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別吵了。”百裏燕壓了壓手,示意眾人肅靜,而後接著說道:“馬匹之事事小,賊人膽大包天事大,此等目無王法偷盜官府之人已非偷盜之罪可恕,實乃藐視我王藐視律法,其罪從重。廖平將軍。”


    “末將在,侯爺有何吩咐。”


    “即刻起,由你部負責全城搜查,優先看住各處路口,無需封路與盤查行人皆可放過,但凡背高過人者馬匹暫且一律扣押。而後自城東向城西逐屋搜查,不得放過一處角落。”


    “末將遵令。”


    ……


    “黃徹將軍。”


    “在,侯爺有何吩咐盡管說,一定包在黃某人身上。”


    “你即刻撒出一些人手,令他們結夥而行招搖過市,隻需招搖過市不得尋釁滋事,如若有人動手,一律扣押。同時再派人手前往四門城外,但凡出城者,尤其是混跡城內者一律登記造冊,凡抵抗者抓,若敢持利刃行兇者,殺。”


    “請侯爺放心,我手下這般弟兄各個火眼晶晶,認人最最不在話下。”


    “這便好。今日天黑後延遲半時辰閉門,二位速速動身搜索馬匹。”


    “諾!”


    黃徹、廖平二人一口同聲,隨即各自動身選調兵馬。卻唯獨沒有仇瑞浦什麽事,其不禁問道:


    “司農大人,黃將軍、廖將軍皆有調動,本官人馬作什麽。”


    “治所兵馬即刻返迴各自轄區,張貼安民告示,協助黃徹、廖平維持各坊市治安。”


    “可……”


    仇瑞浦欲言又止,百裏燕態度堅決知他想說什麽:


    “仇大人無需多問,執行即刻。”


    “諾。”


    仇瑞浦其實想說馬匹是裏應外合被盜走,所以應先自查治所兵丁官吏。百裏燕心裏當然清楚,若無內應,如何將治所中的馬匹盜走。正因為涉及官府,更可能涉及大範圍的有組織犯罪,如先將內應排除,無疑是在給外援轉移消除痕跡的時間和機會。


    讓廖平、黃徹上街搜查,既是敲山震虎,亦是擺出外緊內鬆的態勢,騷擾有關聯和無關聯的犯罪組織,使之感到巨大壓力,逃出城外。


    而丟馬歸根到底不是什麽大事,重要的是盤踞在王眷城的各方勢力一直沉在水下,將手伸入官府顯然不是什麽好的苗頭,籍此將之搜找出來,判明意圖,才是百裏燕真正的目的,找馬更多是順帶的環節。


    王眷的輔兵有兩千人的編製,輔兵有兩千人的編製放在各地都是很大的軍事單位。和平時期除都城、廣信外,各城各縣郡兵三百至一千人不等,多數隻有三五百人,多的一千人。


    和平時期非勞動人員占用越多,不僅國庫耗費更多錢糧養著他們,地方上青壯年都入伍,農業勢必廢弛。


    鎮軍閑暇時尚且一年可以屯田一季,自養一些牲畜補貼自用,獲取一些農業收獲。輔兵更多需要擔負維護當地治安,因此並不能創造額外經濟收入,當然灰色收入是除外的。王眷城治安複雜,位置特殊,兩千人的輔兵著實不過分。


    上午巳時剛過,大街小巷所有路口一隊隊兵士有序進駐,既不做封鎖亦沒有盤查,盡數守在各個路口監視往來牲口,但凡背高過人者一概扣押。


    與此同時廖平親自摔人,自城東往城西挨家挨戶地毯式搜查,無論貧富貴賤倉庫還是樓宇,一處也不放過。


    黃徹同時撒出人手,十數人聚成一夥兒,臂纏黃氏賭坊的臂巾,漫無目的沿街巡邏,發現可疑之人即刻拿捕扣押絕不放過。數以千計的官兵與打手沿街迅速鋪開交織成一張大網,搜捕者不法之徒。


    此時米克、胡埃二人如坐針氈蹀躞不安,昭陽君胡埃不曾想到為了五匹馬,百裏燕會出動全城官兵大肆搜捕,米克倒是想到了百裏燕的三板斧,但他沒轍。禍是闖下了,可他沒想過準備如何收場。


    於是關鍵時刻“靠山”二字便凸顯出其“難能可貴”的真正奧義。米克決定出城,逃去陔陵去找父親米垣、大哥米易求援。


    “依我看,趁天未黑,你我趕緊出城去找我父親,萬一落在百裏燕手中,其先斬後奏,你我絕無好下場。”


    “可這能行嗎。”胡埃不免擔心後怕,心想百裏燕可能早知道他們幹下此事,正等著將他們趕出城,好在半路上下手劫殺他們。


    其實這種擔心有些多餘了,百裏燕此時此刻還真沒想到是兩個“小娃娃”在與他鬥法。這一點米克倒是看的挺透澈的,他隻明白一點,那就是馬隊正至今尚未被抓,這意味著百裏燕還無從得知與馬隊正勾連之人,此時要是不走,今後肯定走不了。


    “不能再等了,即刻走。兄若不走,自己留下便是了。”


    “好好好,一起走便是。可馬隊正怎辦?”


    “打發他一些錢財,盡快讓他脫身躲起來,一定要躲到王眷之外,其他一條線上的能躲就躲,趕緊出城。”


    “那馬呢?”


    “暫且先關在地下,是死是活,等過了風頭再說。反正不在你我地盤之上,逮住了還能栽在你我頭上不成。”


    火炮出現之後,鹹軍大量推廣野戰工事和地下掩體,但凡是新修城池與大城鎮,無一例外由官府出資,挖掘公共地下掩體,平時封閉,戰事開啟。


    但這股風潮也吹到了權貴和富人身上,因此但凡是有些小資的,都挖掘了地下室與掩體,以防萬一。米克便將盜得的五匹馬藏在了公共掩體之內,愣是誰也想不到官府被盜的贓物會藏在官方自己的地盤上,腦子稍有些超前的,還以為是給乾坤大挪移時空扭曲給挪過去的。


    二人說定出逃路線,米克還不忘慫恿其他不明爭相的富貴公子與權貴二代混於其中一起分從四門出城,於是午時前後,這兩位罪魁禍首便是逃之夭夭了。


    當然,米克終究是個“孩子”,他把這件事給想簡單了,百裏燕醉翁之意不在酒,即便知道是他二人偷盜了馬匹,根本也不會在意這兩條雜魚。


    王眷城的一切就像一鍋粥,越熬越稠,約稠越像是在搗糨糊,此時敲山震虎,便像是天降的瓢潑大雨,不僅讓一鍋漿糊化開,也能將每一粒熬成渣渣的米粒看的清清楚楚。


    百裏燕要的不是找出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而是找出圍著這鍋粥拉屎的一窩鼠。與其說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不如說是拉屎的老鼠害死了一窩。


    至當晚天黑鎖門,全城的搜查毫無進展,不過倒也全無所獲,馬給扣留了一大批,其中不乏一些好馬。


    “啟稟永興侯,搜查半日尚未將東城搜遍,末將請求明日繼續搜查。”


    廖平詳細稟報今日詳情,雖然沒有收獲,百裏燕沒有半點責怪他的意思。


    “明日繼續搜,直到將全城搜過一遍為止。另外,今晚提前一個時辰宵禁,各個街道路口皆不得撤崗,直到全城搜遍為止。”


    “諾。”廖平應命,隨即又說:“今日雖未找出侯爺的寶馬,卻也稽獲了不少好馬,其中不乏有一人高的絕好戰馬,混跡在挽馬、馱馬乃至商旅的馬隊中,甚至有些打著賽馬場的名義,將馬匹圈養在城外。”


    “是嗎。”百裏燕看向黃徹問:“黃將軍,賽馬場是你的地盤,打著賽馬場的名義圈養大量上等戰馬這合適嗎?”


    “這個不太好說啊,賽馬場登記在冊的賽馬有七百多匹,近期參賽的馬匹約三百多匹,要說有四百多匹賽馬分由金主養在各自家中,或是城外自己的馬場倒也正常。可要說整天牽到街上遛馬,這倒是不正常。


    而且每一匹賽馬的碼號都是唯一的,賽馬退賽之後便被除籍,碼號從此作廢,要說有馬號與賽馬證外流,個別的或許可以,但大批流出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麽說,參賽的馬匹與不參賽的馬匹大量出現在城內便是不正常現象。”


    黃徹點了點頭:


    “正是。”


    “走,隨我去看看。”


    鹹國馬匹大致有三種來源,一是千嶽山馬場每年供應的各等馬匹經由朝廷牽迴國內,選汰之後軍馬歸鎮軍、禁軍調撥,然後剩餘馬匹再分三六九等送往馬市交易。


    二是國外進口,但分官方進口與個私人許可製進口兩種。


    由於鹹國在千嶽山獲取了禦客特許放牧權,由此一舉扭轉了鹹國中上等,特等馬匹的進口局麵,軍馬一改以往中等馬的水平,經過十數年的裁汰和繁育,鹹軍裝備的一線主戰馬匹都是一等一的優等中原戰馬,備馬使用次上等或次等的軍馬,中等馬作為牽引與輜重轉運。


    相反下等馬、挽馬、馱馬由於商品經濟的發達,物流的高速發展和四輪輜重車輛的大量銷售而供不應求,因此下等馬是需要進口一些的。


    但僅僅是下等馬需要進口,上等馬、中等乃至絕好的馬匹,鹹國早年間也許不足以自給自足,經過十數年的蓄養繁殖,現在完全能滿足國內軍隊和市場需求,因此幾乎不存在進口好馬的需求。


    第三種是走私,但鹹國上等馬、中等馬有官方市場壓製,加之如今戰事平息多年,馬匹的繁殖恢複增長,鹹國馬匹的放養又衝擊了傳統養馬強國,因此即便是上等馬,價格也比二十年前跌了將近一半。


    同時受到當今版圖地域的跨度製約,馬匹走私途中需要消耗大量的糧草,通關時稍有不慎還會罰沒,因此越是上等的馬匹耗費越大,於是在官方馬市的壓製下,走私上等、中等馬的利潤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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