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駛出淮城門。


    而到了這個時候,沿途跪謝叩拜的百姓才更多了。


    他們穿著粗布紗衣,很多人甚至是赤裸著腳,沿著隊伍的兩側,縱向而跪伏在地上,一聲一聲喊著。


    “青天大老爺!救萬民於水火啊!”


    “指揮使走好!”


    老的牽著幼的,男男女女,口中唿嘯著指揮使大恩,朝拜朝廷的大恩。


    這些人都是被倭寇劫掠或在倭寇手中解救出來的百姓。


    有漁民,有疍民,還有莊稼人,沿著人群看,宋榆甚至見到了一兩張熟悉的麵孔。


    他們歡唿地舉著手,小娃娃騎在他們的肩膀上,笑嘻嘻地朝著車隊揮手示意。


    是廖三娘子和她的丈夫。


    謝安將軍沉冤的雪,韶安村也被廢除了不允出海的舊例,沈樾舟甚至調配了幾艘倭寇的漁船送給他們,以彰顯他們對將軍忠貞之義。


    宋榆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有了幾分歸屬感。


    她望著前方那道冷峻挺拔的背影,雖看不見沈樾舟的表情,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解救萬民於水火,拯救百姓於困境。永遠是中原文化圈層為官作宰規格最高成就。


    或許沈樾舟經過這一遭,能消除幾分心口的戾氣,不再想著如何顛覆這天下。


    此去晏都,山高水長,非一朝一夕抵達,沿途會經過數道漕運,沈樾舟以防有人劫囚,為了安全起見,水路並行,調派黑甲衛分批隨行,迷惑敵人視線。而錦衣衛則打頭陣,在關鍵人物兩側巡邏護衛,整個隊伍聲勢浩大,震動了每一處府州道。


    隊伍沒有輜重,走的速度並不慢,平安抵達滁州,所有人都需要上換船北上,進入京杭運河。


    不過經運河,必須經過一道狹窄崎嶇的山峽,這一道也是北上最為危險之處,兩岸懸壁,山重樹深,夜間是不是有山匪出沒。


    不過劫錦衣衛的囚車的隊伍,除非有人特意找死。


    梁玉竹原本在車上就已經吐過一次,又在船上吐了,反倒是宋榆精神頭很好,還有力氣照顧她。


    沈樾舟對此有些不滿,不過上船之前他和宋榆約法三章。


    宋榆的三不允:


    一、他要在她身邊安插多少人她不管,不過不允許插手她用人。


    二、到了晏都,她就要和沈樾舟各分其路,不會住到他準備好的宅子裏。


    三、她要做的事情,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的意見僅供參考。


    少一樣,她都不會跟他迴晏都。


    這小妮子的心思比旁人多,現在也學得更精,讓他有些無從適應。


    【三個月之內需要找出兇手,沒有提示,更沒有失敗的機會,除卻兇手包括前世死因也要和找出來】


    從杜若死後說出她並非沈家所害這個消息之後,倒計時就已經開始了。


    可是現在宋榆一點頭緒都沒有。


    杜若死得太蹊蹺,那柄箭雨沒有來曆,也沒有出處,卻能跨越一江之隔,精準地穿透他的顱頂,誇張到宋榆甚至是懷疑是係統出手斬斷線索。


    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刺殺成功,這就是挑釁。


    偏偏什麽線索也沒有,就算是封鎖了山路和戒嚴了各村莊的山路,還是一無所獲。


    要殺害沈月軫的人……


    除了沈家她真的不知道還有誰。


    而且當時嬤嬤伏誅的時候,的確是親口承認給她下了藥。


    她也在沈樾舟趕來之前服毒斷氣,將這件事情定死在沈家身上。


    況且,若這件事情不是沈家所為,他們當時又為何要承認?


    沈樾舟脫離沈家,沈家重創,五年的時間裏,沈家前後有數十位官員先後下台,這樣的報複,他們又怎會容忍?


    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兩個就沒想過要殺害沈月軫的另有其人。


    現在杜若說,兇手還在逍遙法外。


    能是誰,隱瞞了所有,隱瞞了近五年,在這一場波及上百人的投毒案中功成身退?


    殺害自己,又是為了什麽呢?


    宋榆腦海中登時閃現出很多人……


    入了夜,船上點了燈,但身處山峽中,兩壁懸崖,幽深昏暗,今夜烏雲密布,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哐——”


    窗外一陣巨響,巨石沿著山頂徑直砸向江麵,轟轟隆隆,水麵波瀾四起。


    宋榆一驚,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


    “誰!”


    船艙外腳步聲不停,錦衣衛循風而動,手持武器,腕上拴快弩,整齊有序地布設在船體左右。


    不知誰喊了一聲有敵襲,緊接著一人另一人也喊了起來。


    此刻,山壁上一閃而過無數黑衣人,他們三五成群,對準運押罪官的船隻,點燃火把,往下投擲石塊。


    山澗兩側巨石刷刷而下,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水雷投擲。


    “嘭——”


    “嘭嘭——”


    船隻一艘接著一艘在江麵蕩起,爆炸聲四亂,山林間鳥雀唿嘯沸騰,整個隊伍都被驚起來了!


    船體因為爆炸左右劇烈搖晃,水深船蕩,梁玉竹一愣,而柳雙已經披衣起床,開艙詢問。


    “有刺客!姑娘快迴船艙躲避!”


    巡邏的士兵封鎖了船艙,三人一行,穿著軟甲,手持刀戟,往身後的船艙奔去。


    宋榆也聽見了,不過她已經換了睡衣,裏袍實在是太薄,而外麵又太冷,她不想動。隻是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跳向甲板,從窗翻入艙中,繞過底下的巡視,踏入宋榆的房間。


    黑色的皂靴,一塵不染,融入深夜般的黑袍……他走了過來,狼尾辮隨性放在耳側,發絛被風吹楊,野狼般敏銳的雙眼刺破黑暗,鎖定他的獵物。


    宋榆穿著一件寬大的月白色睡袍,做工極為精秀,廣袖窄腰,搖曳逶迤,豆綠色宮絛垂落腰間,露出一截瑩潤如玉的頸脖。


    “是誰?”


    夜色太深,她一時沒看清。


    隻見他握著劍柄,一步步走向自己。


    手臂、胸前、嘴角似乎都染了殷紅的血跡,但他恍然未覺,眸中寒意瘮人。


    不過這點寒意在看見她的說一瞬間變得柔和。


    “西戎問心?”


    外麵腳步聲陣陣,巨石和火器落入船艙爆炸的聲響甚至不減反增,在這樣緊張的局勢下,他卻不慌不忙地關上了窗門,鎖上,又走近她。


    “阿瑜。”


    榆,美玉也。


    現在的宋榆,比之當時,真的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溫光瑩潤,恍若月下美玉。


    宋榆心頭震驚不減,她下意識地朝左右看去,瞪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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