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先生看著她,終是笑了笑,沒說話。


    林芊跟莊先生約定了明日來報到,便領著小凡去街上置辦入學要用的其他東西。


    小凡這孩子還有一些恍惚,今天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卻不想這麽順利就成了莊老先生的關門弟子,這是何等的殊榮,小凡整個人都激動傻了。


    林芊戳醒了他,“以後你的老師便是莊先生了,你算是他的關門弟子了,怎麽樣,樂暈了吧?”


    小凡卻突然站定,彎腰朝林芊深深作揖,“謝謝你,阿姐。”


    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弄得她心底微微觸動,竟有些鼻酸。


    “你是個心性堅韌的好孩子,不應該被埋沒在鄉野裏。但是阿姐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不是讀書這塊料,我也不會白白的砸銀子進去。”


    小凡拚命點頭,發誓一定要念出個名堂來。


    莊老先生站在大門口,怔怔地望著那抹杏黃色的背影。


    此時,她踏著夕陽緩緩離去,天上恰有霞光萬丈,大地一片金光,她就如同一隻涅盤重生的鳳凰,降臨於人間。


    這雍容的氣度,讓他想起一個人。


    時隔多年,他雖已記不清那人的容貌,但那君臨天下的耀眼氣勢,也如同浴火重生的鳳凰一般。


    沒想到,他又遇到了這樣命格的人。


    隻是他怎麽也無法將這兩個身份天差地別的人聯係在一起。


    他目前還看不破什麽玄機來。


    林芊領著小凡將讀書要用的一應用品買齊全了,一直忙到酉時,天色已經擦黑。


    往日這個時辰,早就迴到村裏了。


    林芊看了一眼天色,跳上馬車,就要往迴趕。


    馬兒剛邁步,車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張開雙臂攔下車,一邊氣喘籲籲。


    “可……可算找到你了。”


    定睛一看,這不是顧晏清身邊那個小廝,叫竹西還是竹南的,她又給忘了。


    呀,糟了!


    恍然記起來半月前顧晏清似是約了她今日去茶樓談事情的。


    隻不過隔的太久,又因忙著小凡拜師求學的事,她早就把這事拋到腦後去了。


    林芊的小院裏。


    手持鋤頭的阿山,翻了一會地,擰著眉看向遠處。


    看了好半晌,也沒看到那抹杏黃色身影,他歎口氣,丟下了鋤頭。


    最近時不時的心緒浮躁。


    腦子裏總是跳出小媳婦跳脫伶俐的眉眼。


    遠處已經夜色初染了,她還不迴來?!


    這邊,林芊帶著小凡進了水雲澗,一個夥計來請小凡去偏殿吃茶點了。


    林芊則由小廝引著上了水雲澗的二樓,二樓是雅間,裝飾或清幽或富貴,足以滿足不同人群的需求愛好。


    這家茶樓也是顧三的產業,處處透著金錢的味道,果真不同凡響。


    隨著小廝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雅間,林芊抬眸,卻見門上的燙金楷書匾額,不由得扶額而歎。


    浮夢閣!


    這名字聽起來有點不大正經的樣子!


    林芊暗自嘀咕,那小廝卻已經叫了門。


    “公子,林東家帶到。”


    “讓她進來吧。”


    慵懶清寒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帶著一些不耐煩。


    林芊也沒有遮遮掩掩,大方地跨進門檻,隻站在屏風後,透過屏風的縫隙,卻見迎麵一張紫檀木軟榻上,一個穿著紫棠色紋底繡金祥雲錦袍的男子斜靠在上麵,一頭烏黑的長發挽在腦後,像綢緞一樣絲絲順滑,眉目如畫,唇若含丹,整個人有一種陰柔雅致的美感,好似一幅魏晉時期的美男圖一樣。


    屋裏有濃鬱的熏香味飄來,林芊又被嗆了一鼻子。


    天殺的,一個男人不僅搞這麽香,還軟軟的靠在榻上,是沒骨頭嗎?


    林芊忍不住皺了皺眉。


    男子身前的桌案上,還擺著她鋪子裏新推出的幾款香皂,用的粗麻紙包裝捆緊,蓋著封泥,封泥下插有“林氏”竹簽牌,分為“薄荷、艾草、橘香”幾種香型,不僅方便運輸,還可以保證長期不變質,送禮也很有麵子。


    “什麽時辰了,看來我的事林娘子並未放在心上。”男子淡淡道。


    那話裏的意思,倒像是她和這說話的人之間有過什麽似的,帶著絲絲嫵媚。


    林芊歉意道:“今日實在忙得很,望三公子多多見諒,別跟小婦人一般見識。”


    顧晏清眯著鳳眼,掃了眼屏風後那道杏黃色的身影,見那村婦微揚著臉,通身不見什麽首飾,很是素淨,不似以前臉上總抹著厚厚的脂粉,豔俗的很。


    不過再怎麽改變,也隻是個沒見識的村婦,即使手握著好東西,也改變不了鄉下村婦的命運。


    如此一想,顧晏清笑了,“你這做香皂的法子,怎麽得來的?”


    “一個得道高人教的。”


    “那他人在哪裏?”


    “雲遊四方去了。”


    “這麽巧?”


    “不然呢?你以為這香皂是我空手變出來的?”


    林芊一臉淡定,穩如老狗,叫人實在找不出破綻。


    顧晏清斂眸,心思藏在眼底,不知信了沒。


    “罷了。”他似乎放棄刨根究底了,然後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張紙。


    那動作風情萬種,平添一股子養尊處優的矜貴感。


    “簽了這契子,我給你五百兩銀子,你將香皂配方賣給我。”


    林芊翻了個白眼,原來是圖謀配方的。


    那她便沒有多少耐心耗在這了,速戰速決吧!


    她看都懶得看契約,冷聲道:“三公子,這買賣,怕是做不成。”


    “不做?”


    顧晏清原本邪魅的笑容頓時僵住,豁然起身,看著林芊。


    “這可是五百兩,林芊,你可想清楚,若是不做,便是得罪我們顧家,再想在白澤縣做生意,怕是沒那麽容易。”


    他說的沒錯,林芊知道自己無依無靠,根本沒有實力對抗這些背景深厚的世家望族,但是讓她吃虧,那是門兒都沒有。


    林芊不卑不亢道:“三公子,香皂的方子我已經同崔家分享,若是賣給你,我要和崔舉人那邊商量。”


    聽到林芊拿崔家來頂自己,顧晏清不怒反笑,這個可笑的村婦,拿一個小小的舉人來威脅他,是不是太不把他當迴事了。


    但是他修養仍在,人家不賣,總不能真去強取豪奪。


    他今天其實隻想試探一下林芊什麽心思,卻不想這個女人,竟然這麽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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