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的前方,矗立著三座通體金黃、樣式迥異、奇特絕倫的建築。


    正中央,是一座形若兩口豎起身子、側向直放、口口相接的缽盂拚合而成的建築。


    說的直白一些,就好像兩口高壓鍋被壓扁了身子、縮小了鍋口、側直了身子的橫貼在一起的樣子。有點兒溜溜球的感覺,不過兩側的壁身,隆起的弧度略大,更顯圓潤。


    左右兩側的建築,極好辨認。


    左側,是兩枚杯座貼合在一起的高腳杯所構成的建築,下麵的高腳杯,杯口衝下,上麵的高腳杯,杯口衝上。


    遠遠看來,兩枚高腳杯中間相貫的杯梁,纖細通直,讓人不禁擔憂若有一股勁風撲來,杯梁是否會一顫而斷。


    右側,下麵堆聚著三顆豎立的雞蛋,蛋頂的中間,豁口的地方,恰又嵌進了一顆雞蛋。


    乍一看,宛如三顆雞蛋將頂上之蛋協力托舉了起來。


    三座建築,中間的略矮,高約數十米,左側的略高,高約十五米,右側的最高,足在二十米之上。


    “姐,這三座建築都是用黃沙鑄成嗎?”


    雲姐滿臉驕傲的笑說:嗯。麵前的三座建築,各有名字,中間的為“食為天”,左側的為“杯中歡”,右側的為“蛋中蛋”。


    “哦,名字別致,很押韻。”


    我滿心讚賞的迴到。


    雲姐繼續說:這三座建築之後,還有十幾座更大更高的建築,像“苦作舟”、“迴頭岸”、“千萬千”等等,形狀各異,構造奇特,改天帶你去看看。


    “改天?今天不行嗎?”


    我的質問裏,滿含著切切的央求。


    雲姐拽住我的手腕,笑道:晚些還要帶你去個更重要的地方。


    “好吧。”


    我咕噥了一句,有些失落。


    “嗖”的一聲,一枚煙花直溜溜的衝向天空,而後“吧”的一聲,炸裂紛飛,呈作一張金色的人之笑臉。


    “學生們下課啦。”


    雲姐望著飄在空中的金色煙花,說到。


    我往前跑了幾步,開心至極的說:姐,這“下課鈴”忒別致了吧?用人的笑臉來提示,而且綻放的煙花竟是金色的。


    雲姐臉上的驕傲之色更盛,說道:“下課鈴”的圖案,是不斷變換的,我剛離園時,看到的是金色的螞蟻。


    我由衷的讚歎道:大千世界,萬物繁多。即使將所有東西的樣子,綻放成煙花,一個世紀也放不完。製作煙花的人,真是個天才。


    我的話音未落,竟有許多個金色方正的小格格,靈快的如同蝸牛的觸角一般,從建築裏一一的探了出來。


    緊接著,方格相接,組成了一排排、一綹綹可供人站立的懸梯。


    片刻後,伴隨著一陣陣清脆歡悅的嬉鬧聲,懸梯上,已經擠滿了人。


    三座建築上的懸梯,所處的位置,不禁讓人稱奇喝彩。


    “食為天”的懸梯,是在兩側外壁之上的中腰處,圓滑的外壁,宛似兩個貼背而立的胖子的肚皮,而兩道懸梯,猶如兩條繃緊肚皮的腰帶。


    “杯中歡”的懸梯,極具浪漫風情,處在兩枚杯座的最外圍。


    因此,上也空空,下也空空,處於懸梯上的人,望的高,看的遠,倘若舉一杯紅酒,吹著小風,與佳人暢飲,絕對是令人銷魂勾魄的至樂之事了。


    而“蛋中蛋”的懸梯,樂趣十足。


    其所處的位置,是蛋頂到蛋腰之間、從上往下的五分之二處。


    四顆蛋,四圈懸梯,因為貼地的三蛋之中隔了一顆蛋,因此立在下方懸梯上的三群人,隻有退到遠離上方之蛋的地方,方能相互見麵、彼此唿喊。


    而剛打完照麵的兩人,若繞蛋同速而行,則不多時,又是一個照麵,有趣極了。


    當然,最有趣的,還是立於頂上懸梯上的人,不論下麵之人跑到哪兒,都能被其窺見。


    試想,若是有個心儀的人,立在下麵靜靜的看風景,那戀慕之人,自當甘願立於上麵,柔情脈脈的看著他。


    “喂,你好啊。”


    半空中,飄來一個嬌憨稚嫩的聲音。


    循聲望去,在“杯中歡”的懸梯上,有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正向我和雲姐歡快的揮動著手臂。


    小姑娘這一行舉,惹的懸梯上的人,不約而同的向我和雲姐揮臂問候。


    旋即,我揮起手臂,向眾人迴道:你好啊。


    雲姐莞爾一笑,問道:覺得這裏怎樣?


    “人間仙境,奇幻王國。”


    我不假思索的讚到。


    我嘴角一歪,哼了一聲,說:姐,這麽好的地方,你才帶我來,小氣。


    雲姐咯咯的笑了,說:嗯,大英雄批評的是,小女子再也不敢了。走吧,帶你去見個人。


    我開心的笑了起來。而後,在多望了幾眼麵前的三座建築之後,才依依難舍的隨她向裏走去。


    等我倆穿過了頭排的三座建築,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大寬闊的扇麵狀建築。


    乍一看,如同一柄倒轉的開山巨斧,倏地砍在了地上。


    雲姐說:這座建築,名曰“滄海笑”。


    我仰望了幾眼,見它通身金黃,高約二十多米,寬約三十多米,巨大的扇麵下,有一道兩米多高的弧形拱洞,可以供人出入。


    透過拱洞,我看到後一排,矗立著四座樣式不一的金色建築。透過這四座建築的縫隙,又可以窺見後幾排另有幾座別樣的建築。


    我走上前,摩挲著麵前的“滄海笑”,它雖是用沙粒鑄成,然而觸摸上去,卻沒有那麽的粗糙堅硬,反倒有些柔滑舒軟。


    恍恍中,我覺得此地,是迄今為止,我所見過的最為奇妙的地方了。


    “唉,別傻愣了,過來吧。”雲姐喚到。


    我正自顧自的迷醉,雖已聽到了她的話,話音卻是在我的腦中迴旋了幾圈,才將我給驚醒。


    “哦。”


    我迴了一句。當看向她時,她正倚在拱洞的一旁,翹起唇角、秀眉輕蹙的向我丟來一枚白眼。


    我笑嘻嘻的快步走去,歎道:姐,長這麽大,這樣的地方,我是頭次所見,真是讓人流連忘返啊。


    雲姐在我走近的刹那,攤開玉手在我的麵前一晃,故作正經道:一切都是幻象。


    在她手掌離開的一瞬,我用力的揉揉眼睛,眨巴眨巴的將周圍又細細的瞧了一眼。


    當我聽到她在捂嘴偷笑時,心知自己又被戲耍了。便笑道:咱是本分人,太過實誠、善良,騙不了人。


    “呸。”


    雲姐輕啐了一下,說:快進來吧,外麵驕陽似火的。


    經她一點,我終於將那份一直都在、卻被我置之度外的炙熱感,重新的擱到了心裏。


    下飛機時,一心想著她,忘了熱;進園之後,沉浸於奇妙無窮的金色世界之中,忘了熱。此時,突然想起,果真覺得燙熱難耐。


    雲姐在拱洞邊緣上輕輕一推,登時有一道淺弧形、可容三四人的旋轉暗門應聲啟開。


    入門前,忽聽“嗖”的一聲,天空中炸開一串金色的念珠,懸梯上的人,三三兩兩的魚貫而入。


    之後,懸梯像從一列盾牌裏刺出來的長矛一般,齊刷刷的收了迴去。三座建築的外壁,複又歸於平整。


    進來後,片片清涼之氣攏上身來。一時間,讓人仿佛置身於鬱鬱蒼蒼的茂林之中,十分的愜意。


    越往裏走,越發覺得裏麵的空間既高又闊。整座建築雖由金沙鑄成,可裏麵光線充足、滿目透亮,絲毫不覺得潮濕隱晦。


    又走了幾步,在一個框柱為金色、框麵透明、約能容下十人的直梯旁,雲姐停住了腳。


    我湊上前一看,不禁皺起了眉頭,先不說直梯的底麵透明似水,讓人驚怕。單說直梯旁安裝的一排密麻如豆的金色按鈕,會讓害密集症的人見了,暈厥在地。


    看來,美好的事物,真是不能單純看表麵。


    上了直梯後,雲姐將我拉到貼近扇壁的那麵梯身旁,從梯柱上抽出兩條手掌寬細、柔韌結實的金色帶子,遞給我說:係好安全帶。


    “安全帶?”


    我拉了拉那兩條韌性十足的金帶子,心裏頓覺得好笑。


    當我望了一眼透明的如若無物的腳下時,覺得係上安全帶,總歸是好的。


    須臾,雲姐在她身後的直梯上輕輕一點,直梯飄飄而上。它的速度,較平常的直梯略快,不過讓人尚能承受。


    忽然,一路筆直向上、直至到頂的直梯,緩慢的斜過身子,打了個小彎,貼著最上層的頂壁,呈弧形滑動。


    我本想喊道:姐,你怎麽也不事先告我一聲?好讓我有個心裏準備。


    不過,我急欲逞男兒之勇,話到嘴邊,複又飄迴了心裏。


    剛開始,直梯傾斜的角度不大,讓人勉強可以接受。然而,當直梯越行越高、越行越遠之後,角度隨之也越來越大,讓人的身體也越傾越低。


    刹那間,我覺得心髒驟停了。這種驚險的感覺,如同《泰坦尼克號》裏麵,巨輪被海水吞噬,船身翹起,之後一個猛力,一折為二、斷船斜撲入水的場麵。


    眼下,被安全帶緊縛的我,雖然不至於憂慮安全的問題。


    可是,當你的身體在不斷的傾斜,最後到了頭腳同在一條水平線的時候,那種重心前移、頭重腳輕的顛轉之感,讓人迎來一陣陣的顫栗。


    更為驚心動魄的是,我一圈的梯麵均為透明的玻璃,往下看去,能看到一間間金色的教室和一張張不同的笑臉。


    而整座建築的內部,像是一條透明遊魚的內髒,清晰可見。努力的往上看去,恍覺藍天白雲離的很近,近的似乎觸手可抵。


    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的想閉上眼睛,以此來驅散心中突突生出的恐懼感。


    不過,無處不在的奇觀異景,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多看幾眼。


    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矛盾體”,在出神忘我的賞看中,繃緊了身、揪緊了心的咬緊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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