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詢問了些瑣事,片刻不久周空帶著小蓮子等一幹女卒威風凜凜的迴到治所,手裏揣著一籮筐血淋淋的犀牛角登堂入室,百裏燕不知其手中何物,心生好奇問她道:


    “周將軍手中拎的何物啊?”


    “外出打了些野豬,反撞上一群犀牛,被我給結果了性命,斬下犀角。”


    “什麽啊,犀牛!”


    百裏燕聞訊嚇了一跳,忙是起身上前查看周空的戰利品:隻見蘿筐內擺滿犀角清點之下大小竟有二十五根之多,這時宗伯泰還不忘上前恭喜一番。


    “犀角清熱涼血,定驚解毒,可是世間不可多得的一味良藥啊。”


    聞訊宗伯泰此言,百裏燕眼前頓時一暈。


    在物質匱乏的農耕社會,犀牛角卻是具有治病的功效,有些當下的疑難雜症,很大程度上是長期營養缺失引發的慢性病,以動物性資源入藥也是合理的。


    但醫學和生物技術發達之後,很多動物性資源是可以被替代的,因此捕殺珍稀動物也就沒有必要。盡管當下犀牛還很常見,但也不多了。


    由於犀牛皮遠好於牛皮,因此犀牛皮以前一直是各國競相裝備的上等鎧甲,各國均以撲殺犀牛取皮製革武裝重步兵。


    千年來不間斷捕殺,致使犀牛在中原大幅銳減,鹹國、晉國幾乎難覓犀牛蹤跡,犀牛的生存環境也被壓縮到了長孫、孫國西北、梁國、燕國、歧國一代。


    索性梁朝建立之初姬氏以犀牛為國獸,從此以後各國均不得有計劃的大規模捕殺犀牛,但私下裏權貴捕殺活動仍然無法避免,但總體上犀牛沒在梁朝治下滅絕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若是按近幾百年的戰爭烈度和人類發展活動,犀牛應該是早滅絕了。


    周空手中一籮筐的犀牛角有大有小,多半是碰上一大家子給她一鍋全端了。盡管百裏燕不是動物保護主義者,但物種多樣性的重要性關乎整個生態良性發展,等到物種滅絕了,最終受害的是人類自己。


    “周將軍,捕殺犀牛之事下不為例,不開再行捕殺。”


    周空不解,頗有些不悅,將籮筐往地上一扔,不快說道:


    “這是為何,不就是些犀牛嗎!”


    “早年間犀牛曾廣布與各國,然犀皮乃上等甲具,數百上千年間人為殺戮濫捕製成鎧甲,致使各國犀牛銳減。而今鹹國、晉國犀牛近百年間再難覓蹤跡,誌國犀牛更是已經絕跡,若人人皆撲犀牛,犀牛早晚被人所捕殺殆盡,此等滅種之事怎能做得。


    從今日起,全軍不得捕殺犀牛,今後鹹國也要訂立律法,也不得私捕犀牛,否則入重罪。”


    周空聞訊還要入罪,立時黑下臉色:


    “為了幾頭犀牛,你要治我的罪,哼,小蓮子,咱們走!”


    “哦……”


    周空怒而離去,百裏燕很是無奈。


    “這女人真是的,不讓殺犀牛竟也跟我較勁,真沒道理。”


    這時宗伯泰說:


    “副帥,犀牛果真有如此重要?”


    百裏燕深吸一氣緩緩說:


    “先生可能有所不知,這天下雖大,萬物雖繁,卻自有其生息繁衍之規律道理,絕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人若殺伐過甚,早晚殃及自身。


    以德康、甘府兩郡為例,此兩郡皆為沃土之地,但在此之前曾有廣袤森林,大片沼澤濕地,曆代君王為得糧草,而大肆砍伐樹林,填平溝壑沼澤。


    似是得到了土地得到了糧食,實則如今兩郡的洪泛何嚐不是樹木砍伐之後,土地失去了固力,被水衝入江中,人為填平了溝壑,淤塞了水道,進而每到汛期,此兩郡必遭洪泛。


    致使我國接收甘府之後,隻得一麵修築堤壩,一麵疏浚河道拓寬內河,期間耗費財力物力無數,而且還是坐擁精良匠術情況之下方才止住洪泛,換做是從前,如何能治這漫天大水。


    這何嚐不是向萬物索取太甚,而遭世間萬物之反噬,隻不過前人貽害後世,不巧輪到了我輩決心花費大力氣整治罷了。


    這犀牛亦是同理,其不似豬一年可生養十數頭,圈養之後取之不竭。犀牛繁育緩慢,飼養甚是困難,倘若不加以節製,早晚要被屠殺殆盡。犀牛屠殺殆盡短期內尚且看不出害處,但倘若被屠殺殆盡的是牛羊豬雞鴨魚,人無肉可食,豈非害了自己,屠殺犀牛亦是如此。”


    早期社會物質匱乏,認知有限,生存尚且無法滿足,根本不會在乎對自然的索取,近代人的認知很大程度上建立在現代物質基礎上的科學倫理,如果有一天食物斷絕,還有誰會在乎動物保護法,誰在乎的都是明天自己能活。


    周空、宗伯泰乃至當下所有人無不是如此想法,在當今所有人看來,百裏燕的不免有些杞人憂天,吃飽了撐著多管閑事。


    十二月十三下午,收到盧皋轉發自趙遜戰報,杜銳勳投降。這意味著四十多天的圍困,最終以東線衛軍全麵投降而告終。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杜銳勳企圖多次突圍,均被趙遜第一集團軍擊退。


    鹹軍攻衛前準備極為充分,考慮到圍困城池的需要,事先定製了大量鐵絲網和鐵拒馬。給杜銳勳裏三層外三層一圍上,拒馬四角釘死三寸長的大鐵釘,衛軍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想要突破拒馬和鐵絲網圍困根本不可能。


    被圍十日後杜銳勳營中糧草耗盡,其仍然不降,衛軍士氣進一步瓦解,陸續開始逃亡投降。


    此時趙遜按計劃祭出第二招,在衛軍斷糧後第三天給杜銳勳送去了糧食和取暖用的煤炭,但這不是憐憫敵人,更不是養虎為患。


    趙遜之給了糧食和煤炭,其他一概沒給,虎口灣之戰發生在十月中上旬,被圍已經是十月中下旬,斷糧是十一月初,因此衛軍冬季被服準備不足,入冬進九後肯定熬不過。


    而糧食給的不是麵粉不是大米,是秈米,因為秈米所能提供的能量最低。


    同等重量,麵粉和大米的熱量相差不大,但同等體積下麵粉的重量比大米更多,相較而言大米更少,而秈米的熱值比普通粳米少,因此相同體積下,麵粉食物的熱量是大米的一點五倍到兩倍,是秈米的兩倍以上。


    當然,大米也可以碾成米粉,但多數情況下不那麽做。


    小麥碾成粉狀很大原因是麥粒是粗糧,口感差,徹底煮熟或蒸爛的消耗的熱能和人工比水稻更多,且顆粒狀的麥粒不易消化,能量和營養獲取效率低。


    碾壓成粉改善口感降低加工所需耗能的同時,也易於吸收消化,而大米不存在這個問題。因此食用麵粉的作戰效率往往高於食用大米軍隊的作戰效率。但如果大米碾成粉末,就需要在消耗人工,因此米粉不劃算。


    不過小麥的效率不是最高的,最高的應該是糯米,糯米的澱粉含量是多數穀物中最高的。但其致命缺點是產量小,在沒有科學改良之前,糯米產量比小麥少,且需要更多的光照和溫度積累,因此不是能種水稻的地方都能種糯米。


    除此之外還有一樣至關重要的補給衛軍也沒了,那就是鹽。


    光有糧食和煤炭,充其量是凍不死餓不死,但要是沒有鹽,嘿嘿,不需要十天都得虛浮無力,二十天後就隻能躺著喘氣,沒有棉衣沒有鹽,杜銳勳拿什麽跟鹹軍作戰。


    當然,鹹軍的好意杜銳勳起初並不領情,懷疑鹹軍投毒,動搖軍心。但餓到第六天時候,衛軍已經餓斃八百多人,加上鹹軍不斷拋灑的傳單,杜銳勳已無法約束兵士瘋狂搶奪糧食和煤炭,於是開了這道口子,衛軍得以繼續苟延殘喘至十一月底。


    然到月底,全營衛軍由於沒有鹽的補充,無不虛浮無力躺地喘氣,而且光吃飯沒油沒肉,衛軍兵士無不胃腸幹結排便困難,漲肚難忍戰力盡喪。


    鹹軍開始圍著衛軍大營整日放空炮,拋灑勸降書,走投無路之下杜銳勳派護將王謝與趙遜交涉四天,才談妥投降條件,最後杜銳勳是給用擔架抬出來的。


    趙遜趕忙令人給其輸生理鹽水和葡萄糖,見到這架勢,杜銳勳真真正正才知道何為井底之蛙,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已經失敗了。


    杜銳勳一降,其他仍在包圍中的城池陸續開城投降,鹹軍壓力得以環節,東部戰事就此結束。衛軍被接觸武裝後,根據“成份”進行針對性思想政治教育。


    對奴隸軍,尤其是西海四國的奴隸進行政治教育,不僅得靠嘴皮子說,還有人獻身說法。然後是普通庶民衛軍兵士,抽取典型代表送往甘府郡各地參觀鹹國之下的民情,再比較衛國民情。


    對於衛國貴族專權階層,跟他們講人身平等是沒用的,直接拉去甘府郡的首府灃慶打臉參觀瀏覽,得讓他們知道灃慶這麽個地方郡府,也與衛國都城一般繁華。


    最後再去衛軍此前處心積慮想要搞掉的彤祥生鐵廠,得讓他們知道一期工程一天就能產一萬多斤生鐵,一年就是三四百萬斤,比衛國全國生鐵、鋼鐵產量加起來還多。


    如此以現實打臉,宣傳攻心,政策疏導,輿論造勢,投降的幾十萬衛軍將很快被瓦解戰鬥意誌,最大程度消除反抗危害,並且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管著,日後無論其最終選擇留下還是返迴衛國,自上而下都會懷疑自己的國家是國家嗎,越活越覺得不像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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