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售給誌王共計六十門炮,四十門六斤炮,單價四萬。十五門十二斤炮,單價五萬五,五門十八斤炮,單價八萬,總計折合寸銀兩百八十餘萬。


    實際采用靈活支付手段,其中隻小部分以黃金白銀作為頭寸交易,其餘以鹹國金銀通寶與誌國銅幣,以及等價的貨物結算,考慮到廢品風險,這個價格其實已經不高了。


    火炮的口徑越小,鑄造成品率越高,口徑越大,廢品率越高,因為技術難度隨著鑄件體積和重量的增加而大幅增加。


    以長孫國五斤炮、永興城六炮為例,百裏燕核算過,長孫國五斤彈丸炮單門成本比永興城六斤炮貴不過五六千寸銀。其中既有鐵價差異、人工、貿易差額問題,也有廢品成本。


    但到了長孫國十七斤炮和永興十八斤炮相比,其均攤成本幾乎增了一倍,永興十八斤炮約合四萬七左右,長孫十七斤彈丸炮成本近七萬,售價十萬以上,相比之下孰優孰劣高下立判。


    其中的差距已非是人工和鐵價因素所能左右,是技術代差導致兩者廢品率的巨大差異,都均攤到了火炮單價。【注1】


    且口徑越大,鑄造炮的廢品率越高,甚至鑄造超大口徑火炮的成功率接近零。


    這批軍火誌國將以金銀支付總價的一成,金銀通寶支付兩成,其餘以誌國銅幣、糧食、棉花、大都、鐵礦、硫磺、煤炭、藥品、耕牛、戰馬、牲口、皮革、礦產等大宗商品支付。


    現金將在首批十五門火炮交付誌軍後到付,百裏燕打算用這筆錢購置五十門十二斤炮和十八斤炮,而六斤炮攻城效果一般,在破片、榴霰、爆殺彈出來之前,非重炮攻堅不行。


    “大王,我軍最快可在明年四月底之前,將五十門火炮補充入前線用以攻城,交付誌國的火炮最後一批將在六月或七月間交付。”


    “好啊,明年此時可否拿下甘府、上關、萬川三郡?”


    “眼下南方正值隆冬,除騎兵外,步軍、後勤、炮隊行動並不方便,明年冰雪消融之前,恐怕不會再有大規模戰事。但長孫國南地氣候溫潤,據報,長孫軍仍在向南推進,故而明年拿下甘府、上關、萬川三郡時間極為緊張,所以臣才要再鑄五十門火炮用於攻城野戰。”


    “公孫嶽可有消息,如今已是過去大半年,為何雄論道沒有一點誠意?”


    “迴大王,公孫嶽多半已是被雄論道秘密扣押,亦或是雄論道與公孫嶽密會內情東窗事發,出現紕漏,但臣以為,前者可能性較大。


    雄論道已經四次遣使前來和談,可見其還是想談的,扣押公孫嶽,多半是為將其作為籌碼,與大王叫價,如若大王不從,其便將公孫嶽公諸於眾,籍此詆毀我鹹國名節。”


    “可惡!”鹹王啐罵道:“這些雄論道的敗類,寡人誠意遊說他們,如今卻反構陷寡人,卑鄙!”


    “大王,但凡是都有利有弊,若是沒有任何風險一帆風順,這是不合常理的。而且,雄論道扣押公孫嶽,足可見其心虛之處,其隻不過是想以拖待變自抬身價,尋找更有利機會,以謀取更多的利益和好處。


    因此臣以為,如今時間在我,而不在黑巾,明年戰事年初,開戰若是還算順利,可先將雄論道晾在一旁不予理會,待各諸侯國軍將其殺得焦頭爛額之際,雄論道總要謀求退路,否則定然是被各諸侯國殘酷鎮壓。”


    公孫嶽被扣押後,雄論道先後四次秘派使者前赴陔陵,每次都是老調重彈,要求鹹軍、誌軍西線停戰。


    但事實證明,正是第一次暫緩進兵,導致神通天王李覺得以在一月之內,從西北抽身南下甘府郡,還拉來了三十多門炮,給了黑巾軍巨大的喘息時間。


    說著,鹹王話鋒一轉,再次提及陵寢一事:


    “愛卿啊,寡人的吉地尋得如何?”


    “哦,啟稟大王,司天監已在妙天山以南尋得一塊吉地,可做萬年靈脈,司天監正深入測算,以便劃出最好的幾塊陵寢。不過臣建議,眼下戰事正緊,挖陵之事恐怕得延後了。”


    “陵寢耽誤不得呀,依寡人看,吉地選定之後,可先破土挖掘墓室,其他的可等日後再說。”


    “臣遵命。”


    宗伯泰曾言妙天山以南有吉地,百裏燕當時也是半信半疑,因為數百年來,司天監的風水大師多了去了,妙天山作為北海名山,其周邊地形不可能不受關注,要說幾百年間沒人發現妙天山附近有所謂的風水寶地,根本說不通。


    然事實上冥冥之中,有些事就說不清道不明。


    司天監曾經為先王尋找吉地的官員,四十多年前親赴妙天山附近考察,當時並未發現有任何吉地靈脈,此番再次巡防,氣象已是乾坤大變。


    非但司天監的官員確定妙天山以南有吉地靈脈,百裏燕請了砡工派大師親自實地勘察過,經過反複考察和計算,發現妙天山正好坐落在“天地一線”上。


    所謂“天地一線”,百裏燕起初一頭霧水,隨宗伯泰親赴實地勘察,終於明白這所謂的“天地一線”是何物,說穿了是中軸子午線。


    受星球自轉和曲率的影響,各地以經度劃分時區,如若將星球攤開成平麵,星球自轉和太陽的運動形成從自東向西的正弦波軌跡,因此特定數個時區之內,必然存在一個最太陽影長的最高點。


    而整個周期之內,太陽有數個周期最高點,而這數個周期最高點中,隻有一個點位會是星球自轉一圈中,太陽正午直射的最高點。


    其中北半球有,一個南半球有一個,南北半球應該對稱,位於一條經線,連成一線後,每天中午十二點,太陽經過此線時,影長最長,此線既為星球中軸線,亦可作為本初子午線。


    整個星球就這麽一根,不偏不倚經過妙天山中央,要說巧合,也不應巧在這個節骨眼上。


    細究不難發現,幾百年前中原數學尚不發達,尚未出現一元法,一元法的推廣也是七十多年前的事。


    觀察天體計算星體運動,至少需要二元法才能完成,是數學和天文學的共同發展,最終促成了今日結果。靈脈自古未變,變的是時代潮流和技術革新。


    本初子午線一經確定,百裏燕日後便以此線為基準,一舉解決了困幹擾二十多年的經線定位問題,由此為日後製造六分儀和經緯儀,拓展天文學、地圖學,奠定了基礎。


    鹹王薑亥也成為曆史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以子午線中線作為陵寢的帝王。


    之後數日,百裏燕與陶純會商兩次,敲定了交貨時間和細節,首批八千枚手榴彈先行交給陶純運迴誌國,不過日後還為此發生了不愉快。


    軍火作為產品總有一定概率的殘次品,木柄手榴彈作為半封閉式武器,極大程度解決了早期簡陋火藥武器濕度問題,但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儲存和變質問題。


    此番趙遜南下西進,陸續發現手榴彈質量問題,平均一百枚中有十三顆拉不響,問題或是出在灌裝裝配,或是保存不當受潮失效,同時下雨影響很大。


    擲彈兵武裝袋手榴彈木柄朝上,正常情況下應以螺紋金屬蓋密封,使用時擰開然後拉響,事實上目前尚無法製造螺紋,隻能以木塞堵住了事,由此導致雨天浸水容易失效。


    這一問題直到兩年後出現油蠟紙,以油蠟紙貼入木柄之內,堵住發火口,封以石蠟後用木塞堵住,籍此隔絕空氣和濕度。


    使用時隻需擰開木塞,用手指捅破石蠟和油蠟紙,露出拉環即可使用,螺紋出現後統一改成了螺紋蓋。


    誌王買走的這批手榴彈屬於早期型,前後隻用了三千多枚,其餘都壓在倉庫當成了寶貝。若幹年後再用時卻發現,十個當中九個拉不響,為此還上門鬧著要換貨。


    當然,誌王並非沒有動過仿製的心思,怎奈何自始自終沒弄明白發火管的成份和作用原理。


    公良修拿到手榴彈與藥品後,先於陶純返迴昌尹前線,陶純一直等到十二月底才離開。


    十二月十七,百裏燕前往永興安排鑄炮和撥款,誌國的錢還沒到帳,隻能先由國庫、錢坊、侯府,還有永興城自行墊付。


    包寧和程濟源的氣已是全消,但不出所料的是鹹軍火炮麵世後,長孫國以砡工派偷竊技術為由,限製砡工派及其家眷兩萬餘人離境。


    雖說沒收監,但和軟禁沒什麽兩樣,暫時還沒提要求,百裏燕懷疑定是長孫國主坐等鹹軍打下孫國土地之後,再拿這兩萬人做文章,要挾鹹國讓地。


    砡工派修造的“木質水力迴旋木柱車”運轉有半年,數量從六台增至了十八台,可以慢速切削軟鐵、銅材和生鐵,但問題是這玩意兒造出來之後盡發現沒有刀架。


    原木的加工過程,純粹以迴旋車正麵一根平行於工件的木梁為基準,人工手持木工刀具,抵在橫梁上,自左向右,或是自右向左緩慢移動刀具,以達到切削目的。


    此法用於加工木料沒有任何問題,但絕不可能用來加工金屬,即便是純銅,也十分之危險。哪怕可以,也隻能以銼刀輔助銼削加工,絕不可能使用機加刀具,以人力徒手持握車削加工外圓。


    此外夾具也是致命問題,迴旋木柱車以四塊鐵塊用鐵箍將原木一頭捆綁於動力主軸,一頭頂在架設於地麵的鐵質尾椎上,且不說安全與否,此法顯然是不能用於加工金屬棒料。


    木料加工無論切削力還是材料硬度,遠低於金屬材料,哪怕是銅材,所需切削力都是木料的數十倍,不解決裝夾問題,加工金屬就是空談。


    由於齒輪、軸承等關鍵部件的機械標準化成熟,已具備製造金屬傳動車床的基礎,程濟源與包寧正籌劃製造小型金屬迴旋車床,齒條與齒輪的齧合則解決了可動刀架的問題,但仍隻能靠手搖刀架拖板,因此在電力和電動機出現之前,自動走刀顯然是不可能指望了。


    【注1】超前技術,意味著一定會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些代價可以是時間周期,可以是金錢代價,也可以是人才資源消耗,甚至是生命代價。


    因此任何技術大發展,都需要有相對完善的技術、人才、工業、農業體係,否則過度實現超前技術,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當然,如果具備了技術與認知的可預知性,這種代價自然會大為減少,但仍然需要一個基本的工業平台載體去承載超前技術的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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