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鑄造就得首先得解決鑄造的模具、砂型製造、砂型定心,其次是澆鑄工藝,空心金屬球必須殼體越薄越好,越薄內中的空間越大,裝藥量也就越大,裝藥爆破後的威力就越大。如果做榴霰彈使用,內中可以裝填直徑二十至八毫米的鐵丸和爆破藥。


    因此空心彈是薄壁件,而且是球形薄壁件,是鑄造難度最大的薄壁件之一。


    當然,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是另一碼事。以當下的各國的技術工藝,澆鑄成型的空心球體厚度少說一個拇指的厚度,乃至更厚,二十斤以下的彈丸根本沒有裝藥爆破的空間,因此隻能用用於三四十斤以上的彈丸,而且效果並不理想。


    鹹軍現在空心彈的壁厚僅有至六至七毫米,也可以做的更薄,但更薄生鐵會脆,除非用鋼,但鋼的流動性差不宜成型,破片數量不如生鐵多。


    解決了模具、砂型、鑄造工藝,然後是鑄件尺寸、裝藥方式,如果使用榴霰彈,由於彈丸占據了殼內空間,勢必減少炸藥用料,因此增加了爆炸碎裂的難度,最後是引信和延遲引信的選擇排布。


    鑄件由於砂型尺寸精度和金屬的熱脹冷縮,外形尺寸並不統一,當然,如果把彈丸做小一些,澆鑄精度誤差再大,總能放進去。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一百毫米口徑的炮,裝九十毫米的球形彈,是能打出去,但打出去的精度就能難說了。


    以當下各國鑄造技術,一百斤以下的鑄件能將公差控製在正負一點五毫米之內就算是很高水平,半毫米乃的精密鑄造根本指望不上。


    究其原因也很簡單,永興城一百斤以下鑄件的公差精度僅能控製在正負一個毫米間,其他諸侯要超越鹹國技術,幾乎沒有可能。


    為此需要定製大型球體粗磨機,專門用以磨削彈丸尺寸超標的彈丸,一次磨削幾十彈丸,由於餘量不大,上機數分鍾乃至十數分鍾便可完成一次加工,十分之便利。


    解決了一係列加工問題,火藥能湊合用黑火藥的話,引信是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當下各國均未發展出化學體係,因此引信的材料和結構的選擇十分有限,或是以以黑火藥搓成導火索,或是用油脂、磷礦粉製成引火棒,但無論哪一種,都不能很好的解決延遲準確性和瞎火。


    鹹軍的空心裝藥彈最早使用安全導火索,好處是使用方便,具有一定硬度,弊端是容易炸斷、失水,需要提前裁剪,不好把握。


    因此這幾年發展出了棒式延遲引信,根據目標距離和彈丸速度,自由選擇引信棒長度,以決定延遲時間,而後插入彈丸,就此基本解決了瞎火和延遲不足的弊端。


    所有工藝和技術都解決,還得解決最後一個問題,引信的朝向。彈丸是圓的,入膛後會翻滾,因此需要在引信端固定一個圓形中空軟木托,引信對準木托中空處,當火藥點燃的同時引信一起點燃,引信燃盡,彈體裝藥起爆,彈丸炸裂噴射,形成彈幕,到此一發開花彈亦或是榴霰彈才算大功告成。


    整個工藝說起來簡單,真要落實到現實,需得一整套完整的工業體係和足夠的工業人口。當然,如果僅僅滿足於湊合,解決有無,粗製濫造一些也可以,問題是以當下各國技術,恐怕連粗製濫造也很難。


    此時衛軍營地陷入汪洋火海,爆炸連綿不絕於耳,杜銳勳夢醒驚魂之下衝出寢室,隻向東看去一眼,城頭已是化為火海,不斷還有新的爆炸此起彼伏,他的眼前幾乎拉黑,胸口氣血滾滾翻湧怒不可遏,隻以為是哪個兵士引燃了火藥引發了如此厄難。


    “王謝,王謝!”


    杜銳勳大聲唿喝道,護將王謝匆忙而來:


    “將軍,南門外與北門外的震天火大營也起爆炸,末將懷疑乃是鹹軍偷襲。”


    “鹹軍偷襲!?”杜銳勳起疑,忙又說:“鹹軍偷襲為何毫無察覺,能同時引燃我軍三處大營,快,備馬,隨我去看!”


    “諾!”


    慌亂中杜銳勳披甲縱馬帶人趕到東門,東門城頭已被大火吞沒,城牆內外都燒著大火,即便是空地上也燃著熊熊烈焰。此時麵前不近不遠處接連傳來兩聲爆炸,隨後又是幾聲,全然分辨不出是什麽在爆炸。


    此時天色當黑,杜銳勳既沒有對先進武器的認知,也著實看不見天上有炮彈臨空落下,隻見城內外大火燎原,心情已是壞到極點,他沉聲對護將王謝說道:


    “去,將至更官與本將軍找來!”


    “諾!”


    杜銳勳擔心城頭爆炸殃及城下,他絲毫不敢靠近東門城牆,下馬留在原地等待王謝將人找來,約莫一刻過去,王謝匆忙帶人而來,卻是一個下級軍官中的什長。


    “東門至更官呢!”


    杜銳勳厲色問,王謝忙道:


    “啟稟杜將軍,左都統童權被炸身亡。據守城兵士稟報,兩刻之前對岸天上發現三道紅光,正要稟報之際,城頭與城北外、城南外我軍大營同時發生爆炸,而此同時,對岸江邊出現大片火光,像似鹹軍震天火蹤跡。”


    “什麽啊,鹹軍震天火在江邊!”杜銳勳大吃一驚,忙又說:“鹹軍震天火何至於如此威力。走,隨本將出城去看!”


    “諾!”


    杜銳勳並不知道衛國也在夜以繼日研發空心裝藥的彈丸,而且很可能已經失敗,因此對炮彈的認知仍停留在實心彈丸的層麵。


    但杜銳勳知道霸王炮是能發射用藥包進行轟炸的,於是即刻想到鹹軍仿製出了霸王炮,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霸王炮如何能打出兩三裏地的距離,那要何等巨大的體量。


    縱馬出北門之際,十裏外大營同樣是一片火海,抵近江岸邊,可見對岸自北向南間隔十裏,隱約有三排火光,望遠鏡中亦是看不清楚。唯一能看見的是三排火光以極快的速度噴射火焰,轉眼西岸傳出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速度之快,威力之大,無不令杜銳勳震驚。


    與此同時,東岸平柳縣城南北兩翼無數火光迅速撲向岸邊,杜銳勳生平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與震驚。


    “是鹹軍的震天火,一定是鹹軍秘造出了更新式的震天火!太快了,太快了!”


    這時護將王謝說:


    “杜將軍,我軍應該立即反擊。”


    杜銳勳麵沉如水,近乎絕望說道:


    “完了,都完了……我軍的震天火都完了……”


    他已經意識到,鹹軍突然襲擊意在摧毀衛軍的火炮,沒了火炮,也就無法威脅到岸邊的鹹軍。


    “傳我軍令,城外南北兩營,即刻西退十裏。同時派出人馬火速前往各軍,敦促各將小心鹹軍震天火。”


    “末將遵命!”


    發出一連串命令,杜銳勳幾乎癱坐在馬背上,倒吸著涼氣,他很清楚,這一仗兇多吉少,然他不清楚的是,這才是剛開始。


    兩刻鍾後,第四鎮炮兵、武備營炮兵各就各位,十八斤炮、二十斤炮、三十六斤加農炮以及若幹門七十二斤重炮,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拉開了中原大陸有史以來第一次熱兵器戰爭的序幕。


    一發發彈丸唿嘯著劃過衛軍兵士的頭頂,臨空炸開無數鐵丸,無情吞噬著每一個鮮活生命,戰爭以它前所未有的形勢,碾壓著舊時代的軀體,深深打上一個時代的烙印。


    杜銳勳的撤退命令最終成了死亡之路,鹹軍的炮火追著相逃亡的衛軍士兵窮追不舍,打出的徐進彈幕就像一條殘忍的惡犬,瘋狂撕咬著逃亡路上的每一個生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原本部署在江泉南北大營的數萬衛軍兵士,在鹹軍火炮覆蓋之下土崩瓦解死傷狼藉,別說是十裏地,就是逃出二十裏地也無濟於事。


    卯時四刻前後,天色微微方亮,平柳縣城南北升起兩具熱氣球觀察毀傷效果,此時衛軍同樣也升起了一具熱氣球試圖弄清鹹軍的情況。


    看著西岸南北狼藉的軍營,老穆尼不禁脊背發涼冷汗直冒,他怔怔說道:


    “這就完了!”


    百裏燕從容不迫,收起穆尼手中的望遠鏡說:


    “這才剛開始,他們要西逃,所以一路上等著他們的隻有炮彈。要想活命,要麽繼續向南或是向北跑,但是我軍的火炮隨時可以調轉方向,因此要想活命,隻有跳進江裏。


    穆尼閣下,我軍的火炮實力你也看到了,這裏攏共才三百多門而已,其他各軍還有,如有必要,本帥隨時可以成倍製造,貴國若還想與我中原為敵,不妨好好掂量掂量。”


    穆尼黯然失色,他此時很清楚,百裏燕給了他很大的麵子,換做是從前,對岸的很可能就是他。


    見穆尼久不言語,百裏燕又說:


    “衛軍潰敗西逃,岸邊已無威脅,閣下不妨隨本帥一同觀炮如何?”


    穆尼聞訊詫異,他猶豫說:


    “這……這可以嗎!”


    “可以,隻要是有利兩國的和平共處,本帥並不介意閣下看走一些機密。有時候加深一些了解,也是有必要的。走吧,去江邊看看。”


    此時穆尼神色複雜,百裏燕確信此前的炮擊和對岸的屍體成功震懾住了金雪狄人的貪婪和軍事冒險的野心,至少現在他們不會再認為與中原的技術差距隻是一星半點,而是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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