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


    結局。


    論辯台上的曾諳毫不避諱的當眾宣布:“此局,應彥羨勝。”


    能夠當眾宣布這般結果,無疑是需要莫大的勇氣。


    可是,現在對於曾諳來說,旁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麽呢?


    剩下的時間裏頭,他曾諳要為自己而活,去找尋失去的那些東西,為自己,為心靈。


    曾諳離去了,離開論辯台,離開京師,不知去了哪裏。


    或許,在某一天,某一個角落,你會遇上一個老頭,在笑吟吟地教學,想必,便會是曾諳。


    隻是,迴到歐陽修府上的應彥羨便沒了那般好運,縱然,他贏得了下午這場論辯。


    “混賬東西,簡直混賬。”歐陽修破口大罵。


    應彥羨道:“歐陽相公,您這身體看起來好利索了嘛。”


    歐陽修罵人的聲音也忒大了些,中氣十足,看起來絲毫沒事。


    “你……”


    歐陽修被噎了一下,撲騰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氣喘籲籲。


    他隻不過一時來了氣,趁著這股子氣痛罵起了應彥羨,可是,等這股子勁頭一過去,歐陽修的身體就不行了。


    歐陽修道:“縱然你贏了今日的論辯,可是,接下來的三日當如何?”


    前四日下來,他們輸了兩場,平了兩場,贏了四場,可,還剩餘六場論辯。


    如此算來,他們仍舊有輸掉的可能。


    目前,最緊要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應彥羨這個混賬東西竟然當眾宣布道:無論何時何地,在這三日時間內,他接受任何人的挑戰。


    你聽聽,聽聽,這不是混賬話嗎?


    古往今來,愈發是狂妄的人下場就愈發的慘。


    歐陽修看好應彥羨,可是,他希望應彥羨低調做人,而不是如此高調的做事。


    這下子倒是好了,不光將他自己拉入了無底深淵,還連帶著論辯之局。


    你說,對於此事,他歐陽修怎能不氣怒。


    要不是殺不過應彥羨,恐怕,歐陽修就要動手了。


    一旁的陳襄也是歎息:“彥羨,你……魯莽了。”


    蘇轍道:“可是,不管如何,應兄這話是撂出去了,應當如何是好?”


    範純仁道:“裝病,病到神誌不清,病到臥床不起,病到病入膏肓,這樣,豈不就沒有人來挑戰應兄了。”


    應彥羨不要臉麵,可是,那些挑戰的人得要吧。


    這就是範純仁的破局之道。


    晏幾道點頭同意:“這確實是一個好方法,可是,恐怕對於應兄的名聲……”


    下麵的話晏幾道沒有說出來,如果,應彥羨真是這般幹了,那麽,以後少不了一個嘲笑的名聲。


    慫。


    歐陽修看向應彥羨,問著他說:“應彥羨,你當如何?”


    可是,歐陽修沒有聽到迴複,當他抬頭去看的時候,發現應彥羨正在逗弄自己的鸚鵡。


    歐陽修當即大怒:“應彥羨。”


    應彥羨這才迴過頭來,說:“歐陽相公,凡事,不經曆一次,就不知道結果,既然這話是晚輩說出去的,那麽,就讓晚輩來承擔結果就是了。”


    有些事,一輩子不去做,就一輩子不會知道結果。


    可是,若是做了,結果不管如何,都將毫無遺憾。


    人生嘛,就莫要給自己留個遺憾了。


    活一輩子不容易,畢竟是打敗了好幾億的最強勇士,如果平平庸庸的活一遭,先前做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掉了。


    所以,應彥羨從不退縮。


    “結果,你來承擔?”歐陽修反問道,“屁話,結果你承擔的起嗎?”


    要知道,這場論辯為何而起,原因不過是為了科舉改製,是國政。


    而今,科舉改製還未成。


    前路艱難,好壞未知。


    這種結果,誰人都承擔不起。


    可是,應彥羨既然已經說出了這等大話,又是當著天下人的麵說的。


    歐陽修也知道,這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迴來的。


    最後,歐陽修無奈道:“罷了罷了,既是老夫拉你入的局,那麽,不管成敗,老夫擔著就是了。”


    這句話的含義就是:不管你應彥羨是勝是敗,他歐陽修都給你兜著,給你擦屁股,以後,歐陽修就是你應彥羨的靠山了。


    這話,是當朝一位相公說出來的,不可謂驚天動地。


    範純仁看著如此仁義是歐陽修,感歎道:“歐陽伯父!!”


    太仁義善良了。


    應彥羨又道:“當時也不知咋地了,腦袋一熱,這話就脫口而出,擋都擋不住。”


    噗。


    陳襄實在忍不住了,世上……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啪。


    還是陳襄的老師歐陽修帶勁些,直接怒拍桌子。


    “老童,取老夫的甩鞭來,今日,老夫就要讓這混賬東西知道一番,什麽叫匹夫一怒。”


    歐陽修實在忍不住了,他已經忍應彥羨忍了許久了。


    應彥羨見到歐陽修府上的那位白胡子老頭,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見了蹤跡,想必,定是去取歐陽修口中所謂的甩鞭了。


    “子由,你不是說你那裏還有幾幅珍藏的字畫嗎?走,快些帶某去瞧瞧。”應彥羨道。


    蘇轍納悶,自己哪裏有珍藏的字畫了,就算是有,也不會輕易示人的。


    可是,蘇轍的力氣哪裏抵得過應彥羨的無賴,直接被拖到了門外。


    “歐陽相公,那,我們就先走了啊,晚飯我們就不在您府上吃了,省的您老人家再哭鼻子。”應彥羨喊著。


    噗。


    陳襄再次噴了出來,應彥羨,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開老師的玩笑。


    直到歐陽修見到應彥羨跑沒了影,才道:“真是混賬東西,氣死老夫了。”


    接著,歐陽修又見到立在原地的範純仁,怒道:“你還站在這裏作甚?想在老夫府上混飯吃?休想。”


    範純仁覺得自己是受到了無妄之災,委屈極了。


    “奧。”範純仁慢慢的委屈,道:“那,歐陽修伯父,陳伯伯,堯夫告辭。”


    歐陽修不耐煩的揮一揮衣袖,道:“趕緊走趕緊走,記得,茶葉還沒差人送來府上呢,老夫都記著呢。”


    咣當。


    範純仁一個不慎撞在了門框上,這都叫什麽事啊,應彥羨惹的禍,都惹得自己為他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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