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說得很有道理啊。


    夥計暗暗點頭,道:“那還是我來做吧。”


    “好嘞。”老板笑得牙不見眼,“以後可就辛苦你了。”


    夥計擺手連聲道不辛苦不辛苦。


    樓梯處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


    在老板和夥計都還沒看清下來的人是誰時,一直乖巧窩在老板懷裏的小魚就身姿靈巧的逃離了老板的懷抱,直奔來人而去。


    文珠蹲下身來接住小魚,笑著問它:“小魚,今天乖不乖啊?”


    小魚喵了一聲。


    文珠麵上的笑意更濃。


    “文珠姑娘,你這是又要去打拳了?”老板拿著算盤走到文珠麵前笑問。


    文珠把小魚遞給他,道:“今天不打拳了。”


    不打拳了?


    老板詫異,想到天上飄著的雪粒子,又瞬間明白過來。


    這個喜歡打拳的小姑娘終究還是個尋常小姑娘,能頂著風雨去練拳,那是因為那個時候天氣炎熱,風雨來了之後反倒涼爽許多,適合去練拳。


    可現在已經是冬天了,連夥計這種皮糙肉厚的跑出去清掃一下門前的積雪,都能讓手皸裂,更遑論說是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姑娘。


    老板自是沒有忽略文珠話中的今天二字,有了今天就會有明天後天,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


    這些事情,他都懂。


    老板抱著貓讓開路,不再詢問文珠既然不打拳,那是要去做什麽。


    文珠卻主動告訴了他:“十六說我現在可以試著去練習射箭了。”


    老板險些栽倒在地。


    所以她的今天不打拳,完全是因為要去練習射箭?


    一個小姑娘,就不能像平常女孩子那樣,待在屋子裏學學女紅繡繡花彈彈琴或者是做些其他什麽嗎?


    為什麽動不動就是打拳射箭,這是男子才需要學習的東西啊。


    “可沒有人說這些東西隻有男子能學。”文珠似是看穿了老板心中所想,“隻要想學便都能學,誰還管你是男子還是女子啊。”


    這倒也是。


    不過大多女孩子還是不會去學習這些東西的。


    真不知道老大是怎麽想的,竟然舍得讓自己的妹妹去學這些,看看那手指骨節,都比別的小姑娘要粗了。


    察覺到老板的視線,文珠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手掌的確沒有以往細嫩了,骨節粗大了不少,想來練習射箭之後,手指上還會多出老繭。


    但那又怎麽樣呢?


    那種被人在箭雨之中護在身下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保護自己的人被萬箭穿心的事情,她再也不想經曆了。


    她要好好學武,才能在將來有能力護住自己想保護的人。


    “不跟你說啦,說了你也不懂。”


    文珠笑笑,抬腳從老板麵前走過,鑽進了後院空地。


    那裏已經豎起了箭靶子,往常她用來練拳的木樁上掛著一把弓。


    文珠走過去把弓取下握在手裏掂了掂,然後試探性拉了拉弓弦。


    果然不能完全把弓弦拉開,甚至連一半都沒拉到。


    好在這一點池魚已經提前同她說過,是以文珠眼下也並沒有氣餒,隻是不斷重複拉弓這個動作。


    在略感疲乏厭倦後,就又按著池魚適才在屋子裏教給她的其他練習臂力的方法一板一眼的練習著。


    雪粒子變成了鵝毛大雪,很快就白了文珠的頭。


    胖廚娘從溫暖的廚房裏走出來,朝著文珠揚聲大喊:“文珠姑娘,這麽大的雪就不要練了,進來躲躲吧。”


    這人又不是鐵打的,這麽練下去,寒氣入了體,受苦的還是她自己。


    “我知道啦,等等就進來。”


    文珠又做了幾個在胖廚娘眼中無比古怪的動作,然後才不緊不慢的把東西放迴原處,往廚房走去。


    廚房蒸籠裏還躺著幾個白白胖胖的饅頭,周圍白氣氤氳。


    “文珠姑娘想吃就拿吧,那是今早剩下的。本來老板是讓我扔了的,但我想著這好好的,又沒壞又沒怎麽的,還可以吃,就沒扔。”胖廚娘笑嗬嗬道。


    見文珠遲遲沒有伸手,以為文珠是嫌棄這是剩下的,忙訕訕道:“文珠姑娘你稍等,我這就給你做碗麵條,很快的。”


    “是我疏忽了,文珠姑娘是養在閨中的嬌小姐,哪裏會吃這種剩下的東西?我這就做。”


    “不用了。”文珠道,“我不是什麽嬌小姐,我沒來這裏時,還常吃剩下的東西。別說這種隔了一頓的,就是隔夜的,我都常吃,不妨事的。”


    她說著拿起一個饅頭:“我剛才就是看到這個饅頭想起了一些舊事,一時沒動作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


    一個饅頭也能讓人想起一些舊事?


    胖廚娘不理解這種感覺,搖搖頭沒說話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


    雪下得更大了。


    北風唿嘯著從沒有關嚴實的窗縫門縫裏鑽進屋子,惹得人直打哆嗦。


    宋景蓬頭垢麵的坐在床上,身上裹著錦被,屋子四角都擺了好幾個炭盆了,可他還是覺得冷。


    這真是要人命了。


    南方的冬天竟然比北方的冬天還要冷,都冷到人的骨頭縫裏去了。


    “宋神醫?”門外響起敲門聲,“您在屋子裏嗎?”


    宋景沒好氣的問怎麽了。


    這個時候可千萬別告訴他說霍如風那邊又出現什麽狀況了,他半點都不想離開這床,放下這錦被。


    “少爺囈語了,怎麽叫都叫不醒。夫人讓小人過來請神醫您過去瞧瞧。”


    小廝說話很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對就惹惱了屋子裏的人。


    這些時日,霍家上下對神醫宋景的醫術沒有太過清晰的認知,反倒是對神醫宋景的脾性有了大致的了解。


    也不知道該怎麽用言語形容,總之一句話,這神醫宋景的脾氣不好,說話做事小心為上。


    屋內的宋景不知道小廝此刻在想什麽,他聽了小廝的話,隻覺氣結。


    囈語就囈語唄,誰睡覺還不說兩句夢話?


    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這麽冷的天,還要勞煩他特地跑一趟,這不是欺負人嗎?


    宋景板著一張臉磨磨蹭蹭的挪下床,磨磨蹭蹭的收拾了一番,才打開門。


    門外的小廝半晌沒聽到動靜,又不敢再出聲催促,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在廊下團團轉。


    腦門上還掛著好幾顆晶亮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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