡的說:“誰再要是往本宮身上潑髒水,就別怪本宮不講情麵,當時就撕爛他的嘴。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本宮會好好安胎好好待產,好好的風風光光的為皇上誕下皇嗣,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


    這番話說完,陳子貴連死的心都有了。


    他也鬧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是不敢一刀刺下去!難道真的被皇貴妃說中了,滿口的仁義道德,就是為了自己的錦繡前程?


    他伏跪在地上,半晌沒有吭氣。


    眼見局勢不利,趙子傑忙不迭的出聲:“皇貴妃娘娘即便沒有不忠,卻也因為一己之私打壓妃嬪。不就是因為臣的妹妹教訓了娘娘您身邊的人麽?可奴婢錯了,難道做小主的說都不能說麽?你憑什麽因為私欲就將臣的舍妹打入冷宮?難道這也是您的忠心之舉?”


    “虧得你好意思說這件事。”楚月冷哼,眼底盡是輕蔑。“趙大人你不懂宮裏的規矩,楚月就給你講講。你妹妹趙氏,不過是微末的連品級都沒有的小主。她何以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生活?不就是仰仗皇恩浩蕩,以及你這個哥哥的無私貼補麽?可她的身份,配得上你送的那些華服麽?自己僭越在先,卻因為幾件衣裳捆打侍婢,惡毒至極。這些都不算,且她還公然謾罵皇貴妃,所用之詞惡毒至極,盡是皇上詔書上不許用的那些忌諱。違拗聖旨,皇貴妃娘娘僅僅是將她發落去冷宮,難道不應該麽?若按照皇上的意思,她應該被淩遲,誅連親族。想來皇貴妃當真如此行事,趙大人你也沒有氣息站在這裏滿口激憤,早就身首異處裹上草席了!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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