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毓秀宮的時候,皇後領著萬貴妃、良妃以及櫻妃迎了出來。


    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但顯然和伊湄宮裏的女眷們不同。


    奉臨示意她們平身,道:“何事這麽著急請朕過來?行刺嚴貴妃的小侍婢何在?”


    沈音苒隨在皇帝身後,從他急促的語氣。她猜到嚴貴妃的情況似乎真的不怎麽好。“迴皇上的話,臣妾請您過來,就是為行刺的事情。春迎道明一件事……臣妾不敢自專。”


    “說吧。”奉臨拂袖落座。先後凝視幾人淺濃各異的粉黛,盡量平靜了心緒。


    “把春迎帶上來。”沈音苒輕聲吩咐遙光。“皇上。春迎在伊湄宮伺候的日子不短。從嚴貴妃遷居宮內,她就一直在後院幫手。後來嚴貴妃扭傷腰受傷,她便來到跟前伺候。”


    眼尾的餘光劃過春迎的臉,沈音苒道:“方才對本宮稟述之事,現在清清楚楚再向皇上稟明一迴。若有不盡不實之處,本宮絕不會輕饒了你。”


    皇後一向端惠仁厚,即便宮人犯錯,也不會上來就說重話。


    奉臨蹙了蹙眉,凝眸看著那侍婢。


    “皇上,奴婢絕不敢有半句虛言。”春迎哭著從懷裏掏出那個繡包,再一次展開。“這是奴婢在小廚房裏幫忙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東西,請皇上過目。”


    一塊燒焦了的料子,依稀能看出華貴。“這是什麽?”


    萬芊芊上前,道:“皇上有所不知,有一晚臣妾被個黑影撲倒嚇暈,那影子身上穿的就是如出一轍的袍子。當時繽桃也在臣妾身邊,臣妾和她均是一眼就認出了這花色。”


    春迎低著頭,聲音卻很清晰:“皇上,嚴貴妃娘娘雖然用著奴婢和姐姐春妮。但從來不是真的信任我們。但凡重要的事情,貴妃都隻吩咐素惜和章嬤嬤。太後薨逝的第二天,奴婢就發覺貴妃娘娘叫素惜姑姑去製衣局領了些衣裳來。


    奇怪的是,那些衣裳領迴來沒有穿,反而被拆了裏子。還是幾個人躲在房裏秘密的拆。要不是奴婢奉茶的時候瞧見被拆後的袍子,這事也就稀裏糊塗的過去,沒有人能發覺。”


    奉臨聽得有些不耐煩:“長話短說。”


    “是。”春迎咬了咬下唇:“這些衣裳的裏子,就是夜色裏嚇人的鬼袍子。”


    良妃不敢過多的顯出嫌惡之色,隻是微微難受:“嚴貴妃娘娘需要什麽樣的料子不成,何必拆新衣裳的裏子呢?那些拆下來的衣裳又是怎麽處置的?”


    春迎紅著眼睛,忍不住心痛。“奴婢姐妹起初並不知道貴妃娘娘為何這麽做。於是姐姐好奇,便趁著收拾衣櫃的時候翻看了那些被拆過的衣裳。都原封不動的擱在櫃子裏。”


    跪著向前走了兩步,春迎哭了起來:“皇上,姐姐是翻過貴妃娘娘的櫃子,可姐姐並沒有偷東西。一定是她將衣裳拿出來展開看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痕跡。讓素惜發現了。這才被誣陷手腳不幹淨。”


    “沒有證據的事,可別胡說。”萬芊芊聲音清冷。“你哪隻眼睛看見嚴貴妃誣陷你姐姐了?”


    “皇上,奴婢沒有說謊。姐姐是早晨在竹林裏被發現和小勝子一起。午膳時分就畏罪自盡了,難道這不奇怪麽?即便姐姐真的有罪,也不該急著連審問都沒審就去死啊。何況,奴婢聽當時在場的小太監提起,姐姐隻說是和小勝子敘舊,因為聽見有人生,怕被誤會才躲起來的。從她身上搜出來的貴妃的東西,就不可能是素惜栽贓麽?”


    沈音苒上前一步,道:“未免有私,臣妾也讓人去刑房查問了。奇就奇在,當時看守的侍衛被貴妃調去了伊湄宮侍奉。也就是傍晚之前的事兒。”


    心裏有些惴惴不安,沈音苒欠身道:“此事涉及兩條人命,臣妾不敢草草了事。於是吩咐人去了亂葬崗,將那兩名奴才的屍首抬迴了宮。經由專人驗查後,方得知兩人都是中毒而死。”


    “皇上,這就更奇怪了。”春迎哽咽道:“姐姐早起是奉命去繡院拿花樣迴來。怎麽可能知道半路上會遇見小勝子,又怎麽能知道她會被送去刑房。既然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她何以好好的在身上藏有毒藥?即便姐姐真的有罪,解下自己的腰帶懸梁也就是了,總不可能問守衛要了毒來吃吧?”


    說完這番話,春迎重重的磕頭:“皇上,奴婢身份低微,不敢以賤軀冒犯嚴貴妃娘娘。可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叫姐姐這麽白白的死了,春迎內心不安,不如隨姐姐去好。求皇上念在奴婢姐妹入宮侍奉,忠心勤勉的份兒上,就替奴婢查清此事,還姐姐公道。就算要奴婢的命來換取真相,奴婢也願意。”


    她一下接著一下的磕頭,地磚上留下嫣紅的血跡。


    悶悶的聲響,聽著叫人心裏很不舒坦。


    “好了。”沈音苒皺著眉,多有看不過眼之意。“臣妾鬥膽請皇上徹查此事。不光是為了春迎姊妹,也求能還嚴貴妃一個公道。”


    “是啊。”萬芊芊隨聲附和:“到底是有人栽贓陷害,亦或者從中作梗,查明白了,方安心。”


    走近皇上身側,她垂下眉眼,誠然道:“皇上,嚴姐姐曾經不是沒遇到這樣的事情。臣妾無能,上一迴未曾徹查到底,害姐姐身入冷宮。這一次,隻求皇上、皇後娘娘做主,不要再叫嚴姐姐難受了。”


    沈涼悅冷笑了一聲,特別的突兀。


    幾個人的目光齊齊朝著她看過去。


    “嚴貴妃娘娘身份何等尊貴,豈會無事去陷害一兩個小侍婢?”沈涼悅抑揚頓挫的說:“還真是閑來無事悶得慌麽?”


    “娘娘,奴婢怎麽敢汙蔑嚴貴妃娘娘?”春迎急紅了臉:“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屬實?”沈涼悅嘖嘖道:“那我倒是要問問你,好好的,嚴貴妃怎麽會扮鬼嚇人?分明她是最先被嚇著的。難不成,你是想指控嚴貴妃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是為了博取皇上的同情?”


    這話說的,兩頭都顧及到了。


    皇後聽來,沈涼悅是故意道明嚴碧的歹心。


    而皇上聽來,卻是有人故意將這盆髒水破在嚴貴妃身上,指責她為非作歹,惑亂君心。


    萬芊芊心裏一沉,萬萬想不到短短時日,這櫻妃一下子變得圓滑起來了啊。


    “皇後的意思呢?”奉臨不動聲色的問。


    “皇上,臣妾已經讓人去傳那名看守過來了。臣妾想著,不能隻聽片麵之詞。”沈音苒臉上的擔憂逐漸的顯露出來。“現在嚴貴妃還沒有蘇醒。不如先把事情的始末調查清楚。等貴妃好些了,核實之後再作打算。”


    這話一說出來,萬芊芊登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好像是她們逼著皇後弄明白這件事似的。而皇後她自己心裏,卻是記掛著嚴貴妃的安危。


    相形見絀,平時再怎麽自恃甚高都好。一旦關鍵的時候就比較出來了。


    “皇後娘娘所言極是。”萬芊芊忍著心裏的不痛快,悲傷道:“但願嚴姐姐吉人天相,能平安的醒過來。”


    說話的功夫,無雙已經領著程俊進了殿。


    “給皇上皇後請安,見過各位娘娘。”程俊依禮而行。


    “午時,刑房裏的兩個奴才到底是怎麽死的?”沈音苒開門見山的問。“茲事體大,當著皇上的麵,你必須如實的說清楚。”


    “是。”程俊認真道:“午時,伊湄宮的侍婢素惜姑姑在刑房裏等候嚴貴妃駕到。說是怕這兩個奴才有什麽意外,得仔細看著。奴才是中途換班。換班時牢房裏的兩個人都是好好的。期間,有個臉生的小太監來送飯。事後經過章嬤嬤查驗,給兩個奴才的湯裏有毒。”


    奉臨眉心蹙緊,臉色沉冷:“既是中毒而死,你為何不報?”係宏私才。


    “迴皇上。”程俊謹慎的說:“嚴貴妃娘娘來瞧過,說這兩個奴才到底是違背宮規。未免後宮再起風波,便按畏罪自盡論處。所以奴才便吩咐人將屍首裹好,送去了亂葬崗。”


    “皇上,您聽見了吧,這一切都是嚴貴妃的主意。”春迎失聲痛哭:“都是嚴貴妃的主意。奴婢姐姐是冤枉的。”


    “冤枉倒是未必。”萬芊芊沉臉。“在宮中行竊罪已至死。是不是中毒,是不是畏罪自盡都不要緊。”


    “萬貴妃娘娘明鑒,奴婢的姐姐真的沒有偷過伊湄宮裏的東西。”春迎伏在地上,哭的身上沒有力氣。“皇上,求您明察。”


    “你可還記得送飯內侍監的樣子?”奉臨皺眉問。


    “迴皇上,奴才記得。”程俊如實迴答。


    “畫成像,遍發宮中各處,仔細查找。”奉臨深吸了一口氣,雙掌按在膝上抹去了掌心的冷汗。“事情的雛形朕已經聽明白了。現在所有不利的證據都指向嚴貴妃,但……沒有任何一樣能坐實她的罪名。皇後想查,就替朕好好查清楚。”


    沈音苒微微愣神,什麽叫她想查?難道皇上不想查麽?


    她微微動唇,話還沒出口。


    奉臨已經起身,徑直往外走:“朕去瞧瞧嚴貴妃醒了沒。你們繼續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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