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才無語凝噎。


    錦衣衛跟蹤,絕不可能犯這樣低等錯誤。


    他們的線人遍布淮南個各個角落,鎖定目標便會有無數的人前赴後繼地從他身邊走過,直到收網。


    可是現在的情況就是,購買烏頭的男子找到了,證明了與東陵女鬼案件有關係,但是關鍵嫌疑人現在又跑了!


    小木屋氣氛低沉,足有冰天凍地的寒意。


    沈樾舟靠在一張陳舊的木椅上,在他身後是一隻即將燃盡的燭蠟,此刻正散發著暖意澄澄的昏暈,光線映射在他的臉頰上,映照在牆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令人心生寒意。


    王澍一案牽扯到宋榆這個尾巴,現在齊解的失蹤,又要牽扯出什麽樣解決不了的麻煩事?


    淮南還當真是八仙過海。


    張澤權隸屬於北鎮撫司,是破案審訊的主要部門,他自詡錦衣衛無孔不入,千裏百眼,可惜到了江南一帶,似乎就不管用了。


    追蹤失誤,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強龍壓不倒地頭蛇,更何況他們在明,對方在暗。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徑直闖來,令人應接不暇。


    錦衣衛是人,又不是超人,有所疏漏很正常。


    當然,這是宋榆的想法。


    張澤權這樣像是有完美綜合症的人,自然不會允許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犯錯。


    “我……”


    宋榆在這樣低氣壓的氛圍內小心翼翼舉起手。


    “我想補充補充。”


    沈樾舟頷首。


    “這些瓶瓶罐罐,藥漬幹澀,瓶口也沾上了灰,像是很久沒有用過了。且殘留的烏頭氣味也極為微弱,色澤也黯淡,要沉澱出這樣的顏色,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


    所以宋榆推測,“這裏,並非製毒的第一現場。”


    空氣再次凝固。


    黯淡的光暈將玄色錦袍襯得愈發華貴,他露在外的指尖輕敲在木桌上,“咚咚咚”釘在眾人的心頭。


    “春香遊園。”


    宋榆隻覺得腦袋裏有什麽東西飄過,可是她又想不起來。


    “段靖,你說齊解在春香遊園有一名相熟的舞姬,是誰?”


    “就是五日前在花船上領舞的女子,原本是淮南官妓之一,後來自贖,現在是春香遊園的管事娘子,名叫溫燕燕。”


    “溫燕燕?”


    宋榆心髒突突直跳。


    “我見過她。”


    她將那日與溫燕燕結識的經過全盤托出。


    性子狠厲,敢說敢做,倒是一名奇女子。


    可一個名妓,一個男伶,與東陵女鬼案究竟有什麽關係?


    “齊解有個妹妹。”


    段靖接著道:“這個妹妹原本也是官窯出身,齊解古琴奇絕,而她一手琵琶上佳,但她似隻侍奉於官場,因此,聞聽她的名號的人極少。”


    宋榆追問了一句,“親妹妹?”


    段靖點頭。


    “但在兩月前,已經離世。”


    又是兩個月?


    一而再再而三,世上沒這樣巧合的事情。


    兩個月前,東陵鄉出現了第一具裸體男屍,兩個月前,齊解開始出入春香遊園,兩個月前,齊解的妹妹身亡,同時……


    兩個月前,郭俊死亡。


    “站住!”


    門口擁簇著錦衣衛,他被攔在了門外。


    齊解腳步一頓,腦子裏思前想後,還是硬闖了進來。


    “你們這是何意?這是我家!”


    他闖進門,看著堂內個個立著無數錦衣官服的戍衛,又瞧見靜立在門口的宋榆,心上更怒。


    “小娘子,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堂而皇之帶人來我的家,這是什麽意思!”


    宋榆發懵。


    找死都不帶這樣找的!


    居然還有人往槍口上撞?


    張澤權比她更懵。


    去而再返,他卻半絲風聲都沒有聽到。


    難道他長了三頭六臂?


    這簡直是在打他的臉!


    宋榆上下打量他,像是見了鬼似的,“你去了什麽地方?”


    “我去何處,見什麽人,與你們有什麽關係!”他質問宋榆,眼神卻有意無意看向沈樾舟,不過隻是一瞬,隨即就想要將錦衣衛轟出去。


    他的氣對著錦衣衛發,可是眼神卻始終盯在宋榆身上,眼神撲閃。


    “我知道你們是官差,難道官差就能肆意進出良民的屋子。我犯了什麽法,你們有什麽證據!”


    “擅闖民居,我要報官!”


    “證據?”


    幽冷的聲音在木屋內響起。


    沈樾舟扣斷了他桌案上的狼毫筆。


    張澤權麵無表情地拿出一把匕首,走到齊解身後,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認證物證俱全,你還想要什麽證據?”


    ……


    烏頭毒性大,提純的難度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掌握度,既能讓人陷入喪失行動力,又不讓人頃刻之間被毒死。


    毒藥伎倆,濃度,配比,需要千千萬萬次的實驗。


    齊解這才發現,捉拿他的人並非是當地的官員,而是錦衣衛。


    他被捏著下顎開不來口,鼓睛暴眼,絲毫沒有猶豫,正對著張澤權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狠狠一撞。


    張澤權動作更快,鬆開匕首,拉著他的脖子往後扯,按住他的頭。


    “想死?”


    “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


    齊解突然改口,“一群畜生!我殺了他們又怎樣!”


    “他們強暴了我妹妹,讓她衣不附體地死在了香江裏,屍骨無存,我要將他們千刀萬剮!”


    他的手心上染著洗不掉的黑漬,這是烏頭殘液蔓延在肌膚上的證據。再加上桌上的瓶瓶罐罐,線索已經很明顯了。


    人,應該就是他殺的。


    可是係統並沒有呈現通關的提示。


    沈樾舟側過頭來。


    “除了你,還有誰。”


    同夥?


    “沒有!”


    齊解一口咬定。


    “各位大人放心,我殺他們是私仇,早在兩個月之前我就開始籌謀了,沒有其他原因。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要逮捕歸案,要殺要剮,淩遲處死我都認!”


    沈樾舟撩開袍,上前踩著齊解的手指,垃圾一樣碾了碾。


    “吱嘎”幾聲脆響,緊接著就是他衝入雲霄的慘叫聲。


    十指連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手指像是麵條一樣耷拉著,宋榆心裏一緊,隻覺得暴殄天物。


    “把他的手指給本座重新接上。”沈樾舟朝宋榆道:“舌頭和手都不能毀了。”


    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之後,他扼住齊解的脖子,提起,漫不經心地笑道。


    “本座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向你請教,怎麽舍得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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