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東霆還有一個姐姐,叫慕東蘭,是慕父和前妻所生,雖然同父異母,但姐弟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天雪出國之前,每年慕東蘭生日,都會請她一起參加生日party。可迴國之後,她一直不曾見過她。


    “小蘭姐住在郊區嗎?她現在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嫁人?”天雪一連串丟出幾個問題。


    而慕東霆專注的開車,劍眉深鎖,一雙鳳眸冷若寒潭,隻淡淡的迴答,“一會兒見到她,你就知道了。”


    慕東霆的勞斯萊斯幻影在郊外的一家精神療養院的正門前停住,天雪看著眼前白色的建築物,不免錯愕。她側頭看向慕東霆,薄唇顫動幾下,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慕東霆一手拎著蛋糕,另一隻手緊握著她冰涼的小手,一路向療養院內走去。天雪的腳步有些遲緩,因為,她的內心深處是抗拒這種地方的。


    四周圍著一人多高的白色鐵柵欄,他們坐在圍欄之外,而圍欄內,一些穿著條紋病服的精神病喚著零散的呆在裏麵,有的在仰頭看天,有的低頭冥思,有的傻兮兮的笑,有的不停的自言自語,他們唯一的特征就是神情呆滯。


    而慕東蘭獨自坐在角落中,身體靠著欄杆,手指胡亂的扯著頭發,嘻嘻的傻笑著reads();。


    “小蘭姐?”天雪站在欄杆外,半蹲下身體,不可置信的看著裏麵的女人,而此時,慕東蘭也看著她,目光空洞,沒有絲毫焦距,唯一的表情就是笑。


    “東霆,小蘭姐怎麽會變成這樣?”眼前的情景,讓天雪不由得濕了眼眶。


    慕東霆高大的身體靜默在原地,落在姐姐身上的目光冷而幽深,那盒精致的草莓蛋糕就放在他腳邊,如同擺設一樣。


    他緩慢的點燃了一根煙,深吸兩口,吐出極少的煙霧,眸色更深,更冷了。


    六年前,父親含冤入獄,並在監獄中自殺身亡。父親死後,姐姐就瘋了。一個好好的家,就這樣散了,他被迫出國,一個人背井離鄉,孤獨漂泊了數年之久,其中滋味也隻有他自己知道稔。


    如果不是沈家,如果不是沈立峰的誣陷,他也不會家破人亡。


    慕東霆拳頭緊握著,手背之上青色血管道道凸起。他一定會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東霆,東霆!”天雪怯怯的扯著他衣角,此刻的慕東霆,陌生而可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慕東霆兩指遽然間用力,指尖燃燒著的煙蒂斷為兩截,掐的粉碎。而慕東霆側頭看著她,唇邊含著溫和的笑意,一如謙謙君子。隻是出口的聲音微低啞,“六年前,我爸出事之後,姐姐就變成這樣了。”


    天雪了然的點頭,並沒有多嘴,她不想再去剝開慕東霆的傷心事。


    當年,慕父因為貪汙公款入獄,她多少有些耳聞。但父親不允許她過問,以至於天雪對此事幾乎一無所知。


    “雪兒,其實,我爸是被人陷害的,他冤死在監獄裏,而我姐姐,她承受不住打擊,也瘋了,醫生說,她的病無法治愈,等同於一個廢人了。她的下半生都會像現在這樣,癡癡傻傻的活著。”慕東霆斂眸,專注的凝望著天雪,鳳眸深不見底,透出一股刺骨的寒。


    他的手下意識的握住天雪手腕,那麽用力,幾乎要將她纖細的腕骨捏碎一樣。“雪兒,如果你是我,也會不甘心,也會向仇人報複的對不對?”


    所以,天雪,不要怨我,恨我。無論今後發生了什麽,希望你可以試著諒解我。為了冤死的父親和瘋掉的姐姐,我不可以什麽都不做,因為,我是慕東霆,是慕謙和的兒子,是慕家的子孫。


    “東霆……”天雪茫然的看著他,腕間的疼痛讓她漂亮的眉心緊皺成一團。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慕東霆,這樣的他,讓她莫名的不安與害怕。


    而正是此時,身後突然傳來高跟鞋落在地麵的脆響聲,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潘婉卿一身玫紅色旗袍,與四周的白格格不入。她的手中,同樣拎著一款草莓蛋糕。


    她踩著細高跟鞋走過來,將手中的蛋糕並排放在慕東霆的蛋糕旁,溫溫的開口,“沒想到你們也來為小蘭慶生。”


    “媽。”天雪有些生硬的打著招唿。


    而慕東霆放開天雪的手,神色恢複了一貫的冷然。他隨意的看了眼腕表,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迴去了。”


    他說罷,拉著天雪就要離開,卻被潘婉卿出聲阻攔reads();。“東霆,你有事就先走,讓雪兒留下陪我坐一會兒,你們結婚這麽久,我和雪兒接觸的機會也不多,我這個做婆婆的也該和兒媳婦多親近才行。”


    潘婉卿說話間,已經握住了天雪的手,完全不給他們說‘不’的權利。慕東霆劍眉冷挑起,周身的氣場漸冷。


    “東霆,你先迴去吧,我陪陪媽。”天雪適時的出聲,打破僵局。


    慕東霆鳳眸微眯起,沒再說什麽,沉默著轉身離開。


    他離開之後,潘婉卿拉著天雪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潘婉卿緊握著天雪的手,關切的說道,“你們結婚之後也沒迴過老宅,我也一直沒機會問你。雪兒,東霆他,對你好嗎?”


    天雪微微的遲疑,同樣的問題,顏飛也問過她,似乎他們都潛意識的認定慕東霆會對她不好似的。顏飛的質疑尚在情理之中,而潘婉卿的行為,非常讓人奇怪。


    “很好。”天雪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而後,潘婉卿的表情看起來似乎輕鬆了許多。


    兩人肩並肩坐著,彼此有短暫的沉默,天雪的目光有些許的茫然,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迴憶之中。


    其實,這種地方她也曾呆過。在美國,精神病是強製監管的,病人必須被迫如願治療。每天被注射各種藥物,吃的藥片比飯還要多,吃的她不停的反胃嘔吐,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那段時間,幾乎像噩夢一樣,根本不堪迴首。每次顏飛和劉芸來探視,她都哭著求他們救她出去,她哭著說自己不是瘋子。等到病情穩定出院的時候,天雪整整瘦了十五斤,瘦的皮包骨,幾乎沒了人形。


    天雪的目光漸漸的模糊,她用力的眨著眼睛,試圖眨掉即將奪眶而出的淚。


    而此時,身旁的潘婉卿突然起身,快步走向圍欄,因為圍欄內的慕東蘭正將手臂伸向欄杆外,掀開盒蓋,用手抓了一把奶油蛋糕就往嘴裏送,她一邊舔著手指,一邊嘻嘻的傻笑著,“好吃,真好吃。”


    潘婉卿從包中抽出紙巾,溫柔的替她擦拭著手上殘存的奶油,神情認真而溫和,周身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其實,在天雪的眼中,潘婉卿一直是善良而偉大的女人。因為愛情,她不顧父母反對,甚至不惜和他們斷絕關係,硬是嫁給了家世平庸的慕謙和,這個男人甚至是二婚,還有一個女兒。可婚後,她對慕東蘭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好,這樣的女人,的確值得人欽佩。


    “蘭蘭乖,蛋糕不可以直接用手抓,會有細菌的。”潘婉卿耐心的說著,像哄著年幼的孩子一樣。


    而慕東蘭一直對著她傻笑,口中不停的說著,“蛋糕好甜,謙和,你吃。”


    “謙和,謙和……”慕東蘭不停的喃喃自語著,她不再傻笑,而是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神情,像初戀的少女在思念著情/人。


    天雪不解的尋思,哪兒有女兒會直唿父親的名字?並且,那語調、神情就好像是在唿喚著戀人一樣。


    “媽,姐姐怎麽一直在喊爸的名字呢?”天雪不過隨口一問,而潘婉卿的手中明顯一僵,並且神情大變,驚慌失措間,甚至踢翻了腳邊的蛋糕盒。


    “媽,您當心一點。”天雪急忙扶住她。


    潘婉卿穩了穩心神,有些牽強的扯動唇角,“蘭蘭是精神病患者,思維自然和正常人不一樣,這沒什麽好奇怪的reads();。”


    天雪眸中依舊滿是疑惑,似有所思。真的是這樣嗎?可她記得,在美國的時候,醫生曾經說過,精神病人的言行往往反應的才是他們最真實的內心。也許,慕謙和在慕東蘭的心中,並不僅僅是父親那麽簡單。


    “媽,我覺得……”天雪還想說些什麽,卻突然被潘婉卿沉聲打斷。


    她抓著天雪的手臂都在微微的顫抖著,顯示出她極度的不安與恐慌,“雪兒,答應媽媽,無論今天你看到什麽,或者懷疑什麽,統統都要忘記,更不要和東霆提起,好不好?”


    天雪遲疑著,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無論怎樣,這些都是慕家的家世,她無權過問。無論潘婉卿想要隱瞞什麽,都一定是為了慕東霆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母親會害自己的兒子。


    “好,我答應你。”


    天雪的迴答,總算讓潘婉卿鬆了口氣,她癱軟的坐在長椅上,然後對天雪擺了擺手,“你忙就先走吧,我留下陪著蘭蘭。”


    潘婉卿明顯在下逐客令,天雪自然聽得懂,她禮貌的微微點頭,然後便離開了。


    離開療養院,她乘坐出租車向市區而去,尚未到達公司,便接到了劉芸的電話。


    “老板娘,你現在是越來越輕鬆,連班都不上了。準備正式邁入黃臉婆的行列了?”劉芸玩笑的打趣著。


    天雪淡淡的笑,說道,“正在迴公司的路上,找我有事?”


    “中午我約了顏飛吃飯,一起過來吧,老地方。”


    “好啊,那一會兒見。”天雪掛斷電話,囑咐司機調轉了方向。


    天雪姍姍來遲,包房內,顏飛已經點好了菜,並且開了一瓶紅酒。


    天雪放下包,在他們對麵坐了下來,拿起刀叉就開始切牛排,;劉芸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沈天雪,你是餓死鬼投胎嗎?看到飯就吃,也不問問今天我們為什麽請客?”


    天雪有些艱難的將視線從牛排轉移到劉芸身上,懵懂的眨了眨眼,口中還咬著牛肉,含糊的說道,“每次都是你們請客啊,難道這次有什麽區別?”


    劉芸嬌笑著,伸手環著顏飛的手臂,頭親密的枕在他肩膀,“今天是我和顏飛第一次約會。”


    噗……天雪一口紅酒差點兒沒噴出去。敢情她今天成電燈泡了,還是一千瓦的,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刺眼了。


    “你們兩個什麽時候搞到一起去的?怎麽不早說,早說我就不跑來當電燈泡了。”天雪拿起餐巾擦拭唇角,語調玩味,曖魅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著。


    顏飛幾乎是麵無表情,不發一語。而劉芸嬌笑如花,一直纏著他不放,“就是我們喝醉那天,你家慕總把你接走了,而顏飛送我迴家,然後就順理成章……”


    劉芸畢竟是女人,臉紅著,沒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而此時,顏飛的神情已經很難看了,劉芸在天雪麵前說這些,讓他覺得非常的難.堪。他突然推開劉芸,站起來說道,“你們聊,我去趟洗手間。”


    “顏飛這是害羞了?”天雪淡淡的笑,打趣道reads();。


    而此時,顏飛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緊蹙的劍眉一直不曾舒展,他懊惱的握起拳頭,砸向鏡中的自己。


    那夜,天雪撲入慕東霆懷抱的畫麵的確刺激了他,他是被嫉妒衝昏了頭,才會負氣的和劉芸在一起。劉芸是個很好的女人,可是,她卻無法填補他心中的空白,第二天酒醒後,他就已經後悔了,不愛就是不愛,他沒辦法欺騙自己。


    可是,對於劉芸,他終究是有一份責任,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生怕話一旦出口,就注定了傷害,他不想傷害劉芸,更不想他們以後連朋友都做不了。


    顏飛此刻真是追悔莫及,他不停的用冷水衝臉,試圖衝洗掉煩亂的情緒。


    等他收拾好心情迴到包房時,劉芸已經離開了,隻有天雪獨自一人坐在位置上吃牛排。“公司有事,劉芸先走了。”


    “嗯。”顏飛輕點了下頭,沒有絲毫的情緒波瀾,他坐迴位置上,一邊給天雪夾菜,一邊溫聲詢問道,“還想吃什麽嗎?”


    “兩份慕斯蛋糕打包。以後你們兩個單獨約會,我蹭飯的機會也不多了。”天雪沒心沒肺的笑著,像個貪吃的孩子一樣,一派天真無邪。


    顏飛淡然失笑,吩咐服務員打包了兩份慕斯蛋糕。


    “明天晚上有一個慈善拍賣會,你陪我一起出席吧。”顏飛漫不經心的開口。


    天雪笑著,單手托腮道,“怎麽不找劉芸一起去,她現在可是你的女朋友,她陪你出席更合適。”


    “我問過她,她明天晚上有約會,沒時間。”顏飛的謊言說的滴水不漏。


    “好,那明晚你來接我。”天雪點頭答應。哎,吃人的嘴軟啊。


    兩個人一同走出西餐廳,門童把車子開了過來,顏飛開車送天雪迴公司。


    一路上,狹小的空間內有短暫的沉默,是顏飛率先打破了沉寂。


    “天雪,其實,我和劉芸之間隻是一場錯誤,我會找機會和她說清楚的。”


    “說清楚什麽?”天雪漂亮的眉心微蹙,床都上了還有什麽可誤會的。她不希望顏飛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而顏飛雙手緊抓著方向盤,劍眉冷蹙。


    天雪側頭看著他,目光十分認真,“顏飛,劉芸是個好女人,她非常愛你,你們在一起會幸福的。”


    幸福嗎?顏飛隻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一樣,放任錯誤持續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裏?!


    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車子已經在恆宇集團的大門口停住。


    “明天晚上我來接你。”他說道。


    “嗯。”天雪點頭,然後推門下車,快步向公司內走去。


    ……


    翌日傍晚,顏飛的準時停在了公司樓下,天雪一身純白色小禮服,淡淡的精致的妝容,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reads();。


    她坐入副駕駛的位置,低頭還在翻看投資部遞交的報表,眼看著就要月末了,而這個月的收益並不是十分理想,可想而知下月例會上慕東霆的臉色又會很難看。


    “至於這麽拚命嗎!別看了,坐車看書會傷眼睛的。”顏飛關切的說道。


    天雪合起手中的資料,兩指下意識的按著發酸的鼻梁。


    “拍賣會上如果有什麽喜歡的就告訴我,我買給你。”顏飛又道。


    天雪溫笑著,迴了句,“謝謝。”


    兩人一同走進拍賣會場,天雪自然的挽著顏飛手臂,在外人看來,男俊女俏,怎麽看都登對。


    拍賣會開始後,依次有不同的拍賣品被禮儀小姐送到展台上,昂貴奢華,無一例外。


    天雪走馬觀花的看著,她對所謂的慈善拍賣一向不感興趣。這不過是商人打著慈善的旗號,進行商業宣傳。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虛偽。


    可當最後一件展品被擺上台上,天雪平靜的麵容終於被徹底打破,與之前那些昂貴的珠寶首飾不同,這是一幅油畫,即便是外行人,都看得出畫家的工筆細膩,畫麵上,女子笑靨如花般綻放,眉宇間微波流轉,脈脈含情。而畫的名字就叫做:戀愛少女。


    天雪的目光呆呆的注視著台前,啪的一聲,手中的競拍牌突然墜落在地。<


    “怎麽了?”顏飛擔憂的詢問,他自然察覺到她的反常。


    “沒,沒什麽。”天雪慌忙的搖頭,微低下頭,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而緊握著的拳頭,眸中幽幽閃動的流光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卻是騙不了人的。


    此時,台上的主持人開始介紹這副拍賣品,甜美的聲音傳入天雪耳中,卻莫名的刺耳。


    “這幅畫是當代知名女畫家林初夏的自畫像,名為:戀愛少女。這幅畫可以說是林女士鼎盛時期的作品,畫工細膩唯美,很有收藏價值,起拍價格十萬元。”


    顏飛側頭看向身旁的天雪,劍眉下意識的冷蹙起,唇角邊含著一抹冷嘲的笑。他雖然沒見過林初夏,但這個名字卻是如雷貫耳。難怪天雪的情緒會突然失控,原來是因為這副畫。


    此時,競拍已經開始,雖然林初夏在業內小有名氣,但上流社會對她並不熟悉,所以,對這幅畫感興趣的人很少,隻零星有幾個人出價,價格漲幅也不大,最高隻給到12萬。


    顏飛突然舉起了手中的競拍牌,報出了二十萬的天價,一時間,他幾乎成了全場焦點。


    “顏飛,你想幹嘛?”天雪拉住他手臂,扯下了競拍牌。


    顏飛的目光很沉,一本正經的說道,“買下來以後毀掉,看著心煩。”


    在顏飛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所有天雪不喜歡的東西,都沒有存在的價值。這幅畫既然讓天雪那麽難過,那所幸毀掉也好。


    原本,這幅畫已是顏飛的囊中之物,但突然間,居然有人出了三十萬的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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