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顯然沒那麽容易,司府少承是司府少承使的屬官副職,司府少承使主管農業和經濟的核算核銷,財政分配的細賬。


    要說油水沒多少,但朝廷每年所需的物料都要經由司府少承使仔細核算成本,相當於拿到了政府的預算表和供貨清單,有了這個,針對的建立商業網絡與官府交易將十分便利,同時鹹國每年的原料進出都將納入晉國的情報範圍。


    然而百裏燕出任大司農後精簡人員裁汰冗餘,大司農、治粟內史下轄所有主官副職全部砍掉,編入司政使屬官一列,所以司府少承使六年來未置司府少承。


    這麽一來,方伯出任司府少承之後首先要麵對的將是虛有頭銜無事可做的尷尬局麵。


    百裏燕之下官員各有分工,崗位明確,誰做什麽做什麽環節,劃分清晰。多出一個副官,工作不會因為增加一個人而增加。相反會因為編製的增加而多出吃閑飯的人。


    同時當下生產力仍十分落後,衙門的事情其實很少。司農、治粟內史主管農商,百裏燕出任後,下轄官員每年不定期要去各地出差視察農業、商業,匯報情況,以便於政策的定期微調,所以百裏燕手下當官根本沒有好差事。更何況百裏燕也不會讓方伯極其子嗣有好日子過。


    想透這層,西寰又問薑蟄:


    “除了司府少承,還有三個官職呢?”


    “一個是鹽承使,另一個是司庫少承,還有陔陵郡府的司庫使,可都是肥缺呀。”


    薑蟄張嘴就是肥缺,但西寰算是看明白了,鹹王壓根沒按好心。


    這鹽承使在各諸侯國都是舉足輕重的肥缺,但在鹹國是完全兩碼事。


    鹹國鹽市一直把持在鹽梟手中,鹽梟又以鹵侯馬首是瞻,這個鹽承使最近幾十年都沒置過,上一次置鹽承使還是中原發生鹽荒,鹹國食鹽銷售好到斷貨,不得已置鹽承使去全國各地出差。方伯出任鹽承使既撈不到便宜,反遭鹵侯監視,華而不實。


    司庫少承隸屬大司馬、大司馬使節製,是司庫少承使屬官副職,主管全軍需賬目和進貨銷路,也是肥缺,同時也能接觸不少核心機密。但關鍵是大司馬主管後勤,而後勤很大一塊受大司農左右。


    然而自從太尉張雋失勢之後,鹹國太尉與大司馬角色對調,大司馬掌兵權,太尉、大司馬使掌後勤,同時受大司農財政預算影響,大司馬下屬的司庫少承實際上沒有多少職權,相反現在張雋父子經手大量錢款和軍需項目,所以司府少承也是虛的。


    至於陔陵的司庫使,主管陔陵全城的官屬府庫的定期收納和新舊貨品的進出,也是肥缺,坐上這把交椅,隻要有貨源,都能以公款名義向社會和官營作坊商會采購物品。


    同樣隻要有門路,也能從自己的商業作坊門市采購符合要求的商品,每年的利潤非常可觀,而且陔陵比十五年前繁華十倍不止,官府府庫每年淘汰和收儲的貨物流水驚人,隨著商業的增長,等於端上了年年都會增值的鐵飯碗。


    然而這麽好的肥缺,卻進不了朝堂。且自從除了公孫嶽叛亂之後,歸屬於大司馬薑嚴的勢力範圍重新劃分了利益版圖,陔陵司庫使直接納入了鹹王內府管轄,以便於隨時從城中調運物資。


    因此轉來轉去,方伯或是在鹽梟監視下,或是在百裏燕監視下,永遠也轉不出鹹王的掌心。


    心裏想明白這些,西寰不動聲色:


    “太子,這些雖都是炙手可熱的官職,可我舅舅一屆商賈,一躍進入朝堂,難免被人非議,還是另作安排吧。”


    “另作安排!楓兒,你傻啦吧,這可都是一位難求的肥缺,有父王的旨意,誰人敢說個不字。”


    西寰氣的發鼓,她可不傻,真正犯傻的隻有太子。


    “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我可不想被人背後指指點點,又說我伸手幹涉朝政。”


    “怎麽會呢,這是父王的旨意,怎會是幹涉朝政呢,楓兒你多慮啦。”


    “多不多慮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官場險惡,舅舅一個商賈,哪裏是滿朝文武的對手。”


    “那楓兒你要給尹秧君討什麽官兒?”


    “我一個婦道人家哪知道這些,算了吧,這個官不做也罷。走吧,去看看拓兒、平兒怎樣了。”


    西寰婉轉拒絕了鹹王所提的四個官職,於是第二天太子如實將並報給鹹王,鹹王心知西寰不甘受縛,隻可恨自己兒子癡情的犯愣被西寰鬼迷了心竅。


    “太子妃如此於你說的?”


    “是的父王,西寰認為尹秧君隻是一屆商賈,一躍進入朝堂,定會受朝臣排擠。”


    薑蟄如是說道,鹹王麵無波動繼續問道:


    “那太子妃可有所求。”


    “西寰說,尹秧君不當官也罷。”


    “哼哼……”鹹王很冷哼一聲,心裏暗道西寰果然厲害。略作思考,希望繼續說:“那此事太子怎想。”


    “兒臣以為,朝中再難有空缺官職適合尹秧君就任,或許可以新置其他官職以充實權位。”


    “哦……新置。”


    鹹王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怒其不爭,恨其不智。但在方伯入朝這件事上鹹王有求於西寰,可謂是底氣不足難下重手。


    “此事從長計議,太子先去國政監參政吧。”


    “遵命父王。”


    少時太子退走,鹹王與諾一言說道:


    “諾愛卿,你看此事如何處置。”


    “迴大王,西寰明雖拒絕,實則不滿足於方伯受縛,此事不能就此草率予以滿足要求,必須得有個萬全之策,嚴防方伯作亂。”


    “是啊,這個奸商在江東沒有一刻消停之日,搞的當地貴族烏煙瘴氣,是得當心此賊。”鹹王暗做思考,目光轉向禦史大夫李旭:“李大人,你名下可有肥缺?”


    李旭猛是一愣,禦史本就是清水衙門,哪裏有什麽肥缺。


    “啟稟大王,禦史專司官吏考選人才推舉,必是清廉自節,絕無肥缺之說。”


    “沒肥缺便新置一個肥缺。高愛卿,你看新置個何職為好?”


    “迴大王,何職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讓西寰感到不受約束,又有實權,但同時得在大王控製之下,新置官職按在禦史大夫名下恐怕不太合適。”


    “那按在何處為好?”


    “眼下相國尚無人出任,暫置於相國名下最為合適。”


    鹹王未立即做迴應,思考片刻問諾一言:


    “諾大人以為如何?”


    “臣以為可行,至少眼下相國未立,置於虛位之下已是大王退讓一步,西寰若再要價是為不知好歹。”


    “嗯,盧皋將軍和太尉怎看?”


    “臣附議。”


    張雋讚同道,盧皋態度仍很謹慎:


    “大王,相國乃輔國大臣,還因提防方伯篡權才是,臣建議既然要將方伯置於相國名下,應早盡早確立相國之位,待西寰妥協之後,即刻就任以壓製方伯。”


    盧皋措辭婉轉,然在場眾人都聽得出盧皋深意,顯然當下滿朝文武能堪丞相者隻百裏燕一人,然而無論鹹王、鼎煬侯、高勳、李旭還是諾一言都有顧慮。


    首先百裏燕師出趙遜,趙遜如今尚在,沒有門生先於座主執權高就的道理,至少在當下仍應遵循長幼尊卑的傳統封建禮製和子承父,門生尊崇座主的禮教固化約束,竄然越過座主並不被世人接受。李旭、諾一言都很難認同。即便有現實的迫切需求,但在當下沒有輿論的基礎和市場


    其二鹹王不想立相,薑亥接過的鹹國是個爛攤子,公孫嶽執政十多年攤子更爛,如今好不容易變廢為寶,鹹王獨攬大權剛剛過癮,要他放權顯然是不可能的,這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同時鼎煬侯與百裏燕關係雖有所緩和,但不至於同意百裏燕出任相國,爬他頭上拉屎。


    百裏燕出任相國後必然大刀闊斧加速新政實施,屆時北海、江東、歲當、東原四郡貴族首當其衝,損害的仍然是權貴階層的利益,僅此一點多數貴族難以接受。


    最後,百裏燕與高勳同門,百裏燕出任相國,沒有意外是長期執政,高勳年長與百裏燕,多數情況下先其西去,高勳作為鹹王屬臣,地位如何界定也很尷尬,抬高了百裏燕,等於貶低了高勳。同時百裏燕已是集萬千榮耀於一身封侯拜將,再出任相國,將是大權獨攬無人能壓製,對國家政權而言不利於王權和既有貴族利益階層。


    盧皋建議雖好,卻是“不得人心”,鹹王當即拒絕提議,隻說容後再議:


    “此事日後再議。諸位替寡人拿個注意,新置的官位執何中權柄,既能有利於內朝製約,又能結好西寰,不令其再有借口。”


    “相國屬官如今各司其職,新置官職勢必分各處權柄,著實不太好置。”


    諾一言為難道,高勳接過話說:


    “既然是新置,自然得獲新權,若動既有權柄,無異於授人以柄。臣以為鹹國如今日新月異,新式商品層出不窮,然而卻無衙門能使其統一管轄,不如新置一官職,專司商營之職責。如此既能利用尹秧君在晉國人脈與商市,又能用其力,管轄新式商品,同時間接置於相國與永興侯、大王管轄之下,鹹國可坐收其利。”


    高勳一言既出深得鹹王中意:


    “嗯,愛卿此言深合寡人心意,永興城商品種類繁多,然每年卻隻知收益不知類目,確實該有人專司此職。諾愛卿意下如何?”


    鹹王問,諾一言略作思考,覺得並無大礙:


    “應該可行,眼下永興城受永興侯節製,進出貨品都有大司農、陔陵郡府、永興城、永興侯府、內府以及大司馬、太尉、外執多衙門分管,各取所需,新置一職也將無處分權,卻又能得鹹國巨大商機,此法甚好。”


    得諾一言肯定,鹹王大感放心:


    “既如此,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臣等附議。”


    眾人異口同聲無人反對,鹹王極為滿意,遂又問高勳:


    “高愛卿,新置官職應做何名?”


    “既是專司萬式商品,臣以為籠統些為好,就叫商營使如何?”


    “準,就新置商營使一職,設商營署衙門,專司萬式商品。勞高愛卿再去太子府中與西寰商議,務必轉告其,此乃寡人最後底線,絕無再讓餘地。”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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