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悵然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消散了。


    趙安想得很簡單,這是章禾主動找上門來和他們做的買賣,可到如今,他還沒有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籌碼。


    他們讓他把春風樓遷到淮南來,又幫他應付封邑,能得到什麽好處呢?


    “若是淮南王不介意,我可以幫淮南王鏟除異己。”


    鏟除異己?


    趙安挑眉看他,問道:“你知道我的異己是誰?”言罷他又道,“本王鮮少出淮南,也不參與朝堂爭鬥,偏安一隅做個閑散王爺,修修道煉煉丹,怎麽會有異己?郡王莫不是弄錯了?”


    章禾勾唇笑起來,神情較之先前變得輕鬆許多。


    “適才本王已經把自己的情況說了,淮南王又何須隱瞞淮南的真實情況?做生意嘛,總歸要互相坦誠露個底,才能讓生意順順利利長長久久的做下去,淮南王說呢?”


    這是先前他想讓章禾把事情說得清楚明白的時候,所傳達出來的意思,現在竟然被章禾反用在了他的身上....


    趙安神情微變。


    “之前郡王誇我和卿卿洞若觀火,眼下看來,這句話又何嚐不是在說郡王?”趙鐸道,“郡王一眼就看出我淮南境內不似表麵祥和平靜,可見是有能耐的。”


    “我生平最喜歡的,就是和有能耐的人打交道。”


    “小鐸。”


    “王兄!”


    在趙鐸話音落下的當口,趙安和趙鑠就同時喊出了聲,顯然是不讚同趙鐸的做法。


    章禾這個人,此前和他們並無來往,如今突然找上他們,誰知道會不會還抱著別的什麽目的。


    他們就這麽貿然的答應他,怕是太草率了些。


    “父王,做買賣嘛,不就是那迴事?你需要的我恰好有,於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買賣做成。您又何必想得那麽複雜?”趙鐸道,臉上不見半點擔憂。


    是這樣嗎?


    真的不需要再考慮些旁的?


    趙安還是有所顧慮,但聽見趙鐸都這麽說了,他也沒有再堅持,隻張口向章禾另外再討了一件東西。


    章禾有些錯愕,“王爺當真要這個?這不過是一些小把戲,遇到懂行的人,很容易就看出來了,委實沒多大用處。”


    “誰說沒多大用處?郡王這次不就是靠著這個,才從封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趙安笑眯眯開口。


    他知道,章禾這般說,不過是因為舍不得罷了。


    畢竟眼下的江湖,已經不是前朝時候了,現在的這些江湖人,和前朝比起來,就算是拍馬追風都趕不上。


    像易容術失傳的技法,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若是換做他,恐怕也不會這麽輕易舍得拱手送人。


    他屈起手指在小幾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眉宇間沒有半點不耐煩。


    “看來王爺是打定主意要了。”章禾笑道,“那好,這件事就這麽說定了。等王爺替我應付過去封邑,我就把人給王爺送過來。”


    ……


    六月底的時候又下了兩場大雨,等到放晴時,時間已經悄然跑進了七月的懷抱。


    這是宋景消失的第十五天。


    這十五天裏,池魚和君墨早出晚歸,找了無數個可能的地方,向許多人明裏暗裏的打聽過,仍舊沒有找到宋景的下落。


    宋景的存在就像是池魚和君墨做了同樣一場夢般,夢醒之後,就消失在了兩人的麵前。


    要不是偶爾走在大街上還能聽到民眾們說起宋景兩個字,證明宋景這人是的的確確存在於這世間過的,恐怕連池魚和君墨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憶出現了差錯。


    “我們還是去報官吧,讓林思遠派人去找。”君墨站在灼人的太陽底下,瀲灩的桃花眼沒了往日的神采,“就憑我們兩個人,想要找到一個人,實在是太難了。”


    池魚抿著唇沒說話。


    她靜靜看向城門的方向。


    許是天氣太熱了,城門處進出來往的人少了很多。


    “去縣衙走一趟吧。”她道。


    林思遠派去找徐娘子等人的官兵已經陸陸續續迴了縣衙,封邑似乎還在朝陽又似乎早就已經離去,池魚並不清楚。


    城中的民眾也不甚清楚。


    但沒有人去關心一個刺史的去留。


    畢竟刺史離他們的生活太遠了,遠到有些人窮極一生可能都不會與其產生任何交集。


    “這天也太熱了。”


    剛走了沒兩步,君墨就又停了下來,眯著一雙桃花眼看了看頭頂的太陽,感慨道。


    池魚嗤笑了一聲,“往年這個時候,也沒聽見你抱怨熱,今年倒是突然嬌貴起來了。”


    其實並不是君墨突然嬌貴起來了,而是往年的雨水從來沒有像今年這般多過,天氣也是早早便熱起來了,哪像今年...


    君墨搖了搖頭,無聲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守在縣衙門口的差役也像是被太陽給曬蔫了的雜草,耷拉著腦袋沒有半點精神,看到池魚和君墨出現在縣衙前,連問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煩請兩位小哥兒去通稟一聲,就說是十六有事求見林縣令。”


    十六?!


    適才還犯困沒精神的差役們一下子抬起了頭,精神抖擻的看向兩人,問道:“你們兩個,哪個是十六?”


    “是我。”見差役的目光來迴在自己和君墨身上穿梭,池魚幹脆自己站了出來。


    差役裝模作樣的打量了幾眼池魚,旋即其中一人道:“在這裏等著,我這就去稟報。”


    看著縣衙中沒什麽大事處理的林思遠,自是躲到了後宅納涼。


    後宅裏種植了許多樹木,雖不足以達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但給人一片陰涼地還是能做到的。


    典使進來最先看到的一幕就是躺在竹席上毫無任何形象可言的林思遠。


    “大人。”典使停在十步開外的地方施禮道。


    林思遠聽到他的聲音,覺得有些奇怪,微微轉過頭看著典使的腳問道:“你站那麽遠做什麽?”


    這熱浪陣陣的,他身下這塊陰涼地都快熱起來了,嚴重影響了他的耳力。


    偏生這沒眼力見的,還站得那麽遠和他說話,真是...氣死他了。


    典使聞言忙往前挪了幾步,但挪的都是小步,從林思遠的方向看過去,典使就像是站在原地沒動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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