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花真沒想到,一條魚竟會引出如此禍端。王氏這很明顯的就是流產預兆。


    造了事的李氏先是驚慌失措,後來勉強定住心神,磕磕巴巴的說了句,好端端的誰知道她就有了,就想走。


    謝花伸手攔到她麵前,仰著小臉斥問“三娘,你把我娘傷成這樣就想走了麽?”


    “我還被你娘打得滿身是傷呢,指不定落下什麽暗疾。”說著推開謝花就走了。


    她家幾個孩子也跟著跑了,謝長青也沒敢再惦記著要吃大魚。


    謝廣財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站了會才心虛的說“這裏我也幫不上忙,就先去了。”


    謝容拉住他的衣角“三伯,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張氏睨了他一眼“廣財啊,你看這事鬧的,你趕緊去把牛婆子請過來。”牛婆子村裏的老接生婆。


    “喊王大夫來。”王氏臉色青白,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子。


    謝廣財一愣“這小產叫牛婆子就行了,哪裏用得著請王大夫。”不禁後悔沒有早點走。


    謝花一聽就明白了,這王氏叫大夫許是想著這孩子有可能保得住。


    “喲,廣財你是舍不得那幾個銅殼子吧,既然四弟妹都開口要請王大夫了,講不死這孩子命大保得住呢,難不成你不想四弟妹保住這個孩子麽?四弟這兩日怕是也要歸家了吧?”張氏趁機譏諷謝廣財。


    謝廣財讓張氏給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紅的“請就請,隻怕保住了也是個賠錢貨。”這時雨也停了,他甩著袖子就去隔壁村請王大夫去了。


    且說謝廣財這一路上就尋思著對策,心裏一邊暗罵王氏趁機敲詐,一邊又暗惱李氏觸黴頭,惹了這麽出事。反正自己不能當這冤大頭出錢給王氏保胎,這王氏隻說要請王大夫,並沒有言明這錢該誰出,把王大夫請到後,他走了不就成了?這麽一想,他心裏頭那股憋悶的氣才順了些。


    再說王氏這邊,張氏和謝容把王氏扶到床上,因著謝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張氏又用熱水給王氏收拾了身上了汙穢。


    張氏立在床邊本想說點什麽,但見王氏痛苦萎靡的,便悻悻的跟一旁的謝容說先迴家做飯,晚些時候再來看王氏的話,出了後房。看到堂屋地上的那條大魚,眼神倍亮 “魚蠻大的。”


    正蹲地上撿豆子的謝花不禁很懷疑張氏也想打這條魚的主意。把豆杆和豆子收拾幹淨後,謝花和謝芬便站在屋垛子上張望,看到謝廣財和一個背著藥箱的王大夫上了屋前的坡。


    謝芬跑進去報信,謝花則繼續站在屋垛子上等著大夫。上坡上到一半時,就見謝廣財停了下來,說了幾句話,又指了指謝花家的方向便朝另一邊走了。


    第謝花趕忙跑下坡“王大夫。”


    “可是你家請人去叫的我?說是有大人流血小產?”王大夫問。


    “是,是我娘,王大夫你快看看我娘去,她痛得緊。”


    王大夫進屋後,王氏昏睡著,先給王氏號了脈,又取出銀針給她紮了幾針,王氏才悠悠的醒了過來,把出血的原因說了,王大夫再次號脈,過了良久,問她出血量是否減少,王氏說不如先前多了。


    “王大夫,我這孩子保得住麽?”王氏心急的問。


    王大夫摸著稀疏的下須“著實兇險呐,我先給你開幾副保胎的藥吃著養養看,福大的許就保下來了,這些日子你就臥床靜養,切不可勞心勞力。這診費和藥錢共六百文,你家派個人隨我去取藥。”


    王氏忙說“有勞了。謝容你帶王大夫去你三伯家取藥錢。”


    王大夫皺了皺眉頭“那謝廣財可是在來的路上便說了這錢不歸他出,他隻是幫你忙來請


    的我。”


    謝花聽到這裏,謝廣財打的小九九了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王氏又急又怒的坐了起來“這錢就該他出,要不是他家賊婆子我能成這樣?”


    王大夫很不高興的說“這是你們兩家的事,我不想搭界。我隻管看病,出診哪家就收哪家的錢,你要不想出這錢,大家熟人熟臉的,我也不強迫,隻是以後你們這門我也不會踏了。”


    要說這六百文王氏也不是出不起,可是她不甘心啊,自己遭了罪不說,還要貼醫藥費,這不是被人打碎了牙,自己還得和著血往肚裏吞麽?這王大夫也是十裏八村有名的大夫,要是得罪了他,以後真不給看病,這是她不願意的事,誰能保證自己沒個病痛不求醫的?何況眼下自己就得求醫問藥的。


    王氏不願意交惡王大夫,便說道“王大夫,說得哪裏話,哪是我不想出這錢,隻是心裏憋的很。都是鄉裏鄉親的,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在縣城雖說隻是個帳房先生,錢不多,可區區六百文的藥錢我自是出得起的。我就太氣他三伯太不是東西,欺人太甚。這錢我出,我這病也麻煩王大夫您老多費費心。”


    王大人臉色也緩和了下來,不過長年到各家各戶出診,自是什麽怪事糟事都碰到過,也明白多聽少說,當下也隻迴了句“你也是個明事理的。”便去了堂屋等著王氏拿錢。


    王氏正要取錢,突然就聽到門口傳來年輕男子的喊聲“姐,姐。”


    “快,像是舅舅來了,你們去看看。”王氏聽著像是娘家小弟的聲音。


    謝容和謝芬迎了出去,就聽到外麵謝容謝芬叫舅舅的聲音。


    很快,就見一個年輕的男子進來了。一張和王氏很相像的臉,鼻梁微塌,圓形臉,嘴唇微厚,眼睛倒是長得好看,眸明晴亮的,隻是眼珠子轉來轉去的,一看就是不安份的主。


    “來福,你來了。”王氏勉強的笑了笑。


    “姐,你這是咋了?大白天的躺床上,可是生病了?”王來福從小就跟著王氏長大,直到王氏出嫁,這份擔心倒也是真心實意。


    “舅舅,我娘這是讓我三娘打的。”謝容快嘴快語的就把事情的始末說了,連同請王大夫賴付藥錢也一並說了。


    王來福自來與王氏感情親厚,一聽長姐受此大委屈,立馬奔進廚房抽了菜刀,就奔了出去“孫子,看我不收拾你。”


    謝花眨了眨眼睛,這舅舅很兇猛啊。


    王來福揮著菜刀就衝進了謝廣財家的堂屋,此時謝廣財一家大小都在,看到王來福提著菜刀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李氏和幾個兒女都嚇得尖叫起來。


    怎麽把這瘟神給招來了?這王來福可不是善茬,是這十裏八村有名的混混,整日滋事打架 “來福,你這是幹什麽?都是幾個親戚。”


    “我來幹什麽?!我來找你們算帳!親戚,呸,我就沒見過你們這樣無恥不要臉的親戚,我家外甥女撿條魚,你們家老老小小都上門搶不說,還把我姐的打得流產動彈不得你們不管不顧的,還要賴藥錢。今天要不是正好碰上我來看我姐,我姐說不定連命都要讓你們害了去。”王來福說著就把刀子重重的砍在桌子上,入木三分。


    謝廣財這心裏頭是又發虛又發寒“這都是誤會,兩妯娌拌幾句嘴互相推了幾下,也沒想到四弟妹是有身子的,再說了我也沒不管不顧,我這不幫著請了王大夫來了嘛,至於這藥錢......”


    李氏一聽錢,馬是就搶聲道“你姐也打了我,打得我身上沒一塊好肉,我也沒問她要藥錢,這事就扯平了,誰也別問誰了。”


    王來福也不說話,一個箭步上前,推開李氏,把她身後的謝長青給撈了過來,用胳膊圈住謝長青的脖子,又把桌上的菜刀拔了出來。謝長青嚇得隻會嚶嚶的哭。


    李氏眼前一黑“你要幹什麽?快放開我兒子,你個挨千刀的。”


    “我要幹什麽?你不是說扯平麽?好啊,我姐這迴肚子裏懷的肯定是男娃,你們害她流產,就拿你家兒子抵命好了,那幾小個醫藥錢咱也不稀罕,咱就要個公道。”


    謝廣財兩口子幾欲肝膽俱裂,連連哀求“來福啊,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今天這事是我們做錯了,我們也願意賠醫藥費,你千萬別傷害長青啊,你就看在我就這一個兒子的份上,放過他吧。”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啊,不過謝花還是挺擔心自己的混舅舅會不會真的一怒之下為家姐,把謝長青給剁了吧?


    “來福,快把長青放開。”王氏打發走王大夫後,到底不放心,讓謝容扶著到下屋看看。


    “姐,你咋來了,快迴去歇著,緊著自己的身子啊。”王來福一看是王氏,臉上的狠勁收了起來。


    謝廣財一看到王氏就跟看到救星一樣“四弟妹,我們可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呐,你三嫂也並非有意要害你這樣,這藥錢我們出,你就讓來福放了長青吧,當三哥求你了。”


    王氏雖然惱恨之前謝廣財和李氏的作為,可也不想真弄出一家人舉刀相向的事來,到時候氣是出了,可來福也完了“來福,你別犯傻,聽姐話把刀放下,王大夫說了姐這胎保得住。”


    王來福這才鬆口 “要我放開他也行,拿五兩銀子出來。”


    李氏一聽也不蔫了“五兩銀子?!我家哪有五兩銀子?!殺了我們全家也拿不出來。”


    謝廣財也跟著苦哈哈的道“五兩銀子家裏確實拿不出來,家裏總共也隻有二兩銀子,都在這了。”


    “行了,來福,二兩銀子也夠藥錢了,你放開長青扶姐迴去,姐頭暈的很。”王氏已經氣喘籲籲,身子軟軟的靠在謝容身上。


    王來福這才鬆開了謝長青,接過謝廣財遞上來的銀子,扶著王氏迴上屋去了。


    謝花算是看明白了,她家舅舅王來福人雖然混,可心裏也是有算計的,他也不是真想殺人,隻不過是想嚇唬謝廣財兩口子,趁機多要點銀錢罷了,也虧得他平日裏作惡聲名在外。


    謝花也跟在屁股後頭迴家去了。


    不過令她納悶的是,怎麽這些看熱鬧的人也沒個出來相勸阻攔的?難不成真是各人自掃門前雪?


    一條死魚引出的蝴蝶效應,謝花總結了兩句話:做人得厚道,做人得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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