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東岸鴉雀無聲,出人意料沒有發動炮擊,但投石機仍在向西岸傾斜石塊,似乎是驗證了百裏燕的猜測,穆尼的炮彈不多了,他心疼了。


    此後數日,未在發生炮擊,炮兵陣地也未挪動,仍舊部署在對岸,但戒備森嚴,深怕被聯軍盜走一般。


    百裏燕命人搜集彈丸,總數超過了三千五百顆,足有四萬多斤,無疑再次驗證了百裏燕判斷,既是炮彈不足,同時也沒錢了。


    對繳獲的肩扛式火器,百裏燕做了裝藥量測試,其口徑達到了三十多個毫米,一次裝填十五六毫米彈丸五六顆,極限裝藥可以噴射一百五六十米。安全起見,隻裝百分之八十藥量情況下,六十至八十米傾徹力十分驚人,鐵甲無法抵擋。盡管十分簡陋,但是由於裝藥量很大,彈丸沉重,在一百米距離的威力依然十分可觀。


    當然,如此大口徑裝填五六顆霰彈,幾乎不用考慮任何精度,完全依賴密度取勝。


    百裏燕甚至用其對準七十米外人形靶,連續射擊三次,竟沒有命中一顆彈丸,可見完全沒有精度可言,當距離縮短至四十米內,才有一顆彈丸僥幸上靶。所謂僥幸,也是三槍打了十八顆彈丸,隻打中一顆。


    其實用有效精度不會過三十米,隻能依賴於密集使用,擊殺較遠的集群目標,一旦分散使用對付單個目標,充其量是個噴子,甚至還不如近現代的普通霰彈槍。


    掌握其性能,軍內先從各軍各營抽調武官集中普及教育,籍此打消各級武官的恐懼。然後自上而下陸續下放,讓新附軍和普通兵士知道,他們麵對的並不是什麽神鬼,而是冰冷的武器。


    火器讓戰爭進入全新模式,聯軍加緊了戰壕和貓耳洞的挖掘。


    戰壕作為防禦工事,能有效防禦近現代火炮槍彈的密集轟擊,實心彈丸的威脅更是微不足道。


    然而對冷兵器的密集衝鋒,戰壕打散了建製,稀釋了守軍的兵力,難以招架密集衝鋒下的冷兵器格鬥。隔河對峙無疑消除了威脅,讓戰壕有了用武之地。


    三月底,氣溫日漸迴升,草地返綠,幾經反複斟酌,百裏燕覺得時機到了。


    這日,他召集眾人參會,商定下階段作戰方案:


    “今日召集諸位,是為下階段作戰與各位商議。當然,作戰目標本將已經選定,至於如何作戰,將由諸位自己決定,現在且看這裏。”


    手指地圖阿納倫達所在,百裏燕繼續說道:


    “阿納倫達是金雪狄人放養獨角馬母馬之處,我軍若要北歸,所需獨角馬不能少於三十萬匹。”


    這時司空南說道:


    “可眼下,穆尼在東岸積極備戰,我軍此時攻打別處,恐怕不妥吧。”


    “此事司空兄無需擔憂,本將自有安排。”


    “可據斥候監視,金雪狄人三月初,將獨角馬遷走之後,阿納倫達至今未見獨角馬蹤跡,多半是在提防我軍得其母馬,甚至極有可能已經遷迴關內。”


    “不,其不太可能遷迴關內本土。”


    “將軍可以見得?”


    “眼下金雪狄人六十餘萬人,盡在婆嵩省與多蘭頓河以東,至少需要十三萬匹以上的獨角馬用以轉運輜重,甚至更多。以他們去年八十餘萬人的兵力推算,金雪狄人婆嵩省獨角馬至少在二十萬匹以上,合計權貴與各地運輸周轉的獨角馬,二十萬匹以上還是少的。


    而往來於前線和關外的獨角馬有五十餘萬匹,去年九月前後,金雪狄人已經北上一批物資,此時應該快到千嶽山。那眼下從關內至關外的陸路輜重轉運,又靠什麽呢?”


    “將軍是說,金雪狄人經過六年消耗,其公馬嚴重不足,隻能以母馬運輸輜重?”


    “難道不是嗎?除了成群的母馬,關內應該還有獨角馬群,以及育種公馬和不少幼崽,因而能用的隻有母馬,數量還不會少。所以金雪狄人將阿納倫達母馬遷走,一方麵是防止我軍截獲,另一方麵是為轉運輜重。


    所以本將決定,抽出兩萬新附軍騎兵,一麵向西突擊收攬中原民,一麵繼續殺掠他們的城鎮,尋找截取獨角馬機會。”


    話音落下,盧皋接話說道:


    “我們的斥候向西隻放到三百裏警戒,三百裏之內皆被我軍劫掠,其民多已西逃,如果西進,西麵情況不明,歸新附中原民以及所掠輜重將成巨大負擔,勢必拖累我軍西進,不知將軍可有想過?”


    “盧將軍擔心不無道理,故而本將將所屬所有獨角馬盡數調配給司空兄,待蒙蒂娜老弱婦孺轉運完畢,另外的三萬八千多匹馱馬,將由白合率領剩餘三萬騎兵,一起西進,如此可解後顧之憂。”


    “那多蘭頓河西岸邊可就沒有騎兵可以調遣,穆尼手中的騎兵將可隨時突破我軍沿岸防線。”


    盧皋深感擔憂,百裏燕手指蒙蒂娜說道:


    “你們看,蒙蒂娜方圓數百裏之內,數座城鎮被我軍洗劫一空,現在是十室九空。司空、白合二人一人西進,一人向西北掃蕩,上千裏範圍之內將成無人之地。


    此時穆尼如果過河,我軍便主動放棄蒙蒂娜,退往基洛納斯。同時讓戰船逆水南下切斷多蘭頓河,不令穆尼輜重過河,來個關門打狗。如此將其十幾萬人困死在蒙蒂娜也好,還是一切兩段分置兩岸也罷,隻要其敢過河,我們就斷他糧道,其總有一部人馬被困西岸邊。”


    “那火炮怎辦,這鐵蛋蛋落在船上,船還不給砸出個大窟窿,給鑿沉了。”


    蔣傑問道,百裏燕直截了當:


    “等雨季,雨天這玩意兒不好使。”


    “可穆尼也應知其中罩門,眼下距離雨尚有一月有餘,穆尼若是趁雨季之前,我軍騎兵西去強攻之際,西岸邊防線恐將有失。”


    “所以這才是此戰關鍵,眼下我軍水軍不在,至少四月下旬才能趕迴,隻有司空南在西線砸的越狠,穆尼在多蘭頓攻的才會越猛,一旦我騎兵西去,其便可肆意從他處過河,而無需擔心我軍圍堵。因此其必然打算在五月,我水軍抵達之前,渡過多蘭頓,甚至更早。


    故而司空兄應立即出發,白合等到蒙蒂娜老弱婦孺向基洛納斯轉運完畢之後,在四月中上旬向西北出擊,必須在雨季來臨之前,給穆尼以巨大壓力,迫使他再度攻打西岸,屆時我們水軍也該到了。”


    這時蔣傑說道:


    “可屬下擔心,穆尼這次會否再上圈套。畢竟我水軍抵達後,穆尼如果過河,我軍撤往基洛納斯,如此明顯態勢,穆尼恐怕不會視若無睹,屆時金雪狄人以也學我軍以火藥船衝殺,我軍的損失恐怕不小。”


    “嗬嗬……”


    百裏燕冷笑著,眾人頓感不寒而栗,蔣傑忙問:


    “大人不會是想故技重施吧!”


    聞訊,百裏燕臉上笑容立時煙消雲散遁去無蹤,轉而臉色一黑:


    “你兔崽子是本將肚裏的蛔蟲,什麽心思都被你猜的八九不離十。”


    “嗬嗬,屬下不會真是蒙對了吧。”蔣傑抓耳撓腮,一臉羞澀。


    “猜是沒全猜對,但也八九不離十。咱們這次再請君入甕,不過得換個花樣。現在日子還早,天機不可泄露,等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眼下新附民軍操練尚缺火候,火器的威懾對士氣的打擊巨大,我軍不宜與敵正麵交戰,退讓是上策。當務之急各位當繼續加強各部操練,匍匐爬行之法盡速傳授各營,越快學會越好。”


    這時蘇洪為難說道:


    “不少聯軍老卒皆在抱怨地上爬來爬去,如同喪家之犬,實在是掃自家威風。”


    百裏燕臉色一沉,手摁桌上不快說道:


    “麵對此種密集彈丸,唯有趴在地上方能避免擊中,本將是在為眾人命著想,不是為了誰的臉麵更威風。既然是聯軍的老卒,就更該服從命令。傳話下去,不服從者處十軍棍。”


    “末將遵命!”


    “現在都散了吧,司空南留下。”


    “諾!”


    眾人異口同聲,散去後隻剩司空南:


    “司空兄,知道我為何單獨留你嗎?”


    “末將不知,還請將軍明示。”


    “你此去,切記不要進入鬆迪亞城方圓三百裏之內,哪怕再富裕,有再多的中原民等著你救苦救難,也不要進入這三百裏之內。”


    “請將軍放心,末將也沒這個能耐,打下如此大一座城池。聽說城內沒有六十萬人,四五十萬得有,打下來無疑是個巨大麻煩。”


    “麻煩隻是其一,我擔心嚇跑了鬆迪亞的富戶。”


    “這……”


    司空南兩眼一番,臉頰微露驚容,百裏燕立身而起拍著他肩膀說道:


    “不用吃驚,近日你也看到了,火器之厲害,糜費巨大。鹹國若要富強,金銀必不可少。此番南下,我本未想到會有今日這等局麵,既然局麵至此,你我便不能不為鹹國的日後考慮。”


    “將軍之意末將明白,但末將有兩件事不明,還請將軍明示。”


    “哪兩件事?”


    “將軍之前說,今後將造最強火器,不知這最強要強到何地步,耗費會否極為驚人?”


    “這個嘛……”


    百裏燕同樣迷茫,他也不清楚永興城今後會走到哪一步,以永興城的基礎,要想製造成熟火器,至少是能夠戰勝未知文明的火器,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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