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眾人散去,百裏燕合上木門,坐定後與蔣傑說道:


    “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都準備妥當,就等明日晨昏將牛牽出西門。”


    “很好,今晚天晴月朗,可讓聯軍老卒潛出西門插旗。”


    “屬下遵命!”


    當晚城西殺豬宰羊,通宵達旦盡情吃喝。翌日天色微亮,西門外三百步遍插黑棋,自南向北一字縱貫長達數裏,每十步插黑旗一麵。黑旗長十尺,寬八尺,離地兩尺,寒風吹拂下臘臘作響。


    古達帕後半夜睡下未久,天明時親兵倉促將他喚醒:


    “閣下,閣下!”


    “什麽事?”


    “營外發現異常,一夜間,空地上多了幾百麵黑色旗幟。”


    親兵飛快說道,古達帕聞訊蹙眉起疑:


    “黑色旗幟?什麽時候出現的?”


    “天色剛亮,隔著很遠就看到地上插滿了黑旗。”


    “走,去看看。”


    披上毛皮風衣,古達帕頂風來到營門高塔,甚至不需望遠鏡,都能清楚看見一裏地外,南北長達數裏地的黑旗帶。黑旗布置極為奇怪,旗杆不高,黑旗離地兩三尺,既沒有徽章,也沒有任何的記號,隻是光禿禿的一麵讓人感到厭惡的黑旗。


    “怪了,北人倒底做什麽呢?”


    思索之際,一聲戰號震耳欲聾,隔著兩裏地外,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真見鬼,兩裏地背城列陣出戰,他們難道瘋了嗎!快去,吹號集結人馬,把諾倫嘉屬團長給我找來!”


    “遵命大人!”


    此時聯軍南、北、西三門全開,各有一萬人馬分從南北兩門而出,向西迂迴,以壯大聲勢。西門守軍驅趕著一萬兩千頭耕牛緩緩出城,於城外兩百步自南向北列成三排,每排四千頭,牛頭直麵黑旗所在敵營方向,數百老卒往來期間,將牛尾用導火索相連。


    眾將站在城頭大惑不解,盡是一頭霧水,方亮打著哈欠,眼神迷茫,實在禁不住困惑,便是問道:


    “將軍,牛頭上綁上刀劍,難不成還能讓其替我軍殺敵?”


    “怎麽,不信?”


    百裏燕反問,方亮搖頭說:


    “不是屬下不信,這牛是畜生,哪裏能聽人話。”


    這時白合一聲怪叫恍然大悟,立時與方亮道:


    “哈啊,方亮兄弟,你我打賭如何!”


    “打賭?打什麽賭。”


    “就賭這城外牛群大破白毛賊,若是牛群攻破敵營,你輸我五十金幣。若是不能,本將軍輸你五十金幣。”


    方亮聽著不對味兒,忙是拒絕:


    “我才沒有五十塊金幣,不賭。”


    “哈哈,沒膽量吧,說不定你小子不小心就贏了呢。”白合激將道,壓根就沒按好心。


    眼下自上而下私藏金銀者不計其數,統兵武官更是“以身作則率先垂範”帶頭截留財富。


    白合眾目睽睽之下打賭,百裏燕沒有做聲,就等於默認了五十塊金幣是他的合法財產,如果贏了,這五十塊明賬就是白合的,日後還有分紅。輸了,下次變本加厲的搜刮迴來,同時也摸清了百裏燕的底線,可謂一箭雙雕。


    此時天色逐漸方亮,牛群盡數到位,百裏燕收起望遠鏡問道蔣傑:


    “南門、北門情況如何?”


    “迴大人,已經列陣就位,正在向西門城下迂迴。”


    “傳令,黑旗隊出城!”


    “遵命!”


    城頭旗語搖曳,一支五十人的騎兵隊,一人扛著一麵黑色大旗衝出西門,來到牛群正麵,自南向北,自北向南,來迴奔跑揮動黑旗,不斷挑逗著牛群敏感的神經。


    而與此同時,諾倫嘉趕赴高台,同樣一頭霧水:


    “這些豬玀傻了嗎,連牛都用上了!嗬嗬哈哈……”


    諾倫嘉嘲諷道,古達帕緊張說道:


    “但牛頭上綁著刀劍不是嗎,也許他們有什麽辦法讓,牛群攻擊我們。”


    “那還等什麽,他們的步兵正在從南北兩側迂迴過來,現在就讓騎兵衝過去,殺他們個人仰馬翻,難道還怕區區一兩萬頭牛不成嗎。”


    “但如果是他們的詭計,我們的騎兵會遭殃的。而且現在隻看到南北各有一萬人陣向西門迂迴,其他兵力不見蹤跡,也許昨晚他們在城外其他地方設下了伏兵,正等著我們的騎兵離開大營撲過去,好將騎兵和我們隔開。”


    “都要是像你這樣猶猶豫豫婆婆媽媽,還打什麽仗。”


    諾倫嘉一頓數落,古達帕氣急不過:


    “我是為士兵的生命著想,百裏燕是北人的名將,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應該謹慎再謹慎。”


    “那你說,怎麽辦?”


    “北人常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應該堅守大營,等穆尼的迴信,以免中了北人的詭計。”


    二人爭論之際,東麵傳來號聲,爆炸聲接踵而至,營中一片騷動,突然有人高喊到:


    “牛群,牛群衝過來了!”


    古達帕循聲望去,之見遠處濃煙滾滾,牛群拖著大火飛奔而來,其臉色陡然沉到低穀,胸口氣血翻湧,眼前幾乎拉黑:


    “見鬼,真見鬼,諾倫嘉,快撤,我們快撤!”


    “撤,北人都衝過來,還往哪兒撤!”


    “你瞎了嗎,那是牛群,成千上萬憤怒牛群!”


    “我的勇士一人徒手就能殺死一頭牛,還怕這些畜生。立即調動騎兵殺死他們!”


    古達帕此時欲哭無淚,沮喪和絕望無以言表,他倉惶逃下高台,騎上自己的快馬,帶著親信和屬兵,迅速向西逃竄,諾倫嘉依然固執的命令騎兵向牛群發起了衝鋒。


    百裏燕見此一幕,搖頭諷刺說道:


    “無知者無畏,果然勇氣可嘉!”


    一旁白合這時問道:


    “將軍,火牛陣一出,日後若是敵軍用以對我,我軍可否能破?”


    百裏燕卻是冷笑道:


    “哼哼,你等諸將都記住,此火牛陣奧妙有二,一是牛群衝殺方向,二是牛群怕火怕巨響,憤怒疼痛。牛生性隻認得黑白兩色,厭惡挑動之事,若要牛隻受驚後衝向敵陣而不傷自己,必先挑逗牛隻,令其記住挑逗方向。


    故而本將昨夜令人將黑旗插於城外敵營方向,如此大風吹拂之下不斷晃動,而後再派出騎兵手執黑旗來迴穿梭,籍此挑逗牛群激起其憤怒,最後點燃牛尾油脂與火藥。


    倘若敵方今後以此法反製我軍,可就地點大火,或是發出巨響以驚嚇牛群,實在不行,可以長槍盾牌密集結陣,雖有死傷,卻不至於死傷慘重陣腳崩潰。


    隻須遵循此二法,火牛陣便不會傷及自身。”


    牛是色盲,除了黑白兩色,其餘顏色無法辨別。至於紅色能激怒牛隻,那是誤區,激怒牛的不是紅色,而是不斷抖動的那塊布頭。【注1】


    牛是神經反應較為遲鈍的動物,對相對靜態反應緩慢,但對與快速運動物體,有著天生的厭惡感和敏感,因此快速移動極其容易引起牛隻的警覺和憤怒。


    就像獅子捕獵,偷偷接近野牛群,野牛群往往看見也視若無睹,隻當空氣不存在,隻有在獅子發動攻擊後,牛群才會做出避讓。


    甚至當獅子在牛群眾眾目睽睽之下,咬住野牛將其殺死,保持相對靜態時,其他野牛突然停下腳步,或是看著,或是繼續吃草,看起來冷漠,而事實上是牛的神經係統,決定了牛隻對相對靜態事物反應遲鈍。


    而紅色本身在牛的眼中僅是眼色較深的黑色,沒有任何的特殊意義,是人為為了增加娛樂氣氛,將鬥牛布渲染成紅色,與其說是紅色挑逗牛的神經,不如說是挑逗人的神經。


    為了增加牛的記憶,便於導航而不反衝自己,需要在牛的正前方固定黑旗充當坐標,同時疏散牛身後的人群。當固定黑旗不斷搖曳,牛尾點燃瞬間製造的痛苦,激發起牛的憤怒,如此牛群便能按人的預設路線向前攻擊。


    由於火牛陣威力巨大,操作不當非但不能克敵,反而會傷及自身,加之時人對牛的生理特性不了解,這也是至今未出現火牛陣的原因。因為牛在憤怒之下,是不會聽人擺布的。


    必須先讓牛群認定方向,增加其記憶,然後再點火,如此可令牛群向敵人衝殺。最好能像聯軍躲在城內,即便有牛隻瘋狂之下無的放矢,也是一頭撞上南牆自尋死路。


    反製火牛陣遠比發動火牛陣更為簡單,隻須要建立一條火帶,動物天性怕火,牛群自然掉頭衝向他處。


    看著城外衝殺的騎兵前赴後繼死於非命,百裏燕不由歎道: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金雪狄人敗像畢露,此一戰勝負已定,從今往後,我軍在其後方再無威脅。蔣傑何在!”


    “屬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傳令,南北兩陣立即合陣,向西推進至黑旗,城內大軍兩刻鍾後出西門,陣後集結,準備全線出擊!”


    “遵命!”


    騎兵在牛群麵前毫無招架之力,一觸即潰死傷慘重,牛群憤怒的殺入大營橫衝直撞,待戰列陣的金雪狄人轉眼淪為牛群泄憤的目標。


    諾倫嘉試圖挽迴頹廢的敗局,弓弩長槍輪番衝殺,縱使被箭矢紮成了刺蝟,怎奈何牛隻皮糙肉厚,無關緊要的傷痛非但無法殺死他們,反還激怒了他們。


    新兵在牛群麵前,人脆弱的不堪一擊潰不成軍,戰意急速瓦解,士氣蕩然無存,驚慌失措的四散而逃,毫無秩序可言。


    【注1】牛是色盲,隻能分辨黑白兩色,紅色是無法被分別得,看到的紅色也隻是深顏色。至於鬥牛用紅布頭,不是紅色對牛又有什麽刺激,而是不斷抖動的布,產生的快速運動,才會刺激到牛。


    此外火牛陣有很大的局限性,曆史上用的很少,較為著名的是王玄策討伐印度,火牛陣大破印度戰象。此外抗日戰爭中,中日雙方都打過火牛陣的主意,但都以失敗告終。所以古人的智慧,今人未必能了解其中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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