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等邊走邊聊,百裏燕半開玩笑又問:


    “穆尼閣下此來除了做生意,不是還想再順手牽羊拿走些情報吧。”


    “我倒是想啊,你們給我機會嗎。”


    “嗬嗬……還是不要打仗的好啊,你們的新陛下還打算北伐嗎?”


    “國內一團糟,現在的陛下不會這麽幹,但日後新王登基很難說,而且教會至今仍非常憤怒你們的所作所為,所以教會最近十多年間一直在全力研究震天火,到時候可不會輕易饒過你們。”


    “那還是銅的震天火?”


    百裏燕隨口問了一句,穆尼突然很是憤怒:


    “中原人的鐵質震天火也好不到哪裏去,還不如銅的震天火好用。”


    “哦……那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鹹國造出了很好的鐵炮,但也不過如此。”


    “嗬嗬……算是吧,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強。”


    百裏燕話音不冷不熱不溫不火,倒是公良修聽出了端倪,卻未做聲,繼續隨二人騎馬北上。


    黃昏之際,距宮都城尚有一百多裏,一行人就地宿營,百裏燕安排菲戈斯與穆尼一起,隨後去找公良修問話。


    “你就不怕那白毛把你給賣了。”公良修警惕問道。


    “不會的,他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平日裏都由禦客秘密監視,翻不起什麽大浪。倒是公良兄,此來除了為穆尼的金銀,應該還有他事吧。”


    “你我多年交情,我也不瞞你,穆尼此來采購商貨,我王希望能分得好處,其知我與穆尼曾有幾麵之緣,這才遣我隨行。此外最近發現有金銀短斤缺兩之事,據雄論道所言,是衛國愚論派所為,其意在摧垮你鹹國國力,進而為東侵開道。”


    “雄論道當真如此說?”百裏燕反問。


    “雄論道所知機密甚多,絕不會錯。”


    但凡是隻要有利可圖,再髒的活都有人接。


    黑巾敗亡後,雄論道、愚論派等一幹“逆賊”名義上被衛國剿滅,實則改名換姓重出江湖。如今的雄論道更名“法極派”,愚論派易幟“世王家”,但本質仍是兩派一脈相承的精神思想。


    十五年黑巾之亂並未徹底剪除叛亂危害,其餘孽不斷分化擴散至各諸侯國,繼續衝擊既有地緣政治。


    得公良修準信,百裏燕全盤道出“留足舍缺”計劃。


    “此計當真缺德呀,要是做成了,還不坑出衛王一地的老血!”


    “嗬嗬,這就叫他不仁,我不義。隻要晉、鹹、誌、宋四國聯手削金,最後拉上長孫,中原六成商貨都走經由五國,衛國能為之奈何。”


    “那梁國怎辦。衛國倘若以兵戈脅迫梁國,天子不鬆口,長孫麵對咫尺之危恐怕不會倒向我們。”


    “那就拖。如今鹹國煤、鐵、銅皆能自足,其餘多來自晉國、誌、宋三國,與衛國交易多是民需之物與奢侈品,你誌國與晉國輸往西海的貿易本就不多,八成以上的貿易仍來自於我鹹國,對衛國需求並不大。而棉花、大豆、藥材、木料、香料、馬匹、皮毛、皮革、礦產,誌、晉、宋、鹹四國皆能自足,沒有衛國供應照樣能活。


    再者,衛國在北海始終沒有出海口,其無法切斷北海通往梁、燕、歧、趙、陳五國航路,相反真若翻臉,衛國此前囤積的數百萬斤鐵器在斷絕鹹國供應之後,隻能坐吃山空,拖得越久,對其越不利。


    我想他衛國總不會發瘋敢於同時招惹鹹、誌、晉三國。”


    “嗯……”公良修點頭認同,而後又說:“不過我還是擔心晉王,前幾年我屢去晉國,與相國範濤多有接洽,此人頗為尖鑽,但凡是喜極端,我擔心此事上晉王會另有算計。”


    “嗨……公良兄你算是說對了。那範濤與其恩師公叔闊一個德行,都愛走極端,本侯當年也是給公叔闊逼得走投無路。要說沒有其他算計,我也不信,難道誌王就沒無自己的算計?肯定都有。隻不過這晉國不與衛國接壤,故而其未必與你我同心。”


    公良修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晉國地處東海,與衛國陸路、水陸都不接壤,黑巾叛亂未受波及,衛國東侵有誌國、鹹國擋著,晉國依然高枕無憂,其心態必然與誌國、鹹國截然不同。


    勢必要趁著三國聯手受益的同時,想方設法削弱鹹國、誌國國力,這是毋庸置疑的。


    “留足舍缺之事外朝早已公議,誌王派駐陔陵的使臣多半是將消息傳給誌王,眼下誌國情況應好於鹹國,誌王多半還在坐看熱鬧,想著能否從我鹹國身上撈走好處,不過此種局麵不會太久。


    公良兄最好盡快將詳細消息告知誌王,勸其共同進退,也好日後在誌王麵前表個寸功。”


    “你呀你,依然如此奸詐。”


    “彼此彼此,這戲法誰都會變,巧妙各有不同罷了,誌王那點心思,本侯還是知道的。”


    “也罷,我今晚就給父親與二叔去信,就此事上奏大王。”應承下此事,公良修話鋒一轉說:“早前與穆尼同行,我聽你口風,鹹國是否造出了厲害火炮?”


    “怎麽,你誌國不也煉出了上好銅炮了嗎。”


    “你修得瞞我,我知永興城近些年變化甚大,又是建瑞田,又是遷麟城,是不是又造出了上好火炮,是也不是。”


    “我若說不是,公良兄肯定不信。”


    “那就是咯!”公良修逼問道。


    “是不是,本侯說了公良兄也不信,到時請兄觀炮如何。”


    “哦,你能讓我看炮?”


    公良修質疑道,百裏燕點頭肯定:


    “我若空口說,你肯定不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公良兄親眼見過之後,便會知道新炮威力。”


    就個人交情而言,公良兄為人厚道,重情重義,一旦上升到國家層麵,即刻顯露其兇惡的獠牙,這無可厚非。


    正值二人說話的同時,穆尼與菲戈斯聊得卻並不愉快。


    菲戈斯已被嚴重“洗腦”,對月神的大不敬讓穆尼很是惱火,更惱火的還是百裏燕偷走了寒帶才能生長的“冰絨花”,在熱帶中了出來。


    “他就是個賊,我就知道他沒什麽好事!”


    “穆尼閣下,我說的都是真的,月亮就是一個很大的球,上麵坑坑窪窪醜陋無比,您去妙天山上親眼看看就清楚了,教會和大祭司說的都是鬼話。”


    “夠了!”穆尼嗬斥道,菲戈斯猛是一愣,收斂起自己的舌頭默不作聲。穆尼沉默片刻說道:“百裏燕種的冰絨花有很多嗎?”


    “不清楚,但最近兩年鹹王都會給古達帕大人兩株泡酒,每年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真見鬼,這麽熱的地方,也能種出冰絨花,他怎麽做到的!”


    一株冰絨花在中原的價格說是值萬金也不誇張,人若斷氣之前服用以冰絨花根係或莖葉花蕾,可收起死迴生之效,對惡性腫瘤癌症有強大治療效果,自中原獲悉此藥之後,千方百計尋找未得結果,但凡千嶽山繳獲此藥無不是以高價出售換取金銀。


    穆尼此行帶了三十株冰絨花作為交易商品,本打算作為巨額交易的籌碼,突然得知百裏燕種出了冰絨花,心裏的惱火可想而知。


    當晚一宿沒睡,第二日一早便去找百裏燕對峙:


    “我昨晚得知,你們也種出了冰絨花!”


    穆尼來的突兀,百裏燕打著哈欠說道:


    “菲戈斯真是個爛嚼舌頭的家夥,是,是能種。不過我知道,你們幾百年間肯定也試過,無論春夏秋冬刮風下雨,怎麽也種不出來是不是?”


    “你怎麽知道。”穆尼吃驚道,心中更是困惑。


    “我當然知道,一開始我也以為冰絨花在苦寒之地不宜生長,但到了熱地仍舊不發芽,不過九年前,偶然間被我發現了奧秘,九年間,已經長了三茬。”


    “奧秘?什麽奧秘!”


    穆尼迫不及待追問道,百裏燕卻笑了:


    “閣下以為本侯能說嗎。”


    “你!”穆尼氣結,卻又無計可施。


    冰絨花是多年生宿根植物,平均壽命五十五年,極端案例可達六十年以上。


    此植物有個神奇特點,其三年才結一次果,第一次結果僅有兩粒果實,第二迴結果結三粒,第三迴結五粒,第四迴結八粒,直到本體死亡,每三年遞增一次。


    九年前的冬天,百裏燕著手培養白色黴菌時,偶然發現保存的冰絨花種子莫名發芽,當時正值冬季,氣溫恰在零度之上半度一度左右,對這一現象,百裏燕拿捏不準,遂將出芽的種子移栽至妙天山夏季零度線之上。


    之後人工將溫度控製在零度範圍,其他種子陸續發芽,由此確定冰絨花隻有在零度左右才會發芽。


    當年從南境尋獲有四十一粒種子,悉數培育移栽妙天山後,九年陸續實行輪作和保護性種植,不做采收,保證每年都有都能收獲一茬種子。


    第一批種下後,九年間陸續收了幾茬種子,而今種在妙天山上的冰絨花足有數百之眾,由杜銘、杜濟、杜淡三父子輪流照看。


    前年開始種群陸續擴大,故而每年冬季結果後收十株供應鹹王使用,偶爾也做賞賜用,去年百裏燕就拿到了兩支冰絨花作為年節的賞賜。


    盡管種群日漸繁盛,但考慮到冰絨花來之不易,百裏燕倒也沒有監守自盜。


    冰絨花年頭越長,根係越大,有效成分含量越高,藥力更強勁,通常幹製後切成片狀,以一錢或半錢入藥,或泡酒或口服,泡酒口服效果更好,經常食用對身體大有裨益。


    鑒於冰絨花是緊俏資源,種植一直處於高度保密狀態,前年陸續收獲,也僅僅在王宮大內幾個醫官間流傳。


    但紙終究保不住火,消息在去年流到外世,很快遭致各國覬覦,間諜活動和外交活動大幅增加,無不是衝著免費的冰絨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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