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晚了一步,縣衙的人,適才全被典使派去城門加強戒備了。”


    乍然被點到名的典使打了個激靈。


    他看向傷勢未愈,卻仍帶著鋒芒的少年,顫抖著聲音問:“是不是要我去把人給叫迴來?”


    “有勞典使大人了。”池魚施禮,端的是少年溫潤如玉。


    典使不敢生受她的禮,略一側身避過,急急忙忙往外去了,連一句詢問林思遠的話都未曾說過。


    林思遠望著典使的背影,又衝著池魚哼了一聲。


    “十六不愧是春風樓的第一殺手,真是好大的本事啊,連本官的人都可以任意驅使。”


    “這都是多虧了林縣令的全力相助。”


    商業吹捧而已,又有何難?


    林思遠被她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氣衝衝轉過身拿起了小幾上的茶碗給自己倒了碗涼茶來喝。


    陰天下的縣衙無端讓人覺得壓抑。


    池魚兀自挑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下。


    她是不指望林思遠會看在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對她好吃好喝和顏悅色的招待了,畢竟當初趙明上春風樓找她時,林思遠肯帶著人過去幫她解圍,已經算是償還了她的救命之恩。


    眼下的他們,是官與民的關係。


    倒是林思遠先受不住這份孤寂。


    他學著池魚的樣子在不遠處的地方坐下,問道:“你和春風樓生了嫌隙?”


    若是沒有,明娘子又豈會那樣對他?


    臉在暗影處的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我以為林縣令現在最關心的,應該是如何抓住明娘子等人。”池魚道。


    林思遠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池魚沒有聽清楚,但也沒開口問,兩人就這麽沉默著,直到縣衙裏響起腳步聲。


    是一個穿著差服的差役,奉典使的命迴來稟告兩人,說已經帶著人去了杏子巷。


    林思遠站起身,道:“看來你比鬼還可怕。”


    以往典使若是聽到要去杏子巷或是杏子巷附近的巷子時,他都是第一個找借口逃脫的。眼下為了躲避麵前的人,竟然主動去了杏子巷。


    這可不就是說明他比鬼還可怕嗎?


    池魚懶得和林思遠爭辯這些無謂的事情,起身朝縣衙外走去。


    林思遠就跟在她的身後。


    待看到少年朝著與杏子巷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的時候,林思遠終於忍不住出了聲:“去杏子巷是走這邊。”


    “哦。”池魚停下來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道,“可我不去杏子巷。”


    不去杏子巷?!


    林思遠睜大眼,指指杏子巷的方向又指指池魚,“你不是說明娘子她們可能在..那裏嗎?”


    怎麽就不去了?


    他還以為他等在縣衙,就是為了一起去杏子巷,好親眼看到明娘子被抓進大牢...


    “是啊。朝陽縣的人都知道杏子巷裏有一隻厲鬼,雖然眼下又有流言說以往死在杏子巷的那些人都是我們殺的,但..大多數人還是相信裏麵住著一隻厲鬼的。所以無論是普通民眾還是巡街官兵,幾乎都會下意識避開那裏,甚至大家潛意識裏還會認為明娘子她們也一定不會在那裏。”


    這便是他們在城中找了許久都找不到明娘子等人的蹤跡的原因所在嗎?


    林思遠沒說話。


    “抓明娘子的事情,就拜托林縣令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青衣少年就再次邁開了步子。


    林思遠注視了池魚的背影片刻,隨即去了杏子巷。


    杏子巷裏隻有官兵,並沒有民眾,民眾們多在與杏子巷隔了兩條街的位置站著,沒敢靠杏子巷太近。


    看到林思遠出現,眾人紛紛行禮喊林縣令或林大人。


    躲在官兵身後瑟瑟發抖的典使聽到喊聲忙迴過頭來,待看清林思遠身邊沒有跟著那道青色的人影時,頓時不再猶豫,朝著林思遠就跑了過來。


    “大人。”


    “明娘子她們人呢?在這裏嗎?”


    “在。但是...沒有抓到徐娘子。”


    意思是抓到明娘子了?


    林思遠挑眉,頗覺意外。


    他還以為就算是明娘子等人真的藏身在這裏,想要抓到她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沒想到事情竟然進行得如此順利。


    “把人給我帶迴縣衙去好好審問。”


    ……


    昏暗的縣衙大牢裏,碩大的蟑螂老鼠在地麵愉快的爬行跑動著。


    明娘子雙手抱膝,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緊貼著牆根,坐在牢中的一個角落裏。


    當老鼠蟑螂從她的腳麵爬過的時候,她隻是輕顫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也不知道是覺得掙紮無用所以放棄了掙紮,還是根本就無所謂那些渺小的生物在她麵前耀武揚威。


    有獄卒開了鎖,鐵鏈嘩啦啦的響動聲引起了明娘子的注意。


    她抬頭看向門口,就看到穿著官服的林思遠正低頭彎腰往牢中走。


    “林縣令來這裏就不怕髒了自己的腳嗎?”明娘子輕笑著問林思遠。


    林思遠卻道:“這話該本官問明娘子才是吧?明娘子何須如此倔強,早點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也可以早點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不是嗎?”


    “林縣令莫不是在騙三歲孩童。我進來了這裏,還能再出去?”


    “當然能!隻要明娘子把事情交代清楚。”林思遠道,“本官知道春風樓背後有人,隻要明娘子說出那人是誰,本官便可向朝廷說明,你是受人指使,可從輕發落。”


    從輕發落?


    嗬,誰稀罕。


    明娘子閉上眼靠在牆頭不說話了。


    跟在林思遠身後的典使見狀,頓時擰起了眉頭,小聲對林思遠說道:“大人,這明娘子拒不配合,依下官所見,隻能用刑了...”


    明娘子睫毛顫了顫,但仍舊沒有睜開眼。


    而林思遠已經出聲喝斥典使:“住口!現在用刑,你是想讓別人說我們嚴刑逼供嗎?”


    典使縮了縮頭,不再說話,就連林思遠適才喝斥他時不小心飛濺到他臉上的唾沫,他都不敢抬手去擦。


    做人做到他這個份兒上,也算是憋屈得可以了。


    “明娘子,你知道你們那日拿著弓箭射殺人的時候,代表了什麽嗎?”林思遠換了語氣,問著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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