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民問題的根本是生計,人為了生存什麽事都幹的出來,但隻要滿足了他基本的需求,災民就很難演變成社會性問題,乃至政治問題。當然,時代不同,災民、難民的需求都會與時俱進不是一成不變。


    長孫流入鹹國的戰爭難民,數量龐大,分散前往全國各地根本不切實際。


    且不說惡性疾病的傳染問題,這麽多人如何遣散,他們願不願意,遣散後如何安置,安置地接受不接受,路上吃喝拉撒病怎麽辦,都是問題。更重要的是幾百萬人的花費不是幾十萬人的量級,也不是一個地方政府的事,而且會帶來全國性治安和暴亂。


    唯一行之有效的措施是控製災民流動,就地安置,提供他們最基本的勞動工具,給予土地,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


    當下的生態係統完好,人類對土地資源的開發率不高,而清田、桑南兩郡多數是丘陵地貌和森林,不伐木不開荒,現有的耕地不足以滿足五六百萬遷入人口的需求。


    但良種、積肥和先進的農業技術提高了土地產出,減免的稅賦增加了農民收入,進一步緩解了耕地不足帶來的問題。同時伐木開荒不僅能帶動林業發展,通過出售木材獲取經濟來源,百裏燕也在山林地區推動梯田,通過普及梯田,又能讓山頭變成耕地。


    長孫的難民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是每年逃入積累形成的結果,隻要安置妥當處置到位,一批一批的安置並形成循環,第三年後當地的經濟自行進入一個較為良性的相對封閉循環經濟。


    同時以永興、瑞田、軒雲、麟城、萬川為代表的技術產業中心,對國內資本階層下放低技術產品製造鏈,鼓勵富人、企業主、小作坊業主參與低端產品製造。


    朝廷的工廠源源不斷生產所需的設備機器,並提供優惠貸款和供銷渠道,朝廷也提供部分訂單采購產品,對那些逃入鹹國的避險資金和富人,要充分利用並驅使他們興辦企業,開設工廠,招募勞力。


    工廠越多,所能吸納的社會勞動力和遊民越多,竄入鹹國的腹地的難民最終變為常駐居民和勞動力,融入社會生產。對於桑南、桑北、清田三地的難民,待疫情基本平息,適當開放一些進入腹地,允許企業主招募雇工,以吸附勞動力擴大生產。


    經過幾年的政策扶植和產業調整,鹹國的經濟不僅沒有因為戰爭減少,相反基本盤越打越紮實。當然,前提是有規模的產業,先進的經濟理念和市場需求。


    離開晉國使團府邸,百裏燕迴宮向鹹王複命,就晉國提出的條件呈報薑蟄。


    “這是訛詐是勒索,簡直無恥至極,寡人絕不答應!”


    “大王息怒,晉國條件不足為奇,誌國、衛國會盟時所提條件恐怕更多,但一碼歸一碼,答不答應在我國,而不在他們。”


    “若不依了他們,諸侯不出兵或少出兵如何。”鹹王怒問道。


    “那這次的會盟便一拍兩散,敞開中原任憑腋目攻掠,我國靜觀其變就是了。”


    鹹王聞訊臉色訊變:


    “如此背棄會盟,置寡人顏麵何在,置鹹國威信何在。”


    “大王,此番會盟雖是我鹹國提出,但卻是以梁國名義舉行會盟,因此即便我國放棄會盟,梁國將同擔惡名。”


    百裏燕之所以允許梁國名義會盟,不是陌舂子如何神機妙算,實則早在百裏燕的預料之中,如果會盟失敗,責任梁國也有份。


    薑蟄思考若久覺得有些道理,隨即又問:


    “如此會否引發不測惡果!”


    “迴大王,別忘了還有一支援兵是必然會參戰的。”


    “哪一支援兵?”


    “金雪狄人,金雪狄人會參戰。”


    “他們如何能為中原人效死命。”


    “自然不會為中原效死命,但他們總得為自己考慮考慮。而且他們有獸兵,肉搏混戰之下,獸兵出動奇襲,對腋目威脅巨大。”


    “那也僅僅是獸兵,金雪狄人焉能為中原白白犧牲族人性命。”


    “但如果中原腹地暴露於腋目兵鋒之下,他們就是不想幫也得幫。屆時長孫滅國,人口損失五六千萬,天下震動舉世嘩然,情勢惡劣到此種地步,中原諸侯還能繼續保存實力坐山觀虎鬥嗎。”


    “這可是一招險棋呀!”


    薑蟄重重說道,胸口寒意森森。


    長孫與鹹國接壤,長孫亡國,腋目陸路直逼邊境,過去數年的戰略緩衝不複存在,再采取反攻措施所要付出的代價將難以計數。


    “此事恐怕不妥,容寡人仔細思慮過後再行另議。”


    “諾。那臣先行告退了。”


    “永興侯且慢。”薑蟄喊住百裏燕,隨即又說:“燕國一戰該如何?”


    “應該如何還是如何,燕國有必要打一場大勝仗,且拖到明年上半年,乃至下半年,會盟亦可拖到明年下半年。屆時腋目一麵在燕國用兵,一麵將長孫半島戰線向南推進。而各國如果繼續坐山觀虎鬥,燕國一戰後,我國大可推脫元氣大傷,已無力繼續會盟,讓諸侯自救。


    故而臣建議繼續向燕國派遣援兵,可讓外籍軍一同參戰。”


    “繼續添兵勢必增加我軍傷亡,寡人不想拿我鹹國將士性命,白白浪費在他國土地上。”


    “但為了更大的利益,有時候是必須付出些代價的。而且日後戰局將更為艱難,我國需要更多有經驗的將領與中下層武官,而這些都隻能在實戰中獲取,無法培養。


    如果大王是擔心兵源,如今湧入鹹國的長孫災民可以征兵,散落在鹹國各郡的外民百姓亦可征兵,大王無需憂慮。”


    鹹國人口已從盛元653年的兩千四五百萬人口,猛增至三千兩百餘萬,超過六百萬是長孫難民,一百四十餘萬是外籍兵及其家屬,七十餘萬是舉家逃入鹹國避難的富人。


    此外還有不同渠道進入鹹國的黑戶,和沒有登基戶籍的外來流動人口,保守估計國內定居兩年以上和常駐民超過三千三百萬。


    盡管最近四五年間增加的人口素質遠不如鹹國民,但並不妨礙征兵和戰訓,隻要人力轉化得當,百裏燕倒是不擔心兵源不夠。


    次日,王礪攜晉王國書入宮麵見鹹王,轉達了晉王會盟的意願。薑蟄絲毫沒有因為昨日的不快遷怒於王礪,相反一如既往表現的維持場麵上的和氣,措辭間不失大國氣度。


    這就是薑蟄的真實麵目,表裏不一言不由衷,就連百裏燕都看走眼的太子。


    時間轉進入十二月,蓉城港登陸的跡象越發明顯,鹹國派駐燕國的軍事顧問考察後得出了驚人的結論,蓉城港有兩處非常致命的硬傷,一是深水港,二是花崗岩。


    蓉城港碼頭就坐落在花崗岩上,花崗岩礦脈最高處僅高於海麵兩丈,最低處沒水下七尺,百分之四十的地區與海平麵基本持平,加之又是深水港,高出海平麵的花崗岩可以炸掉,低於海平麵的就地填埋,一旦實施登陸,延綿幾十上百裏的花崗岩帶都將是天然登陸地點。


    按說蓉城有如此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應該發展出大型港口,但過去幾百年間蓉城不過就是一個小港。


    究其原因,梁國的海上經濟霸權,不允許諸侯小國發展設施健全的大型港口,蓉城距津鄴並不遠,蓉城發展起來的結果勢必分流津鄴城的海上貿易。


    其二技術和認知製約下,蓉城的深水港並未被發掘,加之木船排水量有限,深水港和普通港在三十年前的功能差不多,沒有太大的區別。


    蓉城的意外情況讓情況變得複雜起來,百裏燕開始擔心這次的登陸規模,要比梁縣、天雲、津鄴加起來還大。


    十二月初九,天子在梁國水軍護送下在永興港登陸,鹹王親赴永興“接駕”,並首次派出鍍金豪華轎車接送外賓元首。


    既是展現鹹國對上邦的尊崇,同時何嚐不是給天子以下馬威,想來天子坐在鍍金的豪華轎車內心情一定是複雜的。


    天子的到來並不意味著會盟的開始,時至今日歧國、衛國、陳國、趙國四國特使和國書,因地域遙遠還在路上,會盟仍要拖到正月。


    但時間是公平的,諸侯還在忙於會盟,忙於如何保存實力,索要更多好處的同時,元帥奧卡在得到本土增兵後,開始了658年的作戰攻勢。


    蓉城登陸戰於十二月廿一正式打響,在三十餘艘鐵甲罐頭船,七十餘艘風帆戰艦掩護下,腋目對沿岸五個灘頭實施同時登陸。


    有鑒於海灘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加之艦炮威脅,禦客、燕軍、鹹軍放棄登陸地點的地表陣地防禦,退守蓉城與各縣,在通往內陸的沿途埋設地雷,同時疏散人口,加緊向蓉城增援。


    鹹軍第一鎮李堅五萬人,周德岩第二縱隊一萬五千人,鮑睿第三縱隊一萬五千人,外籍軍五萬人,合計十三萬餘人趕赴燕國增援,另調蔣傑出任燕國鹹軍司馬使,總督鹹軍作戰。趙煥暫代蔣傑指揮第一縱隊與葉善第三鎮坐鎮梁國防禦。


    但這一次可不是坐車,全程隻能騎馬。


    蓉城戰役一起,無疑給會盟增添了幾分壓力,若勝,會盟不會順利,至少諸侯們會產生錯覺,樂觀錯判形勢,給鹹國製造不必要的麻煩。若敗,會盟的結果會更糟,諸侯國為自保,勢必要獅子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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