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銳勳沉默許久,他無法反駁百裏燕,但他說:


    “縱然如此,但士可殺,不可辱,本將有衛土保國之責,鹹國若是來犯,本將就是螳臂當車也要擋。”


    “嗬嗬,恐怕到時候由不得杜將軍了。再過幾年,鹹國將有更為厲害的兵器,恐怕到時將軍就是想螳臂當車也擋不住。


    而二十年後,將軍以為我軍還會坐著卡車過江嗎,屆時我軍將從天上直飛貴國國都,扔下兩萬精銳生擒活捉衛王,將軍難道還能萬裏迢迢的趕迴衛國勤王不成。”


    百裏燕正在謀求設計一款基於八缸機的輕型坦克,同時研究傘具和空降理論,為日後籌建傘兵提供技術裝備和經驗依據。


    以目前諸侯國的政治體製,一旦國主被擒子嗣被捉,也就名存實亡,繼續抵抗將變得毫無意義,統一隻是時間問題,不同在於是主動尋求政治談判實現統一,還是被武力統一。


    杜銳勳的螳臂當車“計劃”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百裏燕絕不會用最大的流血代價,換取一個不穩定的統一局麵,他當然不會給杜銳勳野蠻硬拚的機會。


    中午時,百裏燕引杜銳勳參觀了鹹軍宿營和用餐,比起七年前,如今鹹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單兵裝具進行了第二次改進,說是進化也不差。


    現在配發的是654型單兵裝具,製服也做了進一步修改,使之更加適合現代作戰,但仍然保留了右衽深衣的結構。


    但在百裏燕眼裏,畫風看起來依然是那麽的怪異。遠看像是在二戰,近看像是漢朝人,著實有些做夢的錯覺。


    當杜銳勳看到鹹軍夥食時,依然還是當年那般羨慕不已:


    “如今天下大亂,你們鹹軍飯食竟還是吃的這般好。”


    “開戰至今,衛國未曾出一兵一卒,衛軍總不能比七年前還差吧。”


    杜銳勳搖了搖頭:


    “是比當年好許多,但也並未到天天吃肉的地步。而你們打了三仗,大軍半數壓在沿岸前線,三年過去竟還能吃的如此豐盛,真是令人不解。”


    “嗬哈哈……”百裏燕負手大笑並未作答。


    按正常的農業諸侯的國力消耗,持續三年的戰爭動員和消耗,戰前儲備的副食品應該消耗的差不多,鹹軍再富裕也該消耗過半。


    衛國作為傳統農業型社會,應對大規模戰爭時的副食品供應周期也就一年半,而且還不能頓頓吃肉,一年半後夥食會直線下降。


    即便是工業化國家,長期處於戰備和戰爭,社會資源也會麵臨枯竭,因此杜銳勳的判斷並沒有錯。


    然而開戰至今,鹹國並未做人力和社會資源的大規模戰備動員,鎮軍補充的兵員都來自輜工營的二十萬人,輜工營的日常消耗與鎮軍相當,甚至並不差,在總數沒有增加的情況下,戰備庫存消耗根本談不上。


    同時最近三年陸續招募的外籍兵,一邊屯田搞養殖,一邊訓戰掃盲科普,輜工營的缺額就被外籍軍填上。


    最後,國內農牧業發達,生牲畜蓄欄高,千嶽山牧場的牛羊源源不斷,收割機的批量集中使用,讓農業產值急速飆升,穀物的增加又能用於精飼料喂養牲畜,又加速了牲畜長肥,所以戰爭開打三年至今,鹹國的食物庫存和牲畜非但沒有減少,還大幅增加。


    隻要運輸後勤和生產跟上,鹹軍現在能保證每天一線作戰部隊沒人兩斤半的精米,或是能量相等的麵食,半兩菜油,四兩的鮮肉,亦或是等同能量營養的臘豬肉、熏豬肉、鹹豬肉、香腸、牛肉、羊肉、雞肉、鹹奶酪,同時還有糖果、鹹甜餅幹和少量堅果的配給,二線部隊供應穩定,內容會少一些。


    反觀衛軍,三年至今一仗沒打,副食品都攢在倉庫裏細水長流,副食品供應還不及鹹軍五分之一的量,其他的根本談不上,基本上停留在吃飽飯的層麵。


    盡管不否認食物對士氣的影響不是絕對的,但後勤保障卻很能說明國力問題。


    中午營中用過餐後,二人迴江泉細商鹹軍西進。


    由於衛國與長孫接壤邊境瘟病流行,百裏燕隻能取道誌、衛邊境以北的衛國道路西行。


    除了八千輛汽車,隨行還有五千輛四輪輜重馬車咬在身後,但速度遠跟不上車隊的速度,因此鹹軍僅能派出小股騎兵押運無力顧及。


    眼下兵荒馬亂,鹹軍的幾千四輪輛輜馬車裝運的主要都是食品和藥品等非彈藥物資,穿行於不同衛國貴族的領地,難保不會被打著山賊名義劫掠,沿途需要衛軍沿途護送。


    當然,雇傭衛軍充當保鏢好處肯定是少不了的,而杜銳勳此人是務實主義者,衛國國內如今物價飛漲,金銀錢財都是一天一個價。


    百裏燕遂而給了他五萬隻黑羽貢雞,四千頭豬作為酬謝,同時在江泉設立官方的牲畜市場,每月定量供應一些家畜,以鹹國的市場價格出售給杜銳勳所部。


    與其商定細節,百裏燕遂安排杜銳勳在城中住下,待其離開治所,蔣傑不解問道:


    “侯爺,如此厚待杜銳勳,又引其參觀我軍,豈不泄露了機密。”


    百裏燕搖了搖手,意味深長道:


    “與其說厚待杜銳勳,不如說是厚待衛軍。杜銳勳與我年紀相仿,若無意外,其定不會活的比本侯長,待將來侯百年之後,你當承襲本帥之手段,繼續厚待杜銳勳部下,唯有如此,方能令衛軍為我所用,以最小代價,將衛國版圖納入我鹹國之下。”


    “這……”


    蔣傑仍沒有明白百裏燕的真實意圖,其追隨百裏燕多年,也很少真正能看透百裏燕每一次的長遠布局。


    百裏燕厚待杜銳勳的根本目的,是讓杜銳勳手下的兵將知道鹹軍的實力和國力,用軍事威脅震懾衛軍的同時,用經濟手段腐蝕他們,軟化他們的立場。


    衛國本質上不能叫國家,而是家長製下的聚落諸侯,底層民眾對國家的認識停留在尊王守土,種自己的地的層麵,並沒有真正意義上脫離中原民族文化心態,形成西海自己一體的民族國家意識,更沒有強大的文化和族群認同,因此仍然是中原文化中的一員。


    因此隻要在文化上影響他們,軍事上震懾他們,經濟上軟化他們,就可以輕易在政治上完成兼並。


    同時麵對外來威脅,衛國人與所有諸侯國都有一個中原人和人類的大認同感,在此大前提之下,衛軍對外會用命,卻難於對中原同族刀兵相向。


    因此十五年二十年後杜銳勳一死,東線衛軍即便改換主帥,也無法抵擋統一的步伐。


    三日後,鹹軍陸續坐車南下,經由德康南郡馳道駛往梁國境內,每輛卡車配有兩名司機,半日輪換一次,卡車裝有防雨篷布,兵士坐在臨時支起的木板上或是聊天或是休息,不知不覺間轉進千裏之遙。


    受衛國路麵影響,車隊僅能以每小時一百裏左右的速度行駛,開進途中不時有車拋錨,跟隨在後的搶修車輛又會很快讓其滿血複活投入運轉。


    四日後,八月十二,鹹軍抵達梁國邊境貢祥郡,邊關守軍未予放行,一通電話達到了郡府,郡府又將電話打到了天子位於博源的行轅。


    得知鹹軍已到貢祥,天子聞訊是大吃一驚:


    “鹹軍竟來的如此之快,相國,鹹軍莫不是飛來的!”


    “陛下,據電話來報,鹹軍是坐鐵車而來,日行兩千裏而不累,隻用了四天便從江泉趕到貢祥。”


    相國賈宙飛快說道,天子仍然沒有迴過神來,他說:


    “如此迅捷之出兵速度,今後鹹軍豈非天下無敵。”


    “恐怕是的,其在國內大修鐵路,業已打洞陔陵至甘府全郡,且還在全國不斷修築鐵路,照此速度不出十年,鹹國鐵路將可大成,日後繼續向他國修築鐵路,鹹軍將無處不達,一月之內運兵數十萬至中原各地將暢通無阻呀。”


    “那博源君機械坊為何不能仿造之?”


    天子問,賈宙無奈說:


    “博源君之得其表未得其裏,據最近數年間所得情報消息,鹹國精通精良上等工造之法者數以二十萬三十萬計,而我國能稱之為大匠名師者不過區區數十人也,且無幾人能通曉鹹國新式匠術,故而無法仿造。”


    “當年博源君曾派數百上前工匠前赴永興學藝,為何隻學的皮毛而不得實學。”


    “唉……”賈宙無奈歎息,隨後說:“匠術國之根本,百裏燕豈能親傳。況且我國所派匠人比之鹹國匠人根本不值一提,即便百裏燕不提防,也難學得精髓。”


    教育是工業發展,社會進步的根本,百裏燕用了七年在都郡辦起基礎教育,用了三到四年在永興城集中核心資源普及中高等數學,又用了十年在都郡普及中等教育,在永興城搞高等教育,同時在全國其他郡縣推基礎教育,曆經三十年圖誌,才有今天勉強可供驅使的人才基礎。


    前後三十年,一整套的體係不是誰想學就學,想搬走就搬走的,靠幾個幾十個工匠,就想學走全部精華,根本是癡人說夢。


    天子此時心中倍感惱火,卻又無可奈何,遂而又問賈宙:


    “百裏燕今至貢祥,相國以為是準其入境還是不準?”


    “陛下何出此言,眼下戰事吃緊,鹹軍即來增援,我國如逢甘霖,何以要拒之過門之外坐以待斃。”


    “可寡人擔心鹹軍一來,日後擊敗腋目怪物,百裏燕以護國為名賴在寡人國中不走怎麽辦。”


    “話雖如此,可眼下國難當頭,已是顧不得那麽許多,顧太尉、向司馬已幾番催促援兵,可援兵給的越多我軍傷亡越大,非鹹軍出馬不可。”


    “唉……真是氣死寡人,即刻傳令貢祥郡,放鹹軍入境。”


    “諾!”


    太尉顧儒泉所部被釘死在都城津鄴,大司馬向士充在天雲港阻擊,蕭公毅則被拖在渦牛灘,三軍總兵力達到了七十餘萬人,這還不算此前數月間戰死陣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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