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後,我便日日陪伴在東止身邊,陪他讀書,陪他練劍。


    那時,堯光山上雖有其他的生靈,可最好看的東止身邊,卻隻有我一個,我常常以此為樂,以此為幸。


    日日在東止身邊,聽他講經講道,佛法道理亦粗通一二,漸漸的便修得了福澤。


    那一日,我如往常一般在桌子上的小窩裏醒來,窗外的日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心想今日起的有些遲了。


    正思索著今日要陪東止去桃花澗裏撿些桃花花瓣,東止要拿來釀酒。


    東止喜歡飲酒,更喜歡親手釀酒,他親手釀的酒裏有一種喚作春風醉的,酒香清冽而香氣四溢,我便是遠遠的聞著,亦是心曠神怡。


    忽而聽聞一聲清脆的響動,一迴頭發現是東止不小心將餐具打碎在了地上。


    清粥小菜一並灑在了地上,可他渾然不覺,隻瞪大了眼睛望著我,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疑惑不已,他隨手扯了床上樸素的床單朝著我走了過來,我驚訝地看著他張開了床單朝著我便兜頭蓋過來。


    慌亂與驚詫之間,我忙抬起翅膀想要飛起來,可抬起來的若不是翅膀,而是一截瑩白如玉的手臂,十指纖細而修長。


    我驚訝不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聞東止的一聲淺笑,前所未有的溫柔醉人,一如那我饞了許久的春風醉。


    “本以為你隻是有些靈性,可未曾想到你隻聽了幾日經,便化了形,隻是卻名女子,這可如何是好?”


    我聽著他一字一句都細致認真,我聽著他一絲一毫也不曾錯誤遺漏,我清清楚楚的意識到,我乃是化了形,日後會長成和東止相似的樣子。


    一時間心中湧起無數的喜悅和歡欣。


    東止用床單將我裹了個嚴實,兩臂撐在我身體兩側,犯難地道:“隻是我這裏卻沒有女子的衣服,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他便將我抱到床上塞進被子裏,道:“你且在此等我,切不可出去。”


    我從來便習慣了聽他的話,是以乖乖的在床上將被子蓋好,等他迴來。


    不過須臾,他便開門進來了,手中拿著一個布包,打開之後裏麵是一套青色長裙,穿在我身上竟尺寸正好。


    隻是這長裙不過幾日便失去了用途,隻因幾日之後我的身形便縮小了,如同凡人3歲的年紀,看起來便是稚童無異。


    東止便為我尋來了小童的衣裳,如同量體裁衣一般的正正好好。


    於是,我便在堯光山中長大,東止如兄如父般地將我照料長大。


    我的一切都是他親手打造。


    可歲月推移,時光漸漸,我長成了少女模樣,東止便不再與我過多親近。


    我尊他敬他,可不知何時,這份尊敬漸漸地變了質,我開始想要更多,想親近他,想獨占他所有的一顰一笑,一行一止。


    我曾以為即便不能求得他的愛戀,至少我能得了他的陪伴,便是永生永世永遠如此走下去,我已心滿意足。


    可期望永遠隻是期望,期望總會有落空的可能。


    從前許多美好的憧憬,在故地重遊時一股腦的湧進腦海裏,卻被現實各個擊破。


    我苦笑道:“你帶我來此,有何用意?”


    東止看著我,眸子裏的神色如同深海裏洶湧的漩渦,帶著致命的危險和吸引力:“這裏是你的故鄉,你不想迴來嗎?”


    我淡淡一笑,眼底的神色歸於平靜,語氣平緩而自然:“我的故鄉是大澤之畔,忘川河邊的鬼界,師父大概是記錯了人。”


    東止無奈搖頭:“你何苦排斥她?她便是你,你便是她。”


    我亦搖頭:“並非排斥,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兩條截然不同的旅途,如何能說相同?”


    東止笑道:“也罷,你從前便是如此,不撞南牆不迴頭,不見棺材不落淚,本君又如何能期望你即刻便接受。”


    我環顧四周,長嶼山依舊是從前模樣,不知從前住在此處的生靈是否仍在此處,想來也不可能,時至今日,想必他們已經改頭換麵,以這十幾萬年的修為,便是封了神也不為過。


    “你到底為何帶我來此?我們也好單刀直入,不必浪費時間。”我不想在此逗留,是以如此說道。


    東止話題不再兜兜轉轉,而是幹脆道:“清平公主自稱來自長嶼山,今日我們便調查一番,此棋局,天君先走一步,本君也該接招才是。”


    我心道,這才是東止,如今大事未竟,我竟一門心思的兒女情長,實在慚愧。


    六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天界這一場浩劫無法避免,我應當要做準備,力圖將天界對鬼界的影響降到最低才是。


    我跟隨著東止在長嶼山上遊走了一番,長嶼山上仍舊棲息著許多鳥獸魚蟲,有的已修成仙體,有的隻是渾渾噩噩的有了一絲神識。


    可無論是哪一種,皆言長嶼山並沒有一位叫做染兒的鳳尾蝶。


    這原本就在我與東止的意料之中,是以我二人並不驚奇。


    這位新晉的清平公主果真有問題,且不論天君將她杜撰出一個虛無的身份究竟有何具體的目的,對於東止與鬼界而言,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迴到斷涯宮,這位清平公主正帶著一眾侍女在斷涯宮門口婀娜多姿的站了一地。


    藍肆並著幾位新晉的小仙官將她們一眾人等攔在了門外。


    我一手扶額深感頭疼,是這天君太沉不住氣,還是這位清平公主太過心急?


    東止轉身欲走,我一把將他攔住,聲線中帶著幾絲挖苦幾絲嘲諷又摻著幾絲幸災樂禍:“師父這是要去何處?此前還與公主眉目傳情,怎的今日便翻臉無情?人家既來了,總該寒暄幾句。”


    東止黑著臉被我強拉著走到斷涯宮門前。


    那清平公主見到東止眼前一亮,忙上前見禮:“清平見過上君,清平初來天宮,特來拜見上君。”


    東止一張俊臉上劍眉微蹙,道:“清平公主不必多禮,今日不必,日後亦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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