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不懂什麽是北鎮撫司的令牌,更不能理解錦衣衛的地位和權勢,可是他們卻知道一件事情,若是將軍當年死因另有隱情,就應該沉冤昭雪。


    可是將軍已死好幾年的屍骨,還能有什麽新的線索?


    人群裏走出幾個中年壯漢。


    “我們幾人是當年平定軍軍兵,也是我們護送將軍迴韶安安葬。”


    為首的男人低聲道。


    “將軍出事不到半小時,我們聽見消息,馬上就趕過去了。”


    “當時仵作還在檢驗,我一眼就看見了將軍脖上的刀傷,仵作也說了,隻有自縊可以達到那樣的力度……聽說將軍迴營之後便將所有人驅離主賬。當晚帳營內唯獨他一人。”


    “親衛聽見動靜時,將軍的佩劍剛落在在了地上。後來,隨從將軍的遺骸一起入葬。”


    宋榆思索了片刻,又問。


    “那你們可還記得,將軍身上可有存在大量的血跡?”


    “血跡?”


    幾人相顧而視,最後搖搖頭,“沒有,入葬的盔甲便是他當時自縊時候穿戴的,沒有人敢動,但許是被人整理過,衣冠穿戴都很整齊,身上也無什麽血跡。”


    沒有嗎?


    割脖自縊,頸動脈的壓力能在一瞬間飆升數十米,所見之處,遍地都是血,別說半個時辰能清理幹淨,就是一個半天的時間,也無法將血跡完全清洗。


    可是……若是人死後割斷頸脖,那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眾人的目光又又對準了即將被開啟的青色棺木。


    為求安穩,暫無後顧之憂,韶安村的村民們等到將軍的遺體就入了土。


    所製備的棺材也是從村裏老人給自己留著的青口棺材,薄薄的一層木料,密封性並不嚴密。


    而此處位置濕度很大,微生物繁密,屍體腐敗的速度也快,若是白骨上留存下來的證據,也很有可能被侵蝕銷毀。


    宋榆心理壓力有些大。


    但就在這個時候,沈樾舟突然在她耳邊道。


    “即便是找不出證據,也沒關係。”


    他的聲音更低,叉著腰身,將頭微低,“我本不求能找到證據。”


    ……


    那你搞這樣一遭是幹什麽?


    被人指著鼻子罵祖宗十八代好玩嗎!


    宋榆眼睛都快要噴火了,瞪大眼睛恨不得掐死他。


    她可是當真的以為沈樾舟肯定會有什麽決定性的證據或者線索,搞了半天他也是半灌水!


    自己剛才義正言辭的一番言論豈不是放屁!


    “沈樾舟,你玩兒我呢!”


    他眯了眯眼睛,神色暫緩,目光泛著涼。


    “本座要的是打草驚蛇,至於證據……可有可無。”


    宋榆秒懂。


    不管錦衣衛有沒有找到證據,但翻動了棺材確是事實。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誰做了虧心事誰心虛。


    大張旗鼓經此事鬧大,不需要過多耗費精力,誰反應最大,誰就自爆了。


    果真是千年狐狸,忽悠人的手段一絕,連自己也成了他手中的刀。


    但宋榆的心理負擔減輕不少。


    找到證據自然是好,要是沒有找到,這不還有一個給她擦屁股的嗎?


    夕陽西下,餘輝將歇。


    眾人打著火把,慢慢圍攏在棺材左右。


    青色棺槨上泛著淡淡的濕氣,將士們抬按著棺槨的四角,輕輕敲擊,將棺槨上四角釘子拔出來,這才慢慢的抬起棺槨,將其放置在一旁。


    宋榆將麵紗裹緊,攏起了袖口,她第一個跳下了墳坑,趴在青棺上,往下探去——


    去世五年,屍體早就成白骨化。


    盔甲完整無缺,兜鍪上的紅色簪纓雖舊,但還算依稀能見上麵“平定”二字。


    再往下,甲盔已然上沾染著青灰色土層和黴菌,看上去鏽跡斑斑,雙手放在兩側,而將軍佩劍,就放在他的左手邊。


    宋榆借了一張帕絹,包裹著佩劍,慢慢拿了出來。


    上麵早已被青色的鏽跡攀附,從刀柄處延伸,根本就看不見當年自縊留下的痕跡。


    移走了刀柄,她的目光便鎖定在了將軍的喉部。


    她說過,若是割斷頸動脈造成的失血過多而死亡,骸骨上不會留下任何蹤跡。


    可是結合幾人剛才的話,宋榆卻覺得將軍應該是死後被人割斷的頸動脈。


    因為唯有人死後,心髒停止跳動,體內的血壓才會逐漸消失,血液會溢出髒器在體表形成屍斑,這個時候再次割喉,就沒有大麵積的噴射的血液。


    但這個死前死後的時間,卻要把握得十分精準,要是拖的時間太長,屍體開始屍僵,到時候割出來的傷口就不自然了。


    那他的死因……


    若是用毒,毒素進入血液之後,身體會發青或發黑,很容易就會在遺體上發現,根本就掩蓋不了。而若是其他地方受傷,驗屍的時候肯定會被人發覺。


    再或,便是突發病因,造成的猝死。


    可是這個可能性也太小了。


    宋榆還是將目光投射在了他的脖頸。


    她嚐試著搖了搖,紋絲不動,將視線轉向了站在一邊看犯人一樣盯著她動作的張澤權。


    “張大人,順順手,幫我把將軍的頭盔取一下。”


    “……”


    張澤權無奈地把將軍的兜鍪拿走,


    頭骨很完整,連接頭骨的頸椎同樣平實光滑……


    宋榆眨了眨眼,突然直接上手掰開他的下頜骨,從露出頸部和喉頭之間的小縫隙,將手指往裏攥,並沿著舌喉部位慢慢摸索。


    在摸到一個缺口時,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沈樾舟立刻翻身往下,聲音比他想象的還要緊張,“有問題?”


    “有大問題!”


    宋榆再次複盤了一遍。


    他的舌骨斷了。


    舌骨位於下頜骨後方,是舌骨體,也被稱為語言骨,似於馬蹄形,與舌根和經脈相連,這一處的骨頭要斷裂,必定存在著機械性死亡的可能。


    也就是,勒死。


    “難怪他們在當時要選擇割喉。”


    有深可見底的割喉傷,通紅的鮮血撒了一地,環繞在頸脖上的勒痕又有誰會細看?


    如果當時的勒痕被人用一層薄毛巾再蓋覆再脖子上,在血色的掩蓋之下,便更淺。


    加上將軍自縊的輿論一放出去……


    “萬幸那幾人趕快將將軍的遺入土安葬,若是被他們得到,恐怕會毀屍滅跡。”宋榆感歎道。


    更慶幸的是他們整個村都因為將軍之死而備受牽連,有官方為證,同時也昭告天下,這具屍骨就是將軍本人。


    她和沈樾舟對視了一眼。


    “先蓋棺。”


    沈樾舟示意村中平定軍的幾人上前,他沒多說什麽,隻是眼底藏不住的讚賞,“謝將軍,沒算提拔白你們幾個。”


    沈樾舟唬人是真的有一套,他甚至沒有跟這幾人說明究竟有無發現證據,先給了一顆棗,安定人心,暗示他們有所發現,隨即便拿出了官威來。


    “今日之事,村民需要你們安撫。若有官府派人詢問,讓他們都來北鎮撫司,本座也會安排人看顧好將軍之墓。唯有眾人合作,將軍之汙名,才會有澄清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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