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多種因素,長孫國火炮並不可怕,永興城完全可以製造二十四斤炮以平衡其威力,此外技術層麵也可以解決射程問題。


    當下前膛火炮正負射界在多數情況下零至十八度之間,如有必要,可將十八斤炮射界抬高至四十三度,做榴彈炮使用,射程大致可覆蓋五裏之內。


    當然,結果會是清膛異常耗時,需要不斷壓低和抬高炮口,極為耗力,裝填時間大大增加,可操作性差,精度可完全忽略不計。


    思索片刻,百裏燕說道:


    “如若長孫軍繼續如此推進,恐怕今年入夏之前,便可能攻入甘府、上關兩地,除非我軍能加速推進,否則三地真可能不保。”


    “那愛卿可願替寡人再度披掛上陣,前去速奪三郡?”


    “這個……倒非是臣不能,而是臣不能保證全取三地。時間實在太緊,而長孫推進過快,眼下永興首批鑄炮尚未完工,一時半會兒無法投入使用,即便臣披掛上陣,也很難。但如若大王授臣以君命,臣定當不惜一切代價,為大王攻取三郡。”


    “好,寡人即刻予你副帥職,正月後,即刻趕赴前線。”


    “諾,臣定萬死不辭!”


    百裏燕沒有絲毫猶豫,三郡幹係中原日後格局,若不能收入囊中,鹹國國力大受影響,將沒有足夠的國內市場和人力資源拓展經濟空間,不足以支撐夯實永興基礎的原始積累資源,三郡之地非打下不可。


    “愛卿可有其他要求?”


    “請大王準許武備營一起隨行出征,並從各地征選十三、十四、十五歲精幹少年子入武備營整訓,識字者優先。”


    “寡人準奏。”


    火藥宣告了一個新時代的降臨,新的時代需要培新的軍官和新的思想。


    火炮一經出現,不久的將來,單兵火器也將陸續裝備,既有的軍事作戰體係和條例,已經無法適應時代的浪潮,不改革不前進,注定要被世代所拋棄。


    十多年前挑出的一百少年子,曆經百戰,至今尚存者除蔣傑外,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如今時代被推上風雲變幻的風口浪尖上,當技術代差縮小至細微末節,人將決定最後的勝負。少年強則國強,軍隊亦同此理。


    鹹王十分焦慮,對長孫國“天威大將軍炮”感到恐懼,鑒於此,百裏燕沒有多提潛在的威脅,更沒說遙遠的北方還有強大文明,說的再多,以鹹王的思維局限,他既沒有興趣,也無法理解去思考更為長遠而遙不可及的事。


    離宮時,天色還早,百裏燕與蔣傑邊走邊說:


    “鹹王已命本侯出征,就在正月之後,這幾日你也迴家多陪陪老婆孩子,此去短則一年半載,長則兩年,不定能迴。”


    “如此說,大王又要重用侯爺?”


    “恐怕是不容易呀。此番武備營將一同隨行,並從各地征選十三、十四、十五歲識字少年子一千人從軍,本侯準備從永興城抽調精通數算、天文、營造、匠作者若幹隨行,以傳授知識,你出任少年營都尉。武備操練由武備營負責。任何情況下都無需作戰,呆在後方曆練即可。”


    “侯爺要這麽些少年子做什麽?”蔣傑不解道。


    “此番不同前番你們一百人,這些少年子不以廝殺為主,日後永興城將生產更為厲害兵器,需要更為合適的武官統帥操練兵馬,因此現在就必須抓緊培養武官,否則到時就來不及了。”


    “那吳登與魯誠的之子,今年才十一二歲,是否一起帶上?”


    “不用了,吳登、魯誠就這麽個獨苗,咱們不能對不起他們,讓他們安心讀書,日後學業有成,做個匠人大師也不錯。”


    吳登、魯誠膝下各有兩子,南征時還不到兩歲,大的才三歲,二人陣亡後,吳登妻子與魯誠原配王雲芝都安排在百貨堂工作,四子在陔陵新式學堂就讀,費用都由侯府出。


    再有兩年,可以送去永興城學堂深造數學和其他科目,日後成為大師或者先生,安穩度日傳宗接代,算是百裏燕對吳登、魯誠二人的一點補償吧。


    迴府時,薑蓉、陳韻風尚未從百貨堂迴來,百裏燕將情況說給了趙安陵。


    趙安陵如今常駐在侯府,百裏燕專門在後院一角給趙安陵夫婦辟出了一塊宅院,以便隨時能有個商量的人。宗伯泰則專守在永興城坐鎮,他還不宜經常露麵。


    鹹王對府中人事情況非常了解,一些是來自密探,一些是喬郡主,此前也多次問起趙家六姓和趙安陵的情況,還提出要將趙安陵收去其身邊聽用。百裏燕則讓趙安陵自己選,鹹王最終也沒能將趙安陵挖走。


    百裏燕的理解是,趙安陵並無輔佐鹹王的想法,甚至為百裏燕出謀劃策,也是深受宗伯泰影響。


    “趙先生,你看如今局勢如何破之?”


    “還是有變數啊,其一與長孫交手者乃是聖焱天王,此人勇名可嘉,智略卻是平平,長孫軍重兵之下,再有謀士相助,其敗並非意外。意外的是長孫軍火器威力陡增,敗亡之快,令人始料未及。如若是雷霆、神通二天王中有一人在糯湯坐鎮,應不至於敗的如此輕易。


    其二,長孫軍素來驕橫跋扈,此番連下兩郡,定是驕兵自傲不可一世,以雷霆、神通二人用兵方略,甘府、昌尹、上關、下關、萬川眼下僵持對峙,其如若暗中抽兵北上,從後突然一擊,長孫怕是要大敗,而且我看極有此種可能,多半其已正在途中。


    其三,公孫嶽仍有利可圖,如今各國諸侯群起逐鹿中原,黑巾軍末日將至,侯爺應適時與雄論道主動媾和,促其倒戈。鹹軍如若無法速戰速決,隻有盡速說服黑巾投降才是上策。”


    “要說服黑巾恐怕不易呀。”百裏燕無奈道:“甘府今為神通天王所據,此人本侯極為了解,心狠手辣且頑固不化,要其投降實難成功。而雄論道主力多在孫國南地與西南,即便其有心,對孫國東部戰場並無多大益處。”


    “那侯爺可曾想過其他,如陳含信等人。”


    “嘶……陳含信!陳含信本部鹹國人馬早已消耗一空,其如今充其量不過是個走卒罷了,能有何用?”


    “侯爺難道忘了,這黑巾以孫國人為首,奴隸軍次之,徐國人略次之,而後才是誌國、衛國、鹹國、長孫等諸國,經過十數年激戰,黑巾派係龐雜,各國兵將飽受不公多有不滿。


    如若能說服陳含信,由其代為活動,或許不失為一條捷徑。此法乃推牆先挖腳之法,縱然那神通天王一人冥頑不靈,其部下難不成願意一起陪葬?”


    “原來如此,本侯困閉朝堂多年,怎就未想到這一點呢!不錯,此計可行。”


    再堅固的堡壘,往往都由內部攻破,黑巾軍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其內部派係眾多等級森嚴,戰爭之初,尚且可以迷信和解放者自居,調動飽受壓迫而奮起反抗者的積極性。


    隨著戰爭的曠日持久和戰場軍事失利,其迷信輿論和戰無不勝的神化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將是厭戰、腐敗,和迷信作惡帶來的惡果,逐步反應到現實當中。


    十多年間,黑巾軍非但沒有積極調整內政方針發展生產,繼續窮兵黷武以戰養戰,早年積累的財富和物資,在戰爭中消耗殆盡之後,其外圍地盤的損失,令其喪失大量可壓榨的經濟來源,老百姓早期解放後享受到的一切待遇和自由感,在物質消耗一空之後打迴原形。


    如今要維持一支一百五十萬人大軍,所需的財政物力,最終都壓在其統治地老百姓的身上,久而久之,其內部的矛盾和分裂,在分配不公之下日益凸顯。


    百裏燕久居朝堂多年,產生了一種擒賊先擒王的思維定勢。試圖努力先說服首領,實現自上而下的瓦解,一旦遭遇阻力,擒賊先擒王的策略也就失靈了。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基於特工和底層的情報策反工作,恰恰是在潤物細無聲中撼動根基,動搖龐然大物的有效策略。


    黑巾軍起事之初,無不是從滲透策反基層軍隊開始,而後自下而上利誘脅迫主將。


    這如同挖牆腳一樣,牆角沒了,根基鬆動,再高的大廈也將傾覆,百裏燕束縛朝堂多年,眼界也高了,恰恰也忽視了基層情報策反工作的重要性。


    當晚就寢之際,見薑蓉寢室燈火未熄,百裏燕推門而入:


    “還沒睡呢?”


    “嗯,備些物件,好讓陳先生帶給我那小侄兒。”


    “萬一是個侄女呢。”


    薑蓉聞訊,濃眉一揚唬著臉說道:


    “哼,你以為都像你,兄長可是兒子命呢。”


    “哦……那是那是,廣信公怎麽能生女兒呢。”


    當下男權當道,醫學並不發達,生男生女都怪在女人命不好頭上。但到了百裏燕這裏,就就成了反麵教材,七房老婆生八個女兒,這恐怕不是女人命不好的問題,是男人的命不好。


    現在隻要一提男孩兒,如同身上的逆鱗,碰不得。


    “對了,這麽晚了,你不去小七那裏,來我這裏作甚。莫不是想通了不成,唐桃可不會輕易放你。”


    薑蓉邊收拾著,邊說道。百裏燕坐到一旁,摟著她的小腰,聞聲細語說道:


    “不是有件事要跟你說嘛。”


    “哼,就知道你來沒什麽好事,說吧,又要錢還是要貨啊。”薑蓉沒理會,繼續低頭準備禮物。


    百裏燕頓了頓,小心說著:


    “呃……是這樣,前線戰時吃緊,大王命我正月後趕赴前線統兵,所以正月後,我便要出征,家裏還勞你多擔待。”


    薑蓉心頭一揪,低頭愣了好一會兒,見她不語,也不抬頭,百裏燕安慰說:


    “我知道,你也不想我走,但君命難為,為了這天下,為夫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薑蓉這時抬頭,目中閃爍著一個女人的堅強和深情:


    “幾萬裏地都闖過過來了,我還在乎這區區兩三千裏地,你就放心去吧,家裏我照應著呢。”


    “還是蓉兒最知我心,如今已非是十年前,為夫無需在沙場拚殺,此去不會有性命之憂,短則一年半載,多則兩年便迴,不要為我擔心。”


    “嗯,我知道……”


    薑蓉緊依百裏燕懷中,眼眶暗隱含著淚光,昏暗燈火下又被匆匆掩飾的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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