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了朝政上的事情,奉臨便趕緊換了身尋常衣裳,急匆匆的往伊湄宮去。


    擔心沈涼悅還真跑到蒼穹殿來鬧騰,就想著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哪知道半路上竟然遇到了樺妃。


    “臣妾給皇上請安。”樺蕊溫和的笑著行了禮。


    “你怎麽出來了?”奉臨覺得這話有點欠妥當,忙道:“你的身子還沒好利索,不是叫好好歇著麽?”


    樺蕊不敢有太多的心思顯露。知道:“臣妾惦記著皇貴妃娘娘的身子。聽說娘娘是累的病倒了,臣妾便叫人找了些補方來,也不知道娘娘合不合用。”


    想要討好皇上,就必然得從皇貴妃入手。


    這個道理,隻怕皇宮上下沒有人不明白。


    “有心了。”奉臨其實是想說,方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然而到底樺妃也是為他試了毒,就這麽趕她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奉臨心裏頭有些難受,說真的這時候他真的什麽都不想管,隻是想陪著碧兒。


    哪怕兩個人什麽都不說,就這麽靜靜的對望,也能叫他安心、滿足。


    “皇上。不如臣妾陪您一道去伊湄宮,您的禦駕在前麵走。臣妾在後麵跟著也就是了。”樺蕊溫和的屈膝,笑對小侯子道:“候公公可以起駕了。”


    小侯子心裏直想笑。樺妃未免也太會以退為進了吧。算好了時候,就像是故意等在這裏守著皇上的玉輦過來一樣。不然她是妃主,身子還虛,怎麽可能出門不坐轎子,徒步去皇貴妃宮裏送方子。


    誰信啊。


    當然,這也正是樺妃的高明之處。這麽多不妥當放在一起,皇上想不叫她上玉輦也難。


    “既然是一起去,你就上來吧。”奉臨伸出了手。


    樺蕊臉上一喜,含笑低著頭:“謝皇上。”


    隻是禦輦上,奉臨一句話也沒有說,平靜的看著前方。


    縱然樺蕊有話想說,也是不便多言什麽的。她知道沒有皇帝喜歡嘮嘮叨叨的女子。


    這個時候安守本分就是最好的了。


    到了伊湄宮,奉臨先從禦輦上走下來。正轉過身想要扶一把身後的樺妃,忽然一個人撲棱棱的過來死命的抱住他伸出去的那隻手。


    樺蕊剛邁腿要走下來。被這橫衝直撞的人推了一把。


    整個人向後仰倒,直接從禦輦的另一端摔了下來。


    “呦,樺妃娘娘,您這是怎麽了?”小侯子差一點就笑出來。雖然情況很危險,但看著樺妃摔的四仰八叉的,發簪子都掉下來了。那狼狽的樣子也是真的挺逗樂的。


    奉臨這時候才看清楚抱住他手臂的人。“涼悅,你這撲撲楞楞的是要做什麽?”


    “皇上,救救臣妾吧,您救救臣妾吧!”沈涼悅驚慌失措,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一雙閃爍著淚光的眸子,看上去紅紅的很是可憐。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奉臨不解。


    “有人,有人……要殺涼悅,皇上,您就就涼悅吧。”


    “誰要殺你?”奉臨更加奇怪了。“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慢慢說。”


    樺蕊是左肩膀著地,左邊手肘撐著。也是疼的厲害。可就算是她被人扶了起來,皇帝的目光都沒有看向她一眼。


    “娘娘,您沒事兒吧。”小侯子強忍著笑。硬是讓自己裝出關心的樣子。


    可是樺妃那鬆散的發髻歪倒在一邊,就和瘋婦院那些婆子沒什麽兩樣,也實在是太難為他了。“沒事。”樺蕊心想,要不是她反應快,萬一後腦先著地,折了脖子可不是開玩笑的。也不知道這櫻妃抽什麽瘋,這樣讓她難堪。


    從來都是皇上去毓秀宮帶著皇貴妃顯擺。今兒還想坐一迴禦輦,也叫宮裏人看看她能與皇上同來伊湄宮的恩寵呢。說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真是活活把人氣死。


    “皇上,臣妾不能在這裏說,咱們還是進去說吧!”沈涼悅攥著皇帝的手臂不鬆開,一個勁兒的往伊湄宮裏扯。


    奉臨心裏很不情願,但是也不好在這裏嗬斥櫻妃什麽。加上她又是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說了估計也沒什麽用。“好好好,你鬆開朕,朕跟你進去慢慢說。”


    “皇上快走……”沈涼悅根本就沒有鬆開的意思,還是拚命的用力扯。


    恨不得她和皇上都能長出翅膀來,一撲騰就能飛進去似的。


    “皇……”樺蕊口中隻喊出這一個字,眼前的兩個人就都走上了玉階。她的腿方才栽倒的時候掛在了禦輦上,這會兒有些疼。隻要咬著牙一瘸一拐的跟在了身後。這叫什麽事兒啊?


    “娘娘,皇上來了。”章嬤嬤快步進來,忙不迭的說道:“櫻妃和樺妃也一同來了。”


    “櫻妃和樺妃怎麽湊到一起去了?”素惜就看不明白了。


    “來就來了吧。”嚴一淩靠在軟墊上吃著果脯。馮靖宇的藥可是真的很苦,不多吃幾片果脯,說話都是苦澀的味道。


    話音剛落,沈涼悅便扯著皇帝走了進來。


    “好了,涼悅,已經進來了你有什麽話就趕緊說,先鬆開朕。”奉臨相當的不高興。


    “皇上,不是臣妾不說,而是臣妾想求您開恩,先救救臣妾的母親。”沈涼悅一進來便跪了下去。“早起,內務局送了一碗龜苓膏來。您是知道的,臣妾從來不吃那種東西,可內務局的奴才非說有益,叫臣妾一定要吃,還說是表姐特意吩咐的……”


    嚴一淩有些糊塗了。一會兒母親,一會兒有龜苓膏,這什麽跟什麽亂七八糟的?“櫻妃到底在說什麽,我都聽糊塗了。素惜你去沏茶,端進來讓皇上和櫻妃邊喝邊說。”


    這麽一說又覺得不對,嚴一淩問章嬤嬤:“不是說樺妃也來了麽?樺妃人呢?”


    “臣妾在這裏。”樺蕊一瘸一拐的走了進去。


    進門前先整理過自己的頭發,已經沒有那麽亂了。隻是掉了的簪子沒有撿起來,隨意綰起的發髻固定的不是太好。以至於樺蕊並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你這是怎麽了?”嚴一淩莫名其妙。


    “臣妾……這是小事。”樺蕊心想,皇帝都不在意她從禦輦上折下去。她有何必當著皇貴妃的麵再說一遍這樣難堪的事。


    “哦對了!”奉臨這才想起來:“方才涼悅來的突然,是不是傷著你了?”


    樺蕊立刻展露了溫和的笑意:“櫻妃是心急才會這樣的,臣妾沒有大礙。”上來呆技。


    這下素惜就聽明白了。原來不是樺妃和櫻妃結伴陪皇上來伊湄宮。而是樺妃想來顯擺恩寵,被櫻妃從中作梗了。


    這櫻妃的手段也是越來越厲害了。


    “奴婢就去沏茶,請皇上、兩位娘娘寬座。”她笑嗬嗬的和章嬤嬤一起退下。走到門外才道:“樺妃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那麽狼狽才行,她爭寵的方式還真是夠特別的。”


    “可不是麽!”章嬤嬤咂嘴:“別迴頭恩寵沒得著,自己渾身上下也沒一塊好地方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是如出一轍的輕蔑。


    “現在能說了麽?”奉臨走到嚴一淩的床邊握住她的手坐下,沉著臉看向沈涼悅。“到底是誰要害你,關你的母親什麽事?又和那碗龜苓膏有什麽關係?”


    沈涼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焦急的說:“那碗龜苓膏,臣妾不愛吃就倒在了小缸裏。小缸裏的魚當即就被毒死了。每一條都翻了肚子。”


    樺蕊沒做聲,瞟了一眼皇貴妃。


    “是被撐死的還是被毒死的,你分清楚了麽?”嚴一淩是提醒她,要陷害皇後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當然。”沈涼悅從懷裏掏出一塊布:“臣妾用銀簪試過了,皇貴妃請看。”


    布裏的銀簪子下端黑的像炭一樣。


    “還有這個。”沈涼悅把布包裏的那封信也一起拿了出來。“這是皇後逼我娘寫的,如果我不照辦,我娘就……”


    奉臨讓小侯子拿來呈上,皺眉看了信的內容。表麵上的確隻是噓寒問暖之類的話,可透出來的意思卻不是那麽簡單。“這信……”


    “這信是侯奎給臣妾送來的。”沈涼悅垂著頭嗚嗚的哭起來。“皇上,臣妾知道表姐的心思。她不過就是想用我的翊兒,給她買個萬全。倘若她產下男嬰,那便是號令沈家莫敢不從的王牌,可若是她誕下了女嬰,那翊兒就是她今後的指望。臣妾或者,隻會礙她的眼。”


    奉臨早就猜出皇後或許會有這樣的心思,可話從沈涼悅嘴裏說出來,還是叫他心裏不舒服。“皇後曾經冒險跳入水中救翊兒的事,難道你忘了?”


    “臣妾沒忘。”沈涼悅道:“皇上,正因為翊兒有用,皇後才會這麽做啊。臣妾也信,即便臣妾死了,皇後也會將翊兒視如己出,嗬護備至。有沒有我這個親娘根本就不重要。但是,臣妾鬥膽,也請皇上相信,一旦表姐產下男嬰,那翊兒的身份就從皇子變成了絆腳石,表姐不會讓她活下去的。”


    “你到底想要朕做什麽?”奉臨無奈的看著她。心裏還因為沒能靜靜的陪著碧兒耿耿於懷。


    “求皇上治皇後謀害妃嬪,搶奪皇子的不赦之罪。求皇上保護臣妾的母親免受牽累,能夠平平安安的安度晚年。”沈涼悅伏跪在地上,哭聲淒婉。“皇上,求求您了。”


    “皇後有身孕你不清楚麽?”奉臨隻一句話就打碎了沈涼悅的美夢。“你要朕治罪皇後,隻憑這兩樣東西?你覺得可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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