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他又問焦木華:


    “大王呢,大王是何意思?”


    “大王已經派最好醫官全力施救,現在尚不知是生是死,大王讓在下請永興侯救治鼎煬侯。”


    “那好,我即刻趕去鼎煬侯府,還勞煩焦將軍跑一趟醫官署,讓劉醫官準備所需器械,將冰絨花注射液送一份到鼎煬侯府,務必要快!”


    “在下即刻去辦。”


    近些年對冰絨花的研究成果豐碩,臨床用藥的結果顯示冰絨花不僅對中風有奇效,對心肌梗死、血栓板塊、休克性、心髒驟停、惡性敗血症、糖尿病、高血壓、癌症、腫瘤等多種常見病、惡性病,乃至危重晚期疾病具有極好療效,說是起死迴生一點也不會過。


    其可通過酒精將多數有效物質分離出植物株體,加以工藝化萃取和滅菌,可獲得無酒精的注射液。


    但設備和技術分離的製約,生產工藝的落後,並不能將藥物萃取物中所有成份逐一化驗和提取,進行係統性醫學論證。因此提取到的注射液含有數十種成份,但有總好過沒有的強,注射液比單純煎服或者泡酒飲用效果好得多。


    由於數量稀少,因此宮中隻常備三瓶注射液,用以重症搶救的最後手段,醫官署醫官正,既院長有權不經請示直接用藥,王後、太後、鹹王、太子和內閣亦有權動用。


    鹹王顯然還不想讓鼎煬侯死的太早,欲全力搶救,但隻怕一時半會兒想不到用此藥,耽誤了搶救時間。


    火速趕到鼎煬侯府,醫官署正在全力搶救,長子張佑焦急等在寢室外,猶如天塌一般焦躁不安,得知百裏燕連夜而來,心中不知是喜是憂,於是要小心謹慎應付著:


    “深夜勞動永興侯前來,張佑深感惶恐。”


    “本官奉大王之命全力救治鼎煬侯,張大人無需多禮。”


    張佑仍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怠慢:


    “多謝永興侯出手相救,張佑沒齒難忘。”


    “都別說了,你父親現在如何,發病前有何症狀?”


    “父親發病前突有呻吟,母親驚恐之下察覺有異,忙是喚人來,這才發現父親已經不省人事,還請永興侯救救我父親。”


    “唉……”百裏燕一息長歎,心中五味雜陳,他說道:“你父親年事已高,本官盡全力吧……”


    張雋其實本沒什麽病,失勢之後鬱鬱寡歡精神不振,由心理因素引發的生理疾病,這病用藥是治不好的,根本上得靠調整心態。


    但長其的鬱結,加上年紀偏大,活到今天也算得上是長壽了,此番病重是長年累月多種疾病同時造成的多髒器衰竭,繼續延長壽命已不現實。


    仔細詢問過施救醫官,親自給張雋搭脈,脈搏孱弱無力,麵色暗沉帶青,病症吻合上述判斷,基本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司農大人,鼎煬侯恐怕是熬不過今晚了。”荀醫官謹慎說道,其他兩位醫官諱莫如深。


    “我已讓劉醫官將冰絨花注射液送來,在此之前先給鼎煬侯再配一副‘濟生勵心湯’服下,越快越好。記住,炙芯籽用三分之二錢。”


    “諾!”眾人異口同聲,隨即分頭去辦。


    “濟生勵心湯”是當下一副“起死迴生”名方,以天子參、石斛、紅景天、炙芯籽、萱苓花五味藥成方,一貼下去可救人性命,當然,動脈出血等重大內外傷肯定是沒用的,專治體虛瀕死有奇效。其中天子參、石斛、紅景天都是當下珍貴名藥,價格都不是一般的貴。


    炙芯籽是劇毒藥物,通常用於胸痹、心髒梗塞等疾病,因過量服用後心口巨熱致死而得名,是一種葵類作物的種子,通過化驗和白鼠試驗,證實炙芯籽中含有劇烈的心機血栓溶解和強心成份。


    過量服用將引起血栓溶解和心機痙攣喪命,因此通常以三分之一錢劑量,最高不得超過一錢半,使用前水煎一次去毒,而後方可入藥,與以天子參、石斛、紅景天、萱苓花,入藥可起振心健力的奇效。


    萱苓花則是炙芯籽的解藥,能中和炙芯籽中的有毒成分,同時具有滋陰健脾的功效。


    約莫醜時六刻,劉醫官送來冰絨花注射液,百裏燕給其吊上,寅時前後“濟生勵心湯”熬成,待稍涼片刻,給鼎煬侯灌下,寅時兩刻,脈搏開始迴升,臉色由青轉紅,氣息漸有恢複,之寅時六刻初,生命體征趨於穩定,但人卻依舊未醒。


    “張大人,令尊眼下性命是暫時保住了,但能保多久恐怕就不得而知了,剩下的就隻能聽天由命了,張大人多盡人事吧。”


    張佑心懷感激,連連道謝:


    “多謝司農大人救命之恩,張佑感激不盡。”


    百裏燕忙是說道:


    “治病救人乃醫者之本,張大人莫要言謝。大王那裏還等本官複命,令尊暫且由幾位醫官照料,若再有急症,隨時差人尋我即可。”


    “多謝,多謝司農大人。”


    鼎煬侯張氏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既是大勢所趨,又何嚐不是報應。當年若非鼎煬侯剛愎自用一意孤行,鹹國的處境要比現在樂觀的多。


    當初若能聽從百裏燕建議,江東東郡不至於全部割讓給晉國,至少能拿迴半數,此後也不會有西寰嫁入鹹國的一係列政治惡果。現在的被動,公孫嶽固然難辭其咎,鼎煬侯也難逃罪責。


    匆忙趕到宮中,鹹王焦急等在問學閣,太子、盧皋、高勳三人已經等在宮中。


    “臣百裏燕參見大王。”


    “愛卿免禮,太尉病情如何?”鹹王忙問,目中透著慌張和焦慮。


    “啟稟大王,鼎煬侯命已保住,但尚未恢複神誌。此外,鼎煬侯養病多年身體極是虛弱,恐怕熬不住多久,應早做善後。”


    鹹王聞訊先是鬆了口氣,而後心頭更是緊張,他說:


    “如此說,鼎煬侯時日不多了。”


    “恐怕是的。”


    百裏燕肯定道,太子、高勳、盧皋三人麵麵相覷,鹹王猛是坐迴榻上,仿佛瞬間老卻了幾歲,他目光呆滯的看著地麵沉默著,心口激烈起伏波濤萬丈。這時高勳小心說道:


    “大王,自古命由天定,大王應以江山社稷為重,鼎煬侯之事從善辦理為好。”


    “寡人知道了……”鹹王低沉說道,目中隱隱有浮著一行淚,或許是想到了年輕時公孫嶽、鼎煬侯相伴左右的場景,勾起他曾經的迴憶,又或是想到這些年對鼎煬侯的冷落,而心生愧疚。


    王也是人,是人便會有感情,縱然犯下了滔天大禍,也不能抹殺親情、人情長期存在的產生情感。薑亥原諒了公孫嶽,同樣也能原諒鼎煬侯,隻是這個原諒,來的太晚了。


    氣氛沉寂了片刻,鹹王紅著眼眶說:


    “鼎煬侯喪儀皆按公爵之禮籌備,此事便交高卿與太子會同內執一同協辦。”


    “諾!”


    二人異口同聲,下刻鹹王又道:


    “盧卿、永興侯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太子還想說些什麽,見鹹王臉色消沉,其未敢多言,隨眾人一起退走。待眾人屏退,鹹王令人合上問學閣朱門,坐直了腰板斜倚在軟墊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鼎煬侯養病多年,太尉職權一直由盧卿轄管,熟稔人事,愛卿以為,該由誰人出任太尉合適?”


    “這……”盧皋略顯難色,他清楚鹹王有意另選他人出任太尉,但這個問題著實不好迴答。


    見盧皋不語,鹹王提了幾分精神鼓足了氣力說:


    “盧大人有何難處。”


    “啟稟大王,按例鼎煬侯長子張佑可繼承太尉一職,若是改換他人,這牽扯到陔陵城府司馬,幹係重大,因此臣不介意現在改換他人出任太尉。”


    “哦……”鹹王沉吟一聲,下刻看向百裏燕,又問:“永興侯以為呢?”


    “迴大王,臣讚同盧大人之意,就短期數年來看,太尉不易易人。而且今年即將開戰,戰端一起,千頭萬緒諸事繁雜,需有人分擔政務,而張佑正值壯年,其資質雖是平庸了些,但在鼎煬侯張雋之上,出任太尉並無大概。”


    百裏燕口出“開戰”二字,盧皋大吃一驚,他忙是問道:


    “大司農方才言戰,難道要與衛國開戰!”


    這時鹹王說:


    “此事容後在議論,先說太尉之事。”


    “諾!”


    太尉一職務經過十數年調整,其職能與司馬完全換了個位置。此前太尉主兵,司馬主後勤。現在是太尉主後勤,司馬主兵,置司馬使後,太尉張雋又養病在家,太尉後勤權也被架空,所以現在的太尉是個虛職,沒什麽實權。


    但張雋早年積累的政治資本還在,尤其是城府司馬陸亭訓,其父長期駐守江東,是鼎煬侯的嫡係,陸亭訓繼承了全部政治遺產,江東郡的局麵很大程度上依靠陸氏家族維平衡當地的局麵。


    如若改換太尉,意味著鼎煬侯繼任者的政治前途到此劃上句號,陸亭訓的依附張氏的忠誠度勢必下降,乃至被其他勢力所拉攏,因此這個時候不僅不能削太尉的權,還得抬。


    如果連同陸亭訓一起免除,不僅不能解決陸亭訓尋陔陵輔兵中的影響力,其還將徹底倒向其他勢力,無異於將其推向對立麵,加劇日後朝局的亂象。


    同時與衛國的戰爭在即,盧皋一人根本忙不過來,需要有人分擔其壓力,張佑年富力強,能力要比鼎煬侯高一些,盡管高不到哪裏去,但好歹太尉有人坐著,秉持了家族繼承製度,即便日後太子登基,也不能輕易的罷免。


    最後,鼎煬侯危害消除殆盡,與太子關係冷淡,此時拉張佑一把,有利於平衡日後的局麵,如若太子登基要打倒他百裏燕,削趙遜、盧高的權,兵權最終是向太尉轉移,不至於完全落入太子極其黨羽手中。


    而大司農、治粟內史、軍械司如今都是空殼,除了農業和商業稅收仍歸朝廷直接轄治,工業的百分之百控製在百裏燕手中,商業實體的百分之六十以上控製在三侯手中,太子得到的不過是個國家機器,其能調動的資源仍繞不開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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