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一記驚天動地的虎嘯,震的人耳蝸迴音不斷。


    一個粗壯的漢子,正攥緊一根轡頭,騎在一頭猛虎的背上,身子不停的左撲右晃。


    他仰頭瞥了一眼,在一枚利刀落下的瞬間,急忙伸手去奪。不成想,不僅奪了個空,手指還被削掉了一根。


    “啊……”


    他耐著深深的懼意與疼痛,揮拳猛砸身下的猛虎。


    “哈哈,這小子以為自個兒是武鬆呢。”


    “唉,怕是命不久矣嘍。”


    “這小子點背,抽了頭老虎,天意啊。”


    …………


    須臾,那頭猛虎兇勁陡盛,咆哮一聲,躍向空中猛一甩身,將背上的男子拋了下來。


    男子剛一著地,猛虎四蹄一蹬,血口一張,將他的腦袋吞進了嘴裏。


    “噗……”


    血水濺灑了一地,人群中爆出潮水般的歡唿。


    “啾!”


    一枚從場外射出的麻針,釘在了猛虎的額中央,猛虎蹣跚幾步,應聲而倒。


    其後,幾個黑衣漢子走進場內,吃力的將猛虎架了出去。


    半分鍾後,一頭灰色的兇狼,載著一個嬌柔的女孩,如一道閃電般撲了進來。


    那頭兇狼極其狡詐,它先是一撲一頓,將女孩甩個頭昏腦脹,繼而仰麵栽倒,在地上滾了一圈,終於將女孩摔扔在地。


    當女孩仰身坐起的刹那,兇狼血口圓張,尖銳的獠牙刺進了她那白皙的脖頸中。


    “噗……”


    人群中,再次爆出振聾發聵的歡唿。


    “這麽年輕的妹子,給咱當媳婦多好。”


    “是啊,水靈靈的,看著都香。”


    “進了這裏,就不分男女老少啦,弱肉強食嘛。”


    …………


    霍然間,我明白了,這是一座巨大的圓形鬥獸場。隻是和帝陵相較,它不及其十分之一。


    頂上刻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場中刻了一幅金光燦燦的中國地圖。


    青龍同地圖等大,二者氣勢磅礴、震懾心魂。


    方才的利刀,是從頂上落下。


    仰頭望去,無數枚利刀如星點的寒光,在頂上閃閃欲墜。


    場外,已經圍滿了幾百號鼓噪助威的人。


    “你們幾個隨我來。”


    一記妖媚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側目望去,說話之人,是一個體態婀娜、容貌豔麗的年輕女子。


    進了一間石室後,女子拿出一遝白紙,淡淡道:生死有命。既然想加入誅心社,那麽此關的“血獸點路”是必須要過的。幾位剛剛也見了,當你們騎在血獸的身上時,會有利刀從青龍之頂落下,如果你們握住了刀、殺死了血獸,便是闖關通過。血獸倒下的地方,就是你們要去的地方。簽下這張生死狀,是生是死……嗬嗬,祝幾位好運。


    說完,她在一旁坐了下來,翹起雪白的玉腿,收了收春光乍泄的領口。


    “吼……”


    “啊、救命……”


    一記兇厲的豹聲、一串絕望的求救聲傳進了密封較好的暗室中。


    所有人,緊盯著手中的白紙,戰戰兢兢的不敢落筆。


    我揚起眉頭,瞟見女子紅豔豔的血唇,像是望見了一灘血水,眼前的物體,變得閃閃晃晃的。


    “我想放棄,我想迴去,我後悔了。”


    一個男子蹲下身來,摳著腦袋,欲哭無淚。


    “早知道如此,咱都不來了嘛。”


    “對啊,這裏簡直就是地獄,十死九生啊。”


    我也有了退縮之意,想抱怨幾句,見他們吆喝的起勁,便抿緊嘴,緊盯著女子的一舉一動。


    女子放下腿,腰身前傾,乳白的胸口上乍現幾縷細長的青筋,十分的勾魂攝魄。


    她悠然的笑道:想放棄,可以,從青石台上跳下去。


    “你說跳就跳,我們的命豈能任你說了算。”


    “走了,兄弟們,看他們能將咱怎樣?”


    幾人話畢,十多個手持棍棒的黑衣漢子滿麵兇色的衝了進來。


    “這是誅心社嗎?簡直是草菅人命,聖主呢?”


    望著他們手裏揮著明晃晃的鐵器,我對誅心社的看法,又有了轉變。


    此刻,我們幾人已是進退兩難。


    不過,橫豎是死,與血獸力搏一番,興許能有一線生機。


    當我們被引到鬥獸場的邊緣時,另一個更為妖豔的女子抱著一個白色的竹筒款款走來。


    “來,抽簽擇獸定生死,咯咯。”


    竹筒內,放置著十多枚紅色的竹簽,簽頂被黑色的牛皮袋封住了,辨不清上麵所寫的是什麽。


    女子看到我們躊躇不決,冷聲道:快抽簽,不然將你們全都推下石台。


    眾人無奈,隻得雙手合十拜拜天地,各自抽了一枚。


    當我抽出一枚竹簽後,握在手裏半晌不敢拆看。


    “好悲催,兄弟,你抽了什麽?”


    一旁的男子亮出自己的竹簽,上刻“獅子”。隨後,他愣巴巴的望著我手裏的簽子。


    我搖搖頭,說:不敢看。


    “打開吧,這個節骨眼了,拚一把。”


    見他如此樂觀,我拆開竹簽一看,上麵赫然刻了一個“牛”字。


    “牛?什麽牛?”


    男子嘀咕到,我也覺得奇怪。


    隨後,餘下幾人紛紛的亮出了自己手中的竹簽,上刻“蟒蛇”、“藏獒”、“鱷魚”、“獅子”、“棕熊”等。


    幾人所抽之簽的名稱都是兩個字,唯獨我的是一個字。


    “你這個牛好,不像我這個藏獒,一獒抵三狼啊。”


    “最慘的是我——蟒蛇,騎在蟒蛇身上,那還不是片刻間就沒命了?”


    “什麽呀,鱷魚才是最危險的呢,它那糙厚的皮肉,戳都戳不動。”


    “你們手裏的血獸,誰的塊頭比棕熊大?最慘的是我。”


    一時間,所有人陷入了深深的懼意中。


    懷抱竹簽的女子桀桀笑道:你們都錯了,最危險的血獸乃是牛,它不是一般的牛,而是北非公牛。


    “北非公牛?”眾人不解。


    女子冷哼一聲,續說:北非公牛力大無窮,生性暴烈,血戰至死。一頭公牛可敵三四頭雄獅,能輕易的頂起一輛小汽車。它絲毫不懼體型更大的猛獸,因此它才是鬥中之王、終極狂魔。


    方才對我流露出豔羨之意的眾人,神色一變,憐憫中帶著悻悻之意。


    “好了,依據血獸的戰力排序,先後上場的是蟒蛇、藏獒、鱷魚、棕熊、獅子、北非公牛,你們做好準備。”


    女子說完,引著我們沿階而下。


    穿過一扇矮窄的石門後,我們走進了一間光線昏暗、氣味渾濁的地下石室。


    石室的下麵,有一方僅容一人之身的梭形孔洞,無數個血獸的狂鳴,從下麵傳來。


    看來,由此而下,可以騎在血獸的身上。


    “好,抽中蟒蛇的兄弟上場了。”


    女子說完,紅唇貼在掌腕中,低語了一句。


    須臾,一條墨綠色的斑斕蟒蛇,被縛在一具鐵製的滑架上推送了出來。


    蟒蛇的腰身上套了一副紅色的轡頭,韁繩柔韌細長,看上去異常的牢固。


    在它被推出來的刹那,騰地一躍而起,黑色的信子探出孔洞,噴出腥臭的氣味。


    “我、我不敢,能不能放了我,我家有錢。”


    “咚”的一聲,抽中蟒蛇的男子雙膝跪地,抱住女子的雙腳不停的磕頭。


    “窩囊廢……”


    女子說罷,纖腳一抬,將他踹了下去。


    那條蟒蛇,見有重物墜來,猛地將頭避向一邊。


    “砰,”一記悶響遽然傳來。


    血水,從男子的後腦冒出,溢流成河。


    那條蟒蛇血口圓張,將掉落下去的男子叼進了嘴裏、卷進了懷中,一點點的咽進了腹中。


    不多時,一條滾瓜溜圓的蟒蛇,被滑架拖了迴去。


    眾人看罷,盡皆駭然,不由自主的抹了抹額間的熱汗。


    女子揚起掌腕,冷笑道:那蛇不用再喂晚餐啦,將藏獒放出來。


    頃刻,藏獒還未現身,一記將石室震的轟轟作響的吼聲兀自傳出。


    當眾人真切的見到那頭藏獒之時,覺得它分明就是一頭雄獅。


    它通體金黃,眼窩深陷,臉盆寬大,烏鼻雄挺,一副王者至尊的威猛風範。


    不容女子開口,一個男子自行跳了下去。


    在他還未坐穩之時,閘門洞開,那頭藏獒狂嗥一聲,四蹄生風,飛箭般的躥了出去。


    然而,僅僅一個來迴,坐於藏獒身上的男子便被甩下身來。柔韌的韁繩套住了他的脖子,將他勒得氣息全無。


    忽然,藏獒虎頭一轉,怒嗥一聲,在男子的身上撕咬起來。


    皮肉的撕裂聲、筋骨的斷開聲、男子的淒嚎聲、藏獒的狂吼聲,聲聲入耳,聲聲割心。


    血水淌了一波又一波,幹了一片又一片,不變的,是不絕於耳的歡唿。


    “我、我受不了啦。”


    一男子高喊了一聲,猛地撞向石室的牆壁。


    “噗!”


    一片猩紅滾燙的血水從石壁上反濺迴來,打在了眾人的臉上。


    定睛細看,那人是方才抽中了“獅子”簽、向我打氣鼓勁的男子。


    我抹了抹臉上的血水,無助的蹲下身去,目光死寂的盯著他那具殷紅的屍身。


    等我從木然驚懼的氛圍中清醒過來時,抽中鱷魚和棕熊的兩個男子已經慘死身亡了。


    “喂,別蹲著了,該你了。”


    耳邊,響起了女子冷冰冰的聲音。


    我睨了她一眼,又望望血淋淋的場內,直起酸麻的腰,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別演苦肉計了,下去吧。”


    我不語,這一掌,隻為讓自己更加的清醒。


    “哞!”


    一記野獸的咆哮,忽地從孔洞傳出,聲音低沉厚重,充滿了不羈的狂妄與無畏的野性。


    刹那間,當我的目光與它血色巨眸相接的一瞬,飄忽不定的魂魄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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