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雲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碧梧軒中出來的,總之渾渾噩噩,迴神之時他已然站到了棲竹苑門外了。


    花挽歌那幾句半是嘲諷、半是恨鐵不成鋼的話釘子似的紮進他胸口,七月初的小風暑氣未褪,打那些孔洞穿過,卻是透心的涼。


    在一起十幾年親都沒親過……


    九方雲微顫著指尖捂了臉,他當場就被花挽歌問住了,到現在都沒能想出反駁的話來,畢竟她說出來的都是鐵一般的事實,而他的確是敗類又白給。


    這麽一想,更難受了。


    九方雲微嗓子眼一堵,晃晃悠悠踏進小苑,風承影迴頭看見他不由得神情微訝,她原以為狗東西此一去碧梧軒注定是兇多吉少,即便不挨一頓她老娘慈愛的關懷也得受一通訓斥,為此還特意給他多念了兩遍《往生神咒》。哪成想,這咒將將念好他就迴來了?


    且看那小臉溜光水滑,除了血色少了點,也不像是挨了揍得了罵的樣子。


    “迴來了?這麽快!”風承影眨眼,捧著剛翻出來的香爐微微的手足無措,她原想著念完咒再給他上兩炷香來著。


    “迴來了。”九方雲微有氣無力地抬了抬眼,瞳眸深處寫滿了懷疑人生,從迴神起他就一直思考著自己究竟敗類到了何等地步,最後得出來的結論竟是史無前例的絕世菜【嗶——】!


    沒記錯的話,就連子歸那種木頭劍修都已經成功竊到香了,他還停留在牽小手的階段——


    想哭,但並不能擠出眼淚。


    九方雲微皺皺鼻子,麵色頓時又蒼白了幾分,風承影見他這樣子忍不住撂下香爐上前戳了戳他的額頭:“沒事吧你,看著跟經受了什麽毀滅性打擊了一樣。”


    謝邀,那還真是毀滅性打擊,甚至比毀滅性打擊還要嚴重一點。


    九方雲微斜了斜眼珠,目光不受控製地往風承影鼻子下麵那塊地方飄,腦內漸漸升起個十分危險且極具挑戰性的想法——


    劍修姑娘的身量本就高挑,發頂幾乎觸得到他的眉骨,眼下她正略抬著頭看他,小臉完完全全暴露在他視線之下,說話間淺水紅的柔唇一翕一合,這個角度,這個位置,好似他稍一低頭俯身,便能碰到……


    “嘖,好歹也在一起十幾年了,敗類啊清清。”


    “白給。”


    來自花挽歌的靈魂暴扣猶在耳畔,九方雲微魔怔般壓低了腦袋,風承影嗶嗶半天沒得到答複不禁不悅地挑了細眉,定睛卻發現那人的臉在她眼中放大了三分。


    “?狗東西你幹嘛?”風承影眉梢一抖,下意識問道,九方雲微聞此垂眸:“別動。”


    “什麽別……”風承影腦子懵了一瞬,“動”字的尾音還未脫口就已消弭無跡,她隻覺嘴上一重,兩人驟然間鼻息相聞,而後不出兩息便恢複如常。


    這一吻極清極淺,恍如蜻蜓點水,又似雪花落唇,來得突然,去得匆匆,風承影那獨屬於劍修的小腦袋瓜還沒能轉過彎來就結束了,九方雲微卻遏製不了的紅了耳根,他緊張到連頭發絲都在抖。


    剛剛發生了個啥?


    風承影茫然伸手撓了撓頭,認真迴顧起今日做的事來,九方雲微見她陷入沉思還沒搞清楚狀況,連忙提起衣擺準備開溜。


    稍微溜慢一點,那指定是一頓暴扣。


    嗯,起床吃完飯狗東西被老娘叫走了她念了幾遍《往生神咒》,念完咒覺得不太夠又去找香爐,香爐找出來狗東西迴來了,她看他一臉半死不活的樣子上前狀似關懷實則想要幸災樂禍,結果他突然把腦殼壓過來讓她別動。


    別動之後是什麽來著?風承影沉吟,那之後好像是……


    艸。


    風承影猛地一拍腦瓜,她這會反應過來了,她他媽的被人親了。


    還他媽的是那種碰了碰的那種親。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狗玩意吃完早飯漱口了沒有?


    風承影眉頭一擰,轉身三兩步逮住某個馬上要邁過門檻逃之夭夭的九方老狗,腰肢帶動手臂,一個用力將人狠狠過肩摔了出去:“狗東西你他媽的啃老子之前是不是沒漱口!!”


    “?”被摔成一張“狗餅”的九方雲微腦海中鑽出一個小小的問號,漱口是重點嗎?重點難道不是……算了,反正親他都親完了,挨揍就挨揍吧。


    狗餅九方安詳閉目,嘴角噙笑,躺平接受了這一頓意料之內的毒打。


    *


    花樓之內處處金迷紙醉,池樂平聽著屋內陣陣傳來女子嬉笑聲響禁不住皺了眉頭,他娶進府中的姬妾不少,卻從不曾像池楓朔這般放縱於秦樓楚館——他嫌髒。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來這個地方。


    池樂平仰頭歎出口濁氣,繼而麵無表情地一腳踹開了那扇糊著薄紗的雕花木門,屋內的酒氣頓時糊了他一臉,連帶鑽入他眼簾的,還有那大咧咧仄歪在女人堆裏喝著酒的池楓朔。


    “池楓朔!都什麽時間了你還在喝酒!”池樂平繃著麵容厲聲大喝,一品道尊的怒吼中帶了無盡的威壓,令滿室嬉戲打鬧的姑娘們霎時安靜下來,一個個匍匐在地,抖如篩糠。


    不僅是姑娘,連同候在門外的池家小廝都一個激靈跪了下來,一時間花樓內外靜得針落可聞,無人敢再招惹這瀕臨怒火爆發的仙尊——


    除了池楓朔,他仍舊抱著那壺未喝完的酒,醉醺醺的倚了小桌,額前的碎發遮了他的臉。


    “爹……您這樣會嚇壞別人的。”池楓朔懶洋洋開了口,話未落便是一道酒嗝,他衝著那跪了一地的姑娘甚為隨意的揮揮手,姑娘們當即如獲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小屋。


    “嚇人?瞅瞅你那不爭氣的樣子!簡直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池楓朔,我昨日就差人過來找你,你竟今天都沒迴得去鏡池山莊——我看你是完全沒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池樂平破口怒斥,池楓朔卻連眼皮都沒嚐抬起:“您派來的人,不是說讓我喝完了再迴去見您嗎?眼下我這酒又沒喝完——”


    “自然是不能迴去的。”說著一麵拎起了酒壺,池樂平隻覺自己的肺子要被氣得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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