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不明白,但夏日葵很清楚,所以她並不擔心。那意謂著有小說劇情在玫瑰腦海裏翻覆不已,通常這種情況會持續一、兩個星期,直到她開稿之後就會結束。


    這情況,外婆不明白、翅膀不明白,小若若更不可能明白。


    怪的是,若若不明所以地喜歡夏玫瑰,每次隻要經過她身邊,就;會張開雙臂要讓她抱,可是夏玫瑰正在自閉中,她哪裏看得見若若發出的友好訊號,因此一次兩次二次,她傷害右右純潔幼小的心靈。


    而若若脾氣倔強,越是辦不到的事越固執,每次發現夏玫瑰從窗外經過,她就咐咐呀呀指著夏玫瑰,要求翅膀抱她出去,有幾次她還邁著小短腿,硬要出門。


    可惜熱臉老是貼到冷屁股,烈焰遇見冰,被澆熄了滿腔熱情,若若還沒有溝通能力,隻會放聲大哭,她哭得很可憐,夏玫瑰卻充耳不聞,低著頭,穩穩當當地從她麵前走過。


    這種情況一而再、再而三發生,令翅膀火大?


    他沒辦法向若若解釋,有人天生,也沒辦法教導她,不管你再好、再可愛,都會有那種沒眼光的人不懂得欣賞。


    翅膀的火氣一天比一天髙張,氣到極點時,他會刻意擋在夏玫瑰麵前,不讓她經過自己身邊。


    問題是夏玫瑰整個人陷入自己醞釀的情緒中,完全無法意會他的惡意,他不讓過,她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他給她擺臉色,她頂多微微一怔、露齒一笑,便繼續低下頭。


    她冷漠的態度讓翅膀再也受不了,這天,他趁若若午睡,搶到夏玫瑰麵前,張開手擋住她。


    她下意識向左移,他的長腿就挪到左邊,她向右,他跟著向右,終於夏玫瑰皺起眉宇、抬起頭,望著他的挑釁。


    他滿臉憤怒,為什麽?她並不清楚,她知道他在說話,隻是嘴巴開開闔闔,速度非常快,她讀不懂他的唇語。


    即使翅膀極力控製自己的憤怒,也沒辦法放慢說話速度,那些話已經在他肚子裏放很多天,他必須一吐為快。


    「你不喜歡我就算了,我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日子,隻要賺到錢,我就會馬上離開民宿,不再拖累lily姐、拖累你們姐妹。我承認自己接受救濟,你有權利看不起我,但是若若那麽小,她有什麽錯?錯的是我!」


    「你不能對她敷衍一下嗎?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很喜歡你?就算你沒辦法請戲,你可以不要抱她,就拍拍她的頭、模模她的臉,隨便誇她兩句,很難嗎?你這樣傷害一個小孩子,有沒有想過,很可能在她心靈留下陰影……」夏玫瑰靜靜望著他的憤慨,好像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這讓他更自卑、更覺得丟臉,他承認,自己的怒氣有一部分是因為自慚形穢。


    她的表情沒有因為他的口不擇言而改變,她依舊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很大、很無辜,她眉頭微蹙,不明白他為什麽對自己這麽憤怒。其實她雖然搞自閉,卻也不是對周遭全然不解,起碼她知道,翅膀不喜歡她。至於什麽理由……不喜歡一個人,哪需要什麽理由,她還曾經因為耳朵聽不見,被班上同學霸淩,也曾經因為有人誤會她搶走自己的男朋友而把她關在廁所裏,從小到大,莫名其妙被惡待的情形多得很,她哪能——計較算清。到最後,她隻能學會假裝無所謂,假裝沒有他們的喜歡或討厭,自己也可以一個人過得很好。


    他還在說話,她很努力地叮著他的嘴巴,她承認,自己的手語比讀唇語精熟得多,而且他說話的速度這麽快,她根本無法理解他要表達什麽。


    「怎麽了?」


    夏日葵在房間裏就聽見翅膀的長篇大論,她快步出門,走到兩人中間。


    夏玫瑰看見姐姐,找過一個求助眼神,問:「他在說什麽?」夏日葵迴想方才翅膀的話,一下子就串出前因後果,明白是哪裏出了惜。「沒事,他說若若很喜歡你,下次如果看見若若,他希望你可以抱抱她、拍拍她。」夏日葵比起手語,對妹妹說話。


    「若若喜歡我?」夏玫瑰一臉驚訝,她不知道呀。


    「對,喜歡得不得了,她並不知道你聽不見,不知道你低下頭,?不曉得周遭發生什麽事,偏偏你最近又在搞自閉,怎樣,是不是又有新的小說構想?」夏日葵一麵比,一麵用嘴巴向翅膀翻譯自己說些什麽。


    「對,這裏讓我想起外公,想起他對外婆的疼愛,心裏感受特別深,故事就自己冒出來了。」原來對老家心有感慨的不隻有自己,玫瑰也一樣,難怪外婆沒辦法在這裏住,一個到處都是外公的地方,光是思念就;會把人給逼瘋。


    「你還要閉關多久?」


    「這兩天就打算開稿了。」


    「開稿後就把電子耳戴起來,外婆已經滿足過發表欲,最近很少在晚餐桌上大發謬論。」


    「好。」夏日葵轉身,拍拍翅膀的肩膀,說:「你誤會玫瑰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她不會看不起人,向來隻有她被看不起的分,如果你有話要對她說,在她沒有戴電子耳的情況下,你必須放慢速度,她讀唇語的能力不太好。」解釋清楚後,夏日葵從兩人中間退出,走迴自己的房間。


    翅膀看著夏玫瑰,滿臉羞愧,他真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他麵色尷尬,一張臉越來越紅,到最後連脖子、耳根都紅起來。


    看著他不好意思的模樣,夏玫瑰溫溫柔柔笑開,她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因此主動搬台階給他下。「對不起,我不知道若若喜歡我。」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聽不見。」他放慢速度,並且加上手部動作,試著讓她理解自己的意思。


    「過去幾個星期,我以為你討厭我,你的眼神……有點嚇人。」夏玫瑰眼底一片澄澈。「對不起。」他把手放到額頭上。


    「你不介意的話,我先迴房間戴電子耳,待會兒過去看若若。」


    「若若睡著了,我想去買奶粉,你知道附近有什麽地方在賣嗎?」夏玫瑰想了想,說:「我載你去好了,用外婆的小綿羊。」小綿羊剛修好,外婆付錢付得很心痛,還恐嚇她們,誰都不許再碰她的寶貝。


    那隻羊,是外公生病時給外婆買的,因為他知道,以後再也不能用他的老野狼載外婆去買菜,隻好一天一點,慢慢訓練外婆獨立生活的能力。


    外公生病時,爸媽經常帶她們迴來,那時她們看見外婆一麵哭一麵學換燈泡,還以為換燈泡又累又辛苦,長大後才明白,外婆不是因為辛苦而哭,是因為心酸、心痛,因為疼惜自己幾十年的老伴終將離開自己。


    「lily姐會抓狂的。」


    翅膀把自己的頭發抓亂,誇張的動作引a發笑,夏玫瑰咧開嘴角,潔白的牙齒露出來,她的笑容真誠而坦率,讓他的眼睛定住,再移轉不開。


    民宿工程什麽時候結束?別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這是嚴幀方傳來的簡訊。


    他在迴台北的那個晚上、淩晨三點,給夏日葵寄出第一封簡訊:我迴到家了,已經把明天要向公司做的簡報處理好,你那邊呢?裝潢工程什麽時候開始進那是他寫給她的第一封簡訊,收到簡訊的隔天清晨,夏日葵的心情一掃前日陰霾,高興得連走路都踮著腳小跳步。


    傅育康見她恢複爽朗,打心底高興起來,他以為嚴幀方對夏日葵影響力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大。


    之後,她們開始忙著搬家,而傅育康到處接洽裝潢師傅。


    於是她迴給嚴幀方的簡訊上說:昨天已經看過設計稿,傅育康有點真本事,我想外婆變成大富翁的夢想,有機會實現。


    之後一來一迴,他們給彼此發簡訊。


    偶爾他會埋怨公司業績下滑,偶爾他會說,想念墾丁明燦燦、亮晃晃的大太陽,如果他們是情人,他很想補上一句——也想念墾丁的向日葵。


    而夏日葵大多告訴他工程進度,告訴他自己擬的行銷計劃,就像她說的,有能力的人走到哪裏都能經營出一片天地。


    嚴幀方同意,她的行銷能力不是普通厲害。


    他說:那個時候,我怎麽會讓葉組長壓在你頭上?


    她迴:沒辦法,明珠蒙塵,奸佞當道。


    他迴:你也有這種感覺?我就知道葉組長是奸佞,都怪我不辨忠貞、不明是非。


    她笑得亂七八糟,然後說:你嫌棄他奸佞,他還怨你是暴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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