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來迴比劃,卻是看的蕭公毅心驚肉跳,他手指長孫國以北那塊東西走向的大陸忙問:


    “這般近,永興侯你可確定!”


    “有八九成把握吧。不過此物未必精準,從圖上估計,長孫國以北這片陸地,距離海天郡應有一萬兩千裏海路,行船兩至三月可以達,一年少則往返兩次,多則往返三次。倘若腋目人籍此作為根基,向我中原運兵,隻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另外從圖上來看,腋目人所在大陸其內部有十五個諸侯,其陸地大小保守估計兩倍於衛國,因此形勢極不樂觀。倘若其傾力全國之力南侵中原,以眼下態勢,我中原將難以招架,必是滅頂之災。”


    這時羅濟質疑道說道:


    “永興侯僅通過此球如何能知腋目人據我一萬兩千裏之遙?”


    “這個……”百裏燕語頓,頗有些棘手。


    以羅濟的知識麵顯然不知道比例尺這個概念,其次當下星球的直徑和周長百裏燕已大致推算出,因此隻要根據星球儀劃分的一百等分,和星球儀的尺寸,就能推算出一個大概的距離。


    而且腋目人應該也已經大致估算出星球的尺寸,因此這個比例的轉換原理是沒問題的。但要將這個原理將給羅濟等人,並讓他們明白,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迅速思索一番,他接著未完的話說:


    “此為數算推比之法,說來甚是繁雜,但大致上並不會錯。”


    “如此說,僅僅是永興侯大致的推測。”


    羅濟表示質疑,這讓百裏燕很是緊張,要想讓一個沒有科學理念的老頭子相信科學理論,顯然不太現實。這時蘇方信插話說道:


    “羅掌門大可放心,永興侯精通天文地理數算之法,經由此球圖可大致推算距離並不難,此事蘇某可以擔保。”


    “哦,蘇軍師以為永興侯此言為真實?”


    羅濟半信半疑,這時蕭公毅說:


    “路程估算多少有些偏差,上萬裏地,查了幾百上千裏也在所難免。不過羅掌門可以放心,腋目人之事絕非戲言,即便遠隔萬裏,但腋目人軍械之精良,殺人之甚,古之罕見,永興侯所言絕非恫嚇。”


    百裏燕之前所言多少有些誇張成分,一來星球儀不可能完全還原星球麵貌,二來地貌失真在所難免,其三雲倉派是頭大肥羊,若是能借此機會將其拉到自己一邊,無疑是有利的。


    而雲倉派守著堆積如山的奇珍異寶,要是一場無妄之災毀於一旦,到時候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為打消雲倉派依靠梁國的幻想,誇大其詞虛言恫嚇一番也是很有必要。


    現場氣氛即刻焦躁起來,雲倉派長老與羅濟火速交換意見,似乎分歧依然很大。


    “蕭掌門,傳聞腋目殘暴食人,殺之不死,此可是真事?”


    羅濟問,蕭公毅肯定道:


    “此事為真,我派抓獲兩個人證,便在總堂,來日貴派不妨遣人去看便是,而且其中一人逃入長孫十八年,能說中原話,貴派一問便知。”


    “那為何天子不信?”


    羅濟說到此處,蕭公毅滿是蕭索,他說:


    “蕭某已數次勸諫天子,然天子以為天下便是東海至西海,北海至金雪狄,四海之外皆為廣闊大海,不再有化外之地,因而天子並不相信中原之北還有外世,故而眼下甚為難辦。隻永興侯一人相助,日後若遭大難,中原恐危在旦夕。


    不瞞羅掌門,腋目人水軍甚是強大,動則成百上千艘萬石、兩萬石,乃至三萬石炮船傾巢出動,梁國都城津鄴臨海,日後若沿長孫海岸一路南下,梁國也難逃厄運,貴派當早做準備,遲則晚矣。”


    一言既出,雲倉派眾人頓時炸開了鍋,門主楚世元說:


    “按蕭掌門所言,腋目人兇暴如禽獸,殺之不死,我中原莫非連半分招架之力也沒有?”


    蕭公毅撚著下顎的長須搖著頭說:


    “恐怕十分艱難。在我中原西北萬裏之外,有片巨大陸地,當地生番甲械比我中原略更精銳,人口數千萬之巨,短短二十五年間被殺近乎滅絕,諸位以為我中原當下如何能戰。”


    冷兵器與火器孰優孰劣其實是一目了然,索性現在中原好在還不是滿清政府,各諸侯國均有完善的武備體製,熟練的戰術素養,兇悍的步兵衝擊,乃至還有足以覆蓋兩百步外的強弩、朝天弩、車弩,輔助以簡陋的火炮火藥。


    隻要清楚認識到早期黑火藥武器的威力和效能,充分利用人的主觀能動性,理論上而言,還是有機會一搏的。


    但問題是,現在麵對的不是人類,不是西方殖民者,是腋目人,是不會死而能自愈,力量比還比你大三倍的怪物,且是有組織、有紀律,有政府協調,統籌武裝起來的正規軍,這就很難辦了。


    要戰勝這等對手,即便技術條件完全對等,人類也未必是腋目人的對手,更何況現在還比人家差了兩代。


    氣氛一時間沉寂下來,雲倉派眾人一改方才激烈分歧,開始傾向於才信蕭公毅說辭,羅濟聽取各方意見,重新組織了語言,鄭重說道:


    “雖然天下諸侯皆不信,但老夫以為,這世上知理者寡,謬論者眾,既然蕭掌門、永興侯確信此事為真,老夫與本門長老商議後一致認為,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故我派決定,倘若日後腋目入侵中原,攜手禦敵,我派責無旁貸。但凡我派力所能及之內,必鼎立相助二位。


    至於永興侯早前與楚門主所議之事,老夫決定破此一例,但凡有用我派之處,永興侯盡管開口便是。”


    “不敢不敢,在下身在朝堂多有不便,而諸位都是世外之人,在下豈敢差遣貴派。”


    百裏燕故作拒絕,羅濟話鋒一轉,突然嚴肅起來:


    “永興侯別忙著迴絕,本派自然是不能白白幫貴國的忙的。老夫相信蕭掌門如此器重閣下,又有砡工派相助,想來永興侯定有大能。本派既然相助於閣下,也希望閣下日後能不吝手腳,助我派保全身家性命。”


    “羅掌門請放心,隻要本侯還有一口氣,貴派之事便是本侯之事,但有難處,本侯力所能及之內,絕不會袖手旁觀。”


    諸侯征伐通常並不會造成門派滅絕,隻有天下大亂改朝換代,才會百家興衰流派失散。


    曆史上因為天下大亂而消失的門派不計其數,雲倉派並非依靠計謀、武力、思想立足中原,其依靠的是自身的財力,一旦天下大亂,出現天下歸一的勢頭,這等大肥羊勢必成為統一天下一方,與被統一一方競相分食的肥肉。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腋目人南侵造成的亂局,比人類內部的動亂更為嚴重,屆時諸侯忙於備戰,雲倉派這等肥羊保不齊會淪為諸侯籌措錢糧的大戶。


    一開始是借,待戰爭不斷持續擴大,財政入不敷出,借已經不能解決問題,幹脆隻能搶。甭說外阜的門店難逃一劫,隻怕是梁國自己也自身難保,變相的對雲倉派下手,也是遲早的。


    百裏燕能想到這一點,羅濟作為天下第一“勢力眼”看的比誰都透澈,其不會不知道大炮一響黃金萬兩的道理。


    待三方詳細商定互助約定,羅濟又是說道:


    “既然三方已經說定,老夫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永興侯能夠幫個小小的忙啊。”


    此言一出,百裏燕心裏頓是想開了:“您老才開了幾張還沒兌現的支票,現在立馬要提條件,未免算的也太精了。”


    縱然心裏這麽想,卻是不能反應在臉上,誰也不知道這是否是羅濟的投石問路試探水深,萬一讓他產生顧慮,剛剛達成的默契,轉眼將化為烏有。於是還是得裝出很是樂意之色點頭讚同:


    “羅掌門但說無妨。”


    “永興侯也知道,我派以典當與放債牟利,而今貴國富甲天下,我派也很是想日後亂世能有個容身之處,故而永興侯能否通融一下,特許我派在貴國經營錢坊生意。”


    “錢坊!”百裏燕聽著心理一驚,這老東西感情是騙取他的同情啊。


    這國有錢坊的生意越來越好,貿然擠進一個私有銀行分一杯羹,且不說對市場有什麽影響,鹹王也未必會同意。國有銀行是國家命脈企業,眼下市場和銀行體製尚不健全,一個外來門派要開私有銀行,這怎麽弄。


    反複拿捏權衡,百裏燕不打算立即迴應,他試探說道:


    “鹹國錢坊所涉及國本營生甚多,且需遵循複雜典章製度,而貴派以典當放債營生,規矩與我錢坊大相徑庭,不知羅掌門準備如何經營錢坊。”


    “其實老夫知道,錢坊生意甚是興旺,鹹國錢坊尤是如此。而兩年前老夫曾向天子請求開立錢坊之事,當時天子未準,原因正是錢坊獲利甚巨,各國諸侯均不願外人插足。


    想來即便永興侯答應,鹹王也未必能答應啊,這等為難之事,老夫自然是不能做的。”


    百裏燕聽著不解,忙是問道:


    “那羅掌門提及錢坊所為何事?”


    “其實永興侯眼界大可放的再廣一些。貴國錢坊以吸納富人與百姓錢財為本,進而籍此本錢放貸借款,乃至大興土木興修水利。有了錢坊,國庫豐年能存錢,災年能補入國庫,大亂之年入不敷出,還能向錢坊借錢,這可是好事啊。


    但是永興侯想過沒有,有些錢是不能向錢坊借的,而有些人則不願意將錢存入錢坊,而更願意自行放貸。究其原因,還是私人放貸利更大,而私人借貸更方便來源更廣。


    而我雲倉派能有今日,便是以貸為借,將各方錢款借來而後借出,而後再將本息收迴,從而取利。


    因此我派所立錢坊,專以籌措各方錢款將之貸出,而後收迴,好從中取利。”


    “原來如此,本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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