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梓蹙眉,卻很有耐性的繼續問道,“那殺死林初夏的兇器,就是那把水果刀上麵為什麽會有你的指紋呢?”


    “林初夏來的時候,我在用水果刀削蘋果,上麵當然有我的指紋了。”天雪迴答,伸出手,姿態隨意的把一縷碎發抿在而後,隻是,雙手被手銬銬著,動作說不出的別扭。


    江程梓點了點頭,沈天雪這個迴答,倒是合情合理。於是,又問,“你說出事的時候你們在爭執,那你們爭執的內容又是什麽?”


    天雪漂亮的眉心冷鎖起,不耐的迴了句,“我覺得我們爭執的內容,和案件沒什麽關係。妲”


    江程梓轉動著手中的錄音筆,眉頭越蹙越緊,“慕太太,我覺得你還沒有認清事實,現在的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成為你的救命稻草reads();。”


    “我沒殺人,不需要什麽救命稻草。如果你沒有別的要問,我先走了。”天雪冷淡的說完,起身就要離開,而慕東霆卻急切的站起身。


    “天雪。”


    “還有事?”天雪停住腳步,淡漠的迴頭窀。


    “你,還好嗎?”慕東霆問,聲音壓抑而沉痛。


    天雪唇角勾起一抹譏笑,迴道,“想知道裏麵好不好,慕總裁親自進來體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她說完,就在兩名幹警的帶領下離開了。


    而桌旁,江程梓一邊收拾起東西,一邊微嘲的說道,“慕總和慕太太的關係看起來不太和諧啊,是不是慕總在這兒的緣故,慕太太才會不配合的?要不然,我換個時間再來?”


    慕東霆沉著臉色,也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


    兩個人一起走出看守所,正門口,江程梓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聽電話,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麽,臉色微變。


    掛斷電話後,他看向慕東霆,裂了下唇角,“慕總,你那個小姨子夠厲害的啊,居然請了個大狀來打官司。”


    “你贏不了他嗎?”慕東霆眉心深鎖,問道。


    “沒正麵交鋒過,我隻知道,他經手的案子,也重來沒輸過。不過,據我所知,他開出的律師費也是天價,你那小姨子哪兒來的那麽多錢……”


    慕東霆根本沒心思聽他的喋喋不休,他胡亂的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兩口,卻吐出極少的煙霧。唇角揚著一抹似譏似諷的笑。


    林若寒的房子,錢,還有她的那些奢侈品,哪一樣不是出自她手,他給林若寒優渥的生活,而林若寒卻用他的錢,想置天雪於死地,嗬,想來還真是諷刺之極。


    “天雪和我說過,那天林初夏去別墅找她,對她說:我要和她結婚,還說,要把天雪肚子裏的孩子給她撫養,大概是想激怒天雪。”


    “那慕總裁怎麽能肯定,你太太沒有被她激怒,從而導致兩人發生爭執?”江程梓順著思路分析。


    “不可能的,天雪懷著孩子,她不會這麽沉不住氣。”


    “好吧,我也希望如此。”江程梓點頭,輕咳一聲,又道,“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和慕總商量一下。”


    “請說。”慕霆鈞兩指間夾著煙蒂,慢條斯理的吸著煙。


    “其實,這案子也沒有這麽麻煩,慕太太有精神疾病史,按照法律規定,精神病人殺人,是不追究法律責任的,最多就是賠點錢而已,這麽點兒小錢,對於慕總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江程梓聽起來好似在詢問慕東霆的意見,但心裏卻已經有這個打算,省事省力,又十拿九穩,何樂而不為呢。


    隻是,他沒想到,慕東霆會直截了當的拒絕。


    他劍眉一挑,心知一定是顧子揚多嘴的。“天雪的病已經好了,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我的雪兒不是瘋子。”


    他話音落後,目光渙散的看向外麵reads();。


    外麵風雪交加,這場雪已經下了一天一夜,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江程梓站在門口,溫笑著說道,“雪又大了,還要勞煩慕總裁辛苦一趟,送我迴事務所。”


    慕東霆吸了幾口煙,吐出最後一口煙霧,而後把煙蒂丟在雪地上,邪氣的勾動唇角,把勞斯萊斯幻影的車鑰匙直接丟給了江程梓。


    “煩勞江律師自己開車迴去吧,你也聽到了,剛剛我老婆說了,讓我進去跟她一起體驗生活,我就不迴去了。”慕東霆說完,直接向裏麵走。


    江程梓掂量了幾下車鑰匙,淡笑一聲,“慕總裁就不怕我把你的豪車開走了?”


    慕東霆頓住腳步,下意識的迴頭,“隨便,隻要雪兒能平安的從裏麵出來,要十輛我都送你。”


    ……


    彼時,看守所中,天雪獨自坐在一間小房間中,木板床,這兩天睡得脊背都發疼了。


    又是午後了,這個時間,都會有人給她送杯溫熱的牛奶過來,然後囑咐她午睡。天雪還第一次知道,監獄裏也有這麽好的待遇,看來慕總裁沒少費心思。


    一點鍾,鐵門嘎吱一聲響,送奶的人準時來了,隻不過,這次幹警的身後居然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也穿著囚服,笑靨溫柔淺顯。


    幹警放下牛奶就走了,很識趣的沒有打擾小夫妻甜膩。


    慕總裁端起桌麵上的牛奶,遞到天雪麵前,“老婆,牛奶要趁熱喝,別沒有人看著你,就虐待我兒子了。”


    “放那兒吧,一會兒再喝。牛奶熱著的時候,有腥味。”天雪蹙著漂亮的眉心,直接伸手推開了他。


    慕東霆把牛奶放到唇邊,先喝了一口,溫度剛好,再放肯定就涼了。“味道挺好的啊,一點兒腥味也沒有,老婆,別鬧了。”


    他坐在天雪身旁,死氣白裏的把牛奶杯又放在她唇邊,“老婆,乖,這牛奶總比藥好喝吧,你就憋一口氣,灌下去就行了。”


    “你喝過的,有口水,不要。”天雪一臉的嫌棄。


    慕東霆一笑,唇邊露出一顆邪氣的酒窩,“矯情什麽啊,又不是沒接過吻。老婆,你如果再不喝,我就嘴對嘴的喂你了。”


    “你……慕東霆,你怎麽這麽無賴呢。”天雪氣的鼓鼓的,隻能接過牛奶杯,直接灌了下去。


    “這才乖。”慕東霆溫笑著,把杯子放在了桌麵上。隨後雙手抱頭,倒在了床上,下一刻,眉心就蹙了起來。“這床可真夠硬得,睡完腰不疼啊。”


    “慕總裁,你以為這是賓館啊。”天雪瞪了他一眼,又沒好氣的問道,“你來幹什麽?”


    “是老婆大人吩咐的啊,你不是讓我進來陪著你嗎。”慕東霆說完,雙臂纏上了天雪腰肢,疼惜的把她擁入懷中。“老婆,我想你。”


    “放手!”天雪扭捏的掙脫他,譏諷的牽動唇角,“慕總裁還真是神通廣大,看守所這種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慕東霆無奈的輕歎了一聲,再次摟過天雪,“我沒你想的那麽神通,如果我真有本事,你現在就不會呆在這裏了reads();。雪兒,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天雪沉默不語,卻也沒任由她抱著。她轉身躺會木板床,把被子扯過頭頂,對他置之不理。


    慕東霆自知理虧,就靜靜的躺在她身邊,卻也不敢伸手觸碰,隻是盡量的靠近她的身體,想借此傳遞給她一些溫暖。單人的木板床,躺兩個人總是有些擁擠,慕東霆又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躺在床上,天雪隻能貼邊睡,這一晚,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無眠之夜。


    夜色漆黑,隻有小小的窗口透進些微的寒涼月光。


    “雪兒,在這裏是不是睡不好?下周馬上就要開庭了,等案子結束之後,我就接你迴家。”黑暗之中,慕東霆的聲音低沉暗啞,溫柔的讓人有種想哭的衝動。


    天雪側身躺在床上,手掌緊握著唇,強忍著淚,故作堅強的說道,“慕東霆,你想的太遠了,我能不能出去,還不一定呢。”


    “雪兒,別胡說,你一定會沒事兒的,我也不會讓你有事。”慕東霆突然伸臂摟住她,緊緊的摟在懷裏。甚至讓天雪無法掙脫。


    他就這樣摟著她過了一夜,第二天天雪醒來的時候,慕東霆就已經離開了,看來,慕總裁的本事也沒多大,她還真以為他能陪著她一起蹲監獄呢。


    *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終於到了開庭的時間。


    天雪被兩名幹警押著,來到了被告席上,她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目光清冷的掃過在場中的眾人。


    旁聽席上,她看到了憔悴的母親,看到了一臉擔憂的潘婉卿,看到了神情緊張的顏飛,還有,坐在顏飛身邊,一直低垂著頭的劉芸。最後,是慕東霆,他的目光幽深,神情極為複雜。


    天雪的目光看過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臉,每個人的臉上神色各異,當然,也有恨不得她趕緊死的人,就是林若寒。


    林若寒看著她的眼神,都在噴火,如果沒有人攔著,林若寒大概就會衝過來,把她給撕碎了。


    天雪被推到了被告席上,手上的手銬磨破了腕間細嫩的肌膚,生疼。


    首先,是原告律師做陳述,言辭切切,把死者林初夏說成了天上有、地上無的好女人,可惜卻被被告無情的殘害,博得了審判長和陪審團的一致同情。


    而原告方,江程梓聽得極為認真,試圖從他的陳述詞中找到破綻。


    陳述之後,原告律師就請證人出庭,證人當然就是林若寒了。


    首先,還是原告律師提問,所有的問題,都對原告方有利,林若寒聲淚俱下的把自己如何看到沈天雪殺害姐姐林初夏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再次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這張感情牌,打的非常的精彩。


    台下,連慕東霆都捏了一把汗。


    輪到被告律師江程梓做辯護的時候,他不急不緩的來到林若寒身邊,先是靜靜的打量了這個小女孩片刻,目光犀利駭人,林若寒不自覺的就打了個寒顫。


    然而,江程梓卻對她微微的一笑,問道,“林小姐,我希望你可以非常認真的迴答我接下來的問題,身為律師,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作偽證是涉嫌犯罪,會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reads();。”


    林若寒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被江程梓這麽一嚇唬,明顯有些心虛了,顫聲說,“我,我不怕,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好吧。”江程梓點頭,“那你現在可以迴答我的問題了。剛剛你的陳述中提到,你一進到慕家的別墅,就看到被告,也就是我的當事人沈天雪拿著水果刀刺入了被害人,也就是你姐姐林初夏的胸口,對不對?”


    “是的,就是她!”林若寒伸臂指向天雪。


    “那你呢?接下來,你做了什麽?”江程梓繼續問道。


    “我,我跑到我姐姐身邊,抱住她,卻發現她已經沒氣了,然後,我就報了警。”林若寒哭哭啼啼的迴答。


    卻見慕東霆彎彎的勾起唇角,一臉得逞後的得意。“林若寒,你確定你說的都是你親眼所見嗎?”


    “是。”林若寒一口咬定。


    而下一刻,江程梓突然沉下臉色,嚴肅的說道,“你說謊!”


    “沒有,我沒說謊。”林若寒不停的搖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用手背抹著眼淚。


    而江程梓卻直截了當的揭穿了她的謊言。“你報警之後,警察很快就趕到了,現在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當時,你因為抱過死者的身體,所以身上沾滿了鮮血。而我的當事人沈天雪,衣服卻是幹淨的,沒有一滴血跡。試問,如果她和被害人爭執過,又把刀子插在了被害人的要害,有些常識的人都會知道,鮮血一定會迸濺出來,那麽,我的當事人又怎麽可能衣衫整潔?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她根本就沒有碰過當事人。”


    這些微小的細節,如果江程梓不提出,或許很容易就被忽略了,但這卻是能夠證明林若寒說謊的最致命的證據。


    顯然,林若寒也沒意識到這一點,她一直都以為自己的謊言是天衣無縫的。慌亂之中,她急切的說道,“也許是她殺完我姐姐之後,去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呢。”


    她不說還好,話一出口,她的辯護律師頓時蹙了眉頭,一臉的愁容。


    江程梓譏諷的一笑,說道,“殺人之後去換衣服?好吧,那林若寒小姐,請你告訴我,我的當事人換衣服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麽?看著她換衣服?”


    “我,我……”林若寒啞口無言。


    江程梓並在理會她,而是看向了審判長,“根據現場的監控錄像顯示,這位林若寒小姐是在事發三小時後才進入別墅的,那個時候,被害人林初夏已經死亡。你進入別墅的時候,看到的隻是林初夏的屍體,而當時,我的當事人驚慌失措的站在旁邊,她一覺醒來,發現家裏的客人受傷躺在沙發上,她非常害怕,正要撥打120時,你就出現了。因為我的當事人和你姐姐同時愛著一個男人,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情敵’,兩個人關係當然不好,所以,你就主觀臆斷的認為我的當事人就是兇手。而事實上,你並沒有親眼所見我的當事人殺害你姐姐,對不對!”


    江程梓最後的話雖然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並且,擲地有聲,非常的具有說服力。林若寒睜大了淚眼,一副迷茫無助的模樣,卻依舊無法掩蓋她說謊的事實reads();。即便是她的辯護律師,都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尊敬的審判長,我的問題問完了。”


    針對證人的提問結束之後,是對被害人的提問。首先是江程梓提問,每一個問題都直接切中要害,借此來間接的證明沈天雪並沒有殺害被告。


    而輪到對方律師提問的時候,顯然,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


    “沈小姐,哦,不,慕太太,我想請問,你覺得你和慕先生的感情好嗎?你認為他愛不愛你?”


    天雪微抬起眸子,下意識的看向旁聽席上的慕東霆,清澈的美眸頓時掀起了幾絲漣漪。短暫的目光交匯,她看到他眼中的沉重,與一股化不開的憂傷。


    天雪微側開頭,心中忽而湧起一陣酸澀,沉默片刻後,淡漠的迴答,“他對我很好,但他沒說過愛我。”


    她迴答之後,全場想起了細微的唏噓聲。而天雪長睫低斂著,並沒有去看慕東霆此時的神情。


    而後,對方律師繼續追問了第二個問題,“那麽,你知道你的丈夫和死者林初夏之間是什麽關係嗎?”


    “林初夏是東霆的前女友。”天雪極為平淡的迴答,甚至不曾牽動一絲情緒。


    “隻是‘前女友’那麽簡單嗎?據我所知,在你們結婚之後,慕先生仍然和死者林初夏有密切的往來,並且有非常親密的關係。”


    “什麽親密關係?你看到他們上.床了嗎?”天雪抬眸看著他,目光銳利,語帶嘲諷。頓時引起了現場的一片嘩然。


    而旁聽席上,慕東霆微微尷尬的咳了一聲。而後,隻聽天雪繼續說道。


    “你和我丈夫,還有林初夏應該不熟吧,那你所謂的‘據你所知’就是林若寒的一麵之詞了。那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姐姐感染了艾滋病毒。”天雪語速平緩,蒼白的麵容,淡漠如水,卻字字犀利。


    “你會和一個艾滋病人發生關係嗎?如果你都不會,我覺得,我丈夫更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那你所謂的‘親密關係’,純屬無稽之談。”


    天雪的話,明顯有暗罵的意思,場內一陣哄笑,律師的臉色綠了幾分。但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很快平靜下來,繼續下一個問題。


    “就算因為被害人身體的緣故,他們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但被害人住院治療期間,一直是你的丈夫在照顧她,並且,花費大量的金錢,讓被害人接受最好的治療。這就證明,他們之間還有著很深的感情,也就是說,即便沒有身體出軌,也一定有精神出軌。”


    “有沒有我不知道,你應該去問慕東霆,或者去問林初夏。”天雪不冷不熱的迴了句。


    “錯,你當然知道,身為妻子,你的丈夫常常因為另一個女人夜不歸宿,甚至漸漸的疏遠你,難道你會毫無察覺嗎?根據醫院的值班醫生和護士所說,你的丈夫對死者林初夏嗬護備至,無論多忙,都是隨叫隨到,甚至時常陪伴她在醫院過夜。就因為你丈夫對死者最真摯的感情,以及無微不至,才激發了你的嫉妒心,所以,你和死者單獨相處的時候,幾句言語不和,就殘忍了殺害了她,對不對?”


    天雪長睫輕動幾下,微嘲的一笑,“你是律師還是妄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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