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次誰來領隊?”定下曆練的花放舟悄聲環顧了下四周,按說自六十年前起,每年弟子曆練便都是顧子歸帶隊的,奈何今年他閉關不在,又趕上山中正籌備著來年的大千法會,一向不缺人手的渡玄山這會竟平白多了個空位。


    場麵一時寧靜,空氣中彌漫起些許尷尬,在場化神之上又毋需忙碌大千法會的,除了九方雲微,其餘均是丹修器修醫修等輔助性修士,做個後方補給倒是沒問題,帶頭領隊……那可就成了把送人頭的好手。


    在弟子們麵前送人頭,這不太好吧?


    在座的諸位長老們麵皮子微抖,一個個求助似的看向掌門,被一票人目光集火的花放舟憋了半天到底是沒能坐住,於是小心翼翼、麵帶討好的轉頭對準九方雲微:“小師叔……”救救老夫?


    “可以。”本就想去探探情況的九方雲微順水推舟,點頭應了,花放舟等人聽到答複不由長長鬆氣,有小師叔去,這幫弟子的小命定是穩妥妥的了,至於在小師叔手底下會不會受一番苦楚?誒嘿,修仙一途哪有那麽多輕鬆愉快,受點罪豈不是應該?


    唔,有狗東西去的話,那應該沒我什麽事了。


    坐在邊角裏的風承影見九方雲微主動接下此等大任,歡脫無比的試圖偷偷撤場,雖然她的確也挺想知道武陽城與桐城兩地之事究竟有無關聯,但相比而言,還是留在山裏當一條快樂的鹹魚對她來說更有吸引力。


    於是憊懶上頭的風承影踮著腳溜到了門口,眼見著離跑出洞仙居就差那麽一個門檻的距離之時——猛地被人按住了頭頂。


    “不過她也得去。”青年的嗓音是一貫的清冷幹淨,風承影的鹹魚企望霎時間便破了滅,她戀戀不舍的盯著近在咫尺卻遠比天涯的那道門檻,被人一步步拖迴室內,心頭淒涼好似在數九寒天。


    曾經有一道門檻擺在她的麵前,她沒有珍惜。


    等到被人按住了拎迴大殿才知道後悔。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她一定要毫不猶豫跨過那道小小的門檻。


    自由——


    它那麽近,又那麽遠噫嗚嗚……


    “阿影,出門在外不可胡鬧,遇到危險不要冒進,你雖已位晉金丹,到底是小孩子心態,更無甚經驗……凡事要多聽你師叔祖的,萬不能惹他生氣,知道了?”臨行前花放舟拽著風承影一頓叮囑,後者神情呆滯生無可戀,感受到她情緒的縱酒罕見的沒冒出來大開嘲諷,任人拿布條將他仔細包了,背到背上。


    “放心吧舅舅,我有師叔祖看著,我哪裏敢鬧!”風承影木愣愣一歎,有九方在旁,別說胡鬧了,就上個樹她都不敢!她的稿費連同存稿都一並捏在人家手裏呢,她若是敢撒野翻天,那狗東西不得秒秒鍾活剝了她?


    “嗯,不敢就好,我還放心些。”花放舟笑笑,甚為滿意的替她重新整理了下背上的葬憂,那頭楚瀧清點完此次前去的弟子名錄點頭示意,仙舟的階梯下放,風承影一步三磨的跟在九方雲微身後上了舟。


    這次前去的弟子們被劃成了兩批,一隊人跟著九方雲微直接趕去怪象最多的桐城,其餘則分成數組,分別跟著幾個化神師兄去到周圍城鎮。


    上舟後風承影照例將自己縮在牆角,好死不死的牧瑤又與她同組,隻不過這會她帶著縱酒,九方雲微又在她身側,她沒來煩她。


    她最好到了桐城也不要來找她。


    風承影滿麵懨懨,有一搭沒一搭的戳著被裹進布條的縱酒,狗東西今天不知道發了什麽瘋,非要跟她坐在一起,明麵上說是要保證弟子們的安全,她看他分明是想盯著她不讓她趁機開溜!


    真是的,我意圖有那麽明顯嗎?


    做賊心虛的風承影默默飄了眼神,在剛確認即便有九方大爺前去,自己也得跟著到桐城受罪時她的確想過要半路開溜,但那想法分明留存了不到兩天便被她自行掐滅了好嘛?還是那句話,她稿費和存稿都在人手裏捏著,無異於被人扣了命門,她倒是有那個膽子溜啊!


    淦,這時候就很懷念當年那身渡劫的修為了鴨。


    被迫營業的風小影靠在舟壁上無聲歎氣,北風那個吹啊雪花那個追。


    這次仙舟在空中飛了一個日夜便落了地,桐城守衛認出弟子們身上的渡玄山製服輕輕鬆鬆放他們入了城。桐城的街道布局與一般的凡人城池沒甚區別,隻是大白天的路上都罕有人影,偶爾幾個路過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商鋪門扉緊鎖,尚開著的隻有幾處客棧酒樓,四下裏一片蕭條冷落,空城似的。


    風承影不動聲色的搓了搓手臂,這地方真讓人不舒服,她這會幾乎能確定,此處和武陽城是同種境地了。


    “給你們十日時間,十日後的晌午,仍在此地見。”九方雲微淡淡道,冷清的眸子掃過麵前站著的幾位弟子,不待眾人反應,他便已然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突然失去主心骨的弟子們有著刹那的慌張,一直等候著的牧瑤乘機出聲,瞬時間籠絡了弟子們的目光。


    人群中牧瑤享受著這份萬眾矚目,聲線嬌柔不失穩重:“大家不要慌,想來師叔祖並未走遠,隻是在暗中觀察著我們的行動,大概是要我們自己去探索事態——往年不也進行過類似的曆練嗎?如他所述,我們隻要在十日後準時迴到這個地方集合就好……”


    “你說對吧,小師姐。”牧瑤道,陡然將話鋒對準縮在邊角的紅衣少年,弟子們順著她的話頭向她望去,被點名的風承影似笑非笑彎了眸:“牧師妹,你已經解答了師叔祖的話中的意思,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呢?”


    “這不是想著,小師姐常年住在斬雪峰上,與師叔祖最為親近。”牧瑤勾唇,眉心大紅的花鈿在暖日裏格外耀眼,“隻是弟子著實沒有想到,縱然小師姐也在隊裏,師叔祖仍舊是說走就走呢!”


    “師叔祖什麽脾性,大家心知肚明。”風承影淡聲,抱著葬憂與他們背道相馳,“牧師妹,有時間在這裏與我玩這等無聊心思,不如抓緊去城中轉轉,十日光陰不過一眨眼,可別到時候一無所獲……”


    “反在師叔祖麵前失了顏麵。”


    火色的衣角眨眼消失在長街盡頭,留在原地的牧瑤暗暗攥緊了一雙粉拳。


    入夜後一身黑衣的冷麵修士無聲潛入客棧,風承影看見他冷不防將水噴了他一臉:“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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