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花想接近張大壯。


    不過後來她在後山再也沒遇到過張大壯,在村裏也沒見著過。


    她去了村外的破廟。


    廟其實就是一間正殿裏供了一尊不知道是天上哪路神仙的石像,可能年代久遠,石像表麵已經被風雨剝落得七零八落的,執器的手臂也不知去向。


    裏麵有張床,說是床其實就是地上壘了一層石頭上麵加一塊板子,床邊的石頭上還搭著兩件衣服,角落裏有個灶,灶上有隻鐵鍋,灶邊上有兩隻碗,一雙筷子,一隻水桶,除此以外,整個廟裏別無他物。


    這是謝花踮著腳從外麵看到廟內的情形。


    整個破廟的門窗應該是後來張大壯修葺過的,門上還掛了一把鐵鎖。


    破廟以前蓋的是瓦,斷了香火後,無人看管,廟頂下雨漏水,現在的廟頂上又鋪了一層茅草。


    廟後堆了很多的幹柴。


    謝花把這丁點大的破廟轉了個圈,張大壯不在家,她隻好迴去了。


    連續去了三天,謝花在終於在天要黑的時候,看到張大壯背著兩隻獵物迴來了。一隻兔子一條大菜花蛇,菜花蛇的七寸處釘了一根箭。


    張大壯看到謝花站在破廟前,他停下腳步看了她兩眼,把背上的東西放在地上,開了門,把東西收進屋裏後,轉身就把門給關上了。


    謝花摸摸鼻子,成小透明了。


    她從懷裏掏出分裝出來的防蟲粉,放在門前,“大壯哥哥,謝謝你幫我打的山雞,這裏有一包防蟲粉,送給你,你進山打獵就不怕蚊蟲和蛇了。”


    迴村裏的路上,遠遠望去,家家炊煙起,雞鳴狗吠,隻有身後那離得遠遠的破廟,一派死寂。


    水田裏的稻子開始變黃了,估摸著還有半個月又要開始雙搶了。


    一雙搶她就沒有時間去挖草藥了,所以她這些天大中午也要頂著烈日出去挖草藥。這天她剛挖了草藥迴來,全身衣服都讓汗水浸濕了,滾燙滾燙的,耐不住熱,她舀了一瓢冷水拂了拂臉。


    王氏在外麵喊她“老三,你去地裏把長好的絲瓜摘迴來,再不摘就老了。”


    謝花看看頭頂上的紅紅的火球,很想說我能不能晚點再去,好歹也給喘口氣,不過她覺得如果她真這麽說了,結果還是要去,不過還得受幾句毒罵加幾個大棒。


    王氏教育孩子的口頭蟬就是不打不罵不成材,棒棒棍棍出人才。


    背了簍子戴了鬥笠出了門。大中午的路上山上一個人也沒有,戴著鬥笠不透氣,很快頭發就濕了,汗滴達滴達的下,走到蔭涼處,她就停下來摘下鬥笠,一絲風也沒有,隻能拿小手當扇子,撲撲幾下帶些微乎其微的風,一路走走停停的到了絲瓜地裏。


    摘完絲瓜,背起簍子,走著走著她就覺得自己心跳加快,唿吸急促,四肢還無力。


    完了,她立刻意識到自己中暑了。


    胃裏還有伴隨陣陣的惡心,眼皮子還特別沉重。


    路旁有水渠,她把背簍放下,兩隻手臂全部用水浸濕後在樹底下坐下來,把衣袖挽到手腕處,然後自己拿手使勁的拉扯血管那個地方,很快血管那一塊就全部變成了紅紫色,還起了泡。


    這樣生扯刮痧真的很痛。可眼下這裏四下無人,她自己走不動,要是等到別人來救她,她估計就把小命交代在這裏了。


    前幾天村裏有個老人大中午去地裏拔草,就中暑倒在地裏,一命嗚唿了。


    好在這段時間村裏中暑人的比較多,她看人家刮痧也學了點,今兒就派上自救的用場了。


    輪流的給兩隻手都刮了痧,又撩起衣服在心口處拉了幾下,她這才感覺舒服多了,趴在 背簍子上,她本來是想著閉目養神下的,結果不小心給睡過去了。


    等到有人到山裏出工,看到她坐在地上,以為她出事,把她搖醒了,她才驚覺。


    慌慌張張的背著簍子迴到家,王氏一看到她,當場就揚了一個巴掌給她,打得她一個踉蹌。


    “一家人等你摘絲瓜迴來做菜,你去地裏起娼了還是去發騷了?別人都出工去了,你還有心在外麵玩。”


    謝花捂著臉,說“娘,我中暑了,所以才耽擱了。”


    “中暑?那你咋還有命活著迴來呢?一天到晚挖那幾根破草藥你倒是勤快的很,沒挖出來一個銅板,也沒看你中暑,哦,叫你去摘兩根絲瓜你就中暑了,我讓你挖。”王氏把背簍裏的絲瓜全部倒出來,把背簍丟在地上,拿腳就踩,背簍被踩得稀巴爛,她還不解氣,又一腳把踩爛的背簍踢到了臭水溝裏去了。


    謝花的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王氏一腳腳的如同跺在她的心窩子上。


    “你還有你臉哭。”王氏又一個巴掌唿嘯到謝花的背上,“今晌飯別吃了,給我去放牛,再看到你挖草藥,看我不把藥喂了你吃。”


    天真無邪的長凱咯咯的笑著。有那麽一瞬,謝花覺得那個笑咋那麽刺眼,為什麽你可以笑得如此的肆無忌憚如此歡快,就因為你是男的。後來她又覺得自己搞笑了,這是遷怒,長凱他又能知道什麽?


    謝容和謝芬站在屋裏,沒敢說話連眼睛都不敢亂瞟。


    那天下午,謝花沒有挖藥材,把牛牽到後山,就呆呆的坐著。視線裏有隻鳥帶著雛兒正在學飛,那雛兒一次又一次跌倒,再一次一次的歪歪扭扭的飛起來。如此循環反複,終於雛兒撲騰著翅膀衝向了藍天。


    謝花站起來,朝著天空大聲吼叫起來:“我不會認輸的,我不會妥協的,我要像雄鷹一樣展翅高飛,欺我辱我罵我唾我輕我,我都不會怕的!啊啊啊啊!”


    驚起無數飛鳥。


    謝花又去央謝長民做了一個背簍,她把背簍連同小鋤頭一起放在了曾家,再也沒背迴過謝家。


    在雙搶前,她從村裏繞道去給王大夫送藥材。


    王大夫說最近會去一次鎮上,到時候給她把草藥賣了,結銀錢給她。


    這個消息猶如一劑強心針,瞬間就給了她滿滿的能量。


    水蘇的山雞蛋真的抱出了三隻小山雞出來。小山雞的毛是麻條的,身子比普通的雞更長,性子更好動些。她給三隻小山雞取了名,依次叫大毛,二毛,小毛。


    曾家那六個山雞蛋,抱出來了四隻小山雞。謝花每天都要逗一下小山雞,有時候還會在山上捉些螞蚱,蝗蟲迴來喂它們。


    轟轟烈烈的一年一度的雙搶又來了。


    曾家和王家合工了,謝長民家這次沒合工,他去給隔壁村的陳地主家打短工了,家裏的水田就由吳氏帶著謝波兩兄弟收著。


    王氏在家帶長凱做飯。


    謝花下田割稻子,腳上爬了螞蟥,她已經能很淡然的用稻草把螞蟥刮下來,甩掉。


    謝容還把她去年被螞蟥嚇得跳上田埂的事拿出來說笑。


    謝花內心淚流滿麵,她這是被逼出來的好吧,麵對過毒蛇的威脅,再來看這螞蟥,簡直是小菜一碟,至少這螞蟥咬不死人,頂多是放點血痛一下,再頂頂多就是留個疤,毒蛇一口咬下去可是要命的。


    累了半天,兩家人在謝家吃晌飯時,就見謝波哭著跑上來,“四奶奶,我娘讓螞蟥給咬了,咬進肉裏去了。”


    王氏站了起來,“是螞蟥鑽進肉裏了?”


    “一條螞蟥咬進去了,看不見了。”


    王氏擱下碗筷,和曾家娘子兩人去了吳氏家裏,謝花端著飯碗也跟著去了。


    一進屋就看到吳氏挽高了褲腳的小腿肚子,鮮血直流。腳下一灘血。小腿肚子也拱出來一小團。


    吳氏自己也被嚇倒了,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四娘。


    王氏說“螞蟥都咬進肉裏了,你也沒發現麽?得把這螞蟥取出來,不然順著血脈往上鑽,鑽進肚子裏,就沒得救了,還是請王大夫來吧。”


    “家裏沒有錢請大夫了。”吳氏大聲哭起來,又是怕又是憋屈的。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惦記著那幾個錢的事,錢我先給你墊著,曾家妹子,讓你家交龍跑一趟王大夫家,他跑得快。”


    曾家娘子應了一聲就跑迴正在謝家吃飯的交龍,讓他趕快去請王大夫。


    曾交龍很快就去王大夫家跑了一趟,不過沒請來王大夫,王大夫去鎮上了,還沒歸家。


    這可如何是好?


    急得團才轉的時候,王氏說不如去請牛婆子來,雖然她平常隻是給人接生,不過也懂一點醫術,也會幾個土方子。


    王氏親自去請了牛婆子來。


    牛婆子來了一看,連著哎喲了好幾聲,“怎麽這麽大意,這得趕快把螞蟥取出來,把你家削篾的刀子拿出來,那刀子快。”


    謝波把削篾的刀子翻出來遞給牛婆子,牛婆子把刀子重新磨了磨,清水洗淨後,讓吳氏趴在竹涼床上,擦淨她腿上的血跡,照著小腿肚子上拱起的那一小陀就一刀下去,就切開了一道口子,就看見了黑色的,喝血喝得圓滾滾的螞蟥,找了兩根細篾竹,把螞蟥夾了出來,丟在門外。


    謝波跑出去拿了石頭,把螞蟥砸成了渣。


    牛婆子又在外麵的田埂上拔了幾棵草藥搗碎了敷在了吳氏切開的刀口上,用布纏起來。


    王氏數了十五個銅板塞到牛婆子手上,“老嫂子,虧得今兒有你了,不然還真是兇險,這幾個錢你拿著買斤肉吃。”


    牛婆子笑嗬嗬的接過銅板,“哪裏話,一點小忙,那我就小氣了,這傷口沒好前別沾水,另外一天換一次藥,這藥你們自己找來換就是了,我先走了。”


    吳氏下不地水田了,謝長民不得不辭了陳地主家的工,因為說好是做十天的,謝長民隻做了一天,陳地主工錢也沒算給他,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謝長民迴來後,王氏問他要不要和兩家合工,謝長民自是點頭同意,先不說省下的米糧,犁田這事也解決了。


    三家合工吃飯則輪流在謝花家和曾家吃,每日裏都能吃到肉。隻是人多了,分到各人碗裏的也就那麽幾小塊。


    加入謝家後,人多了後,收完一口田的稻子後,謝長民就跟著牽大水牛犁田。


    謝花和謝波還有曾交虎三個就天天去山上摟樹葉做基肥。三家人有八畝水田,要摟的樹葉不少。


    三家忙乎了半個月,才把三家八畝水田的秧全部插下去。


    村裏又有人來租大水牛,王氏讓大水牛歇了兩天,才租給村裏人使喚。


    家裏的屋前曬滿了穀子,謝花守著穀子,旁邊的樹下放了一床竹席,隻穿了肚兜的長凱在上麵爬動,小*露在外麵,丁點大,她盯了許久,才發出一聲感歎“這玩意好啊。”


    村裏的張媒婆從坡下走上來,還沒到家門,就嚷著大嗓門道喜“謝四娘,喜事來了,喜事來了。”


    王氏站起來,笑道“喜從何來啊,今兒你怎麽上我家來了。”


    穿得花權招展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張媒婆扭著腰到了謝家門口,“哎喲喂,天大的喜事啊,喜鵲都在你家做窩了,還不是喜事啊。”


    謝花看了看屋簷下的鳥窩 ,明明是一窩燕子.......


    張媒婆捂著嘴先是嘿嘿的笑了一會,才壓低聲音說“有人家看上你家大姑娘了,托我來說媒來了。”


    王氏挑了一下眉,“是哪家?”


    張媒婆拉過王氏的手拍道“可是有錢的人家,你家大姑娘可是運氣好了,前兩日那家人見到了你家大姑娘一眼,就打聽到我這裏來了。”


    “哦,有這等事?不知道你說的到底是哪戶人家?”


    “是陳地主家的兒子。”


    “他家可有幾個兒子,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老大還是老二?”


    張媒婆略遲疑了下複又笑道“是老三。”


    王氏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張媒婆,那陳家老三可是個傻子,這親事我不會同意的,你迴去吧。”


    “哎呀,可人家願意出五十兩的聘金啊,你也不打聽打聽這四裏八鄉,哪家舍得花這銀錢?不是我說啊,陳家老三雖然是個傻子,可人家家裏有錢啊,嫁過去那就是享福的命,還能攀上這麽門有錢的親家,別人家想求都求不著。”


    “那你找願意的人家去,我謝家雖然不是什麽有錢人家,可也不會為了銀子就把姑娘嫁給一個傻子,沒得讓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你也別把話說死,你家當家的不是也沒在麽?等他迴來好好商量一番,我家去了。”說完扭著腰走了。


    謝容從堂屋的門背後衝出來,哭著說“娘,我不要嫁給傻子。”


    王氏推了她一把“你害不害臊啊,躲在門背後偷聽。我跟你說,你的婚事,自有我和你爹給你作主,你少操那份麻子心,以後少給我出去現眼,在家給我好好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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