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百裏燕加緊對基洛納斯的圍困,守軍多次企圖攻破聯軍包圍,被聯軍的火帶和反擊挫敗。


    “大人,屬下近日觀城中炊煙日漸減少,多半是城中餘糧已經所剩不多。”


    蔣傑說道,百裏燕掏出望遠鏡定睛細看,炊煙比圍困之前減少了三分之二。


    “他們會比我中原更慘,興許不要幾日,就該吃人了。”


    “但從城內逃出的金雪狄人卻說,他們每天還能分到兩頓飯,而且還有馬匹可供宰殺,照此估算,城中的口糧至少還能堅持半月。”


    “不,他們就快斷糧了。”


    百裏燕肯定道,蔣傑不解:


    “大人何以見得?”


    “因為他們一日食三餐,而我中原人一日隻食兩餐,我們饑荒時,一日隻配給一頓,而他們饑荒,一日仍配給兩頓,因此他們經不住饑餓,其對饑餓的忍耐性遠差於我中原人。”


    中原人每天隻吃早晚兩頓,中午一般不吃飯,隻在農忙和體力勞動時,中午食用一頓便餐。永興城修築後,工匠和體力勞動也是一日三餐,否則體能更不上。【注1】


    而金雪狄人上至權貴下至老百姓,本土從未遭受打擊,從無大規模戰亂,物產相對還是較為可觀,商品經濟很發達,因此物質條件較好,都是一日三餐製。有錢人和權貴統治階層甚至還要吃點心,生活條件要比中原人好兩三倍。


    因此中原人的血糖耐受性比金雪狄人要高的多,因為生理需求少,人體常態能量需求量也就少。


    中原饑荒時,一天隻吃一頓甚至兩三天才吃一頓,金雪狄人豐衣足食,何嚐知道饑餓的滋味,一天兩頓已經是最低限度,再減份量,所有人都會因為體能不足,血糖驟降而有氣無力。


    而這些細節顯然不是今人所能明白的道理。


    收起望遠鏡,百裏燕繼續說道:


    “我軍圍困快有一月了吧?”


    “是的大人,按說金雪狄人早該有援兵至此,可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嗬嗬,一是他們對基洛納斯估計嚴重不足,二是他們給我軍打怕了,加之本地守軍嚴重不足,多半是擔心我軍聲東擊西,再次順流而下圍攻其他城池,如此反複而行,令其疲於奔命,然後真真假假忽來一真,他們無論如何也受不了。


    不過,其現在肯定在調動兵力積蓄力量,我看時機已經成熟,我軍不能在坐以待斃了。”


    “大人是要攻城?”


    “守軍現在還有得吃,現在攻城定不能取勝,而且其水軍就在下遊,我軍攻城豈不是自尋死路。”


    “那大人是?”


    “去,找一些早先編入聯軍的可靠鬆迪亞三代、四代民,基洛納斯本地人優先,他們中或多或少也有妻女被困在基洛納斯,讓他們除去發髻,披頭散發的各自迴村,就說金雪狄人將村民的妻女誘騙至基洛納斯淫樂施暴,讓他們給個說法。”


    “大人,當地村民中毒不淺,這能管用嗎?”蔣傑半信半疑。


    “笨蛋,這些村民中有的信教有的不信,不信教的男子妻女被押為人質後,迫於其他信教村民和維持隊的脅迫,不得已參與其中。而金雪狄人淫樂中原民妻女之事幹得多了去,此前都是十幾上百女子被糟蹋,現在是幾千幾萬人,屆時不信教的村民暴動起來,你覺得神能解決信教男子的奇恥大辱?”


    “哦……屬下明白了,大人是要將本地所有中原民引到此地,為我軍助戰?”


    “對嘍,你想想,基洛納斯轄地沿河與內陸,少說有五六處中原民村,中原民沒有二十萬,十七八萬得有,且是男多女少。這麽些人眼下被金雪狄人組織起來與我聯軍做對,他們手中可都是拿著農具。平日如若聚眾,定是被維持隊各個鎮壓擊破。


    但現在他們都被武裝起來,一旦被煽動,無論是對敵對我,都是一把雙刃劍。區區幾百人的維持隊,豈能是幾千上萬人的對手。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作繭自縛。


    記住,要多帶些人,但凡走狗敢於鎮壓,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遵命大人。”


    金雪狄人長期實行高壓統治,對中原民女子執行初夜權和過夜權。


    所謂過夜權,本質和性剝削沒什麽兩樣,定期要求已婚中原民女子陪侍。稍有姿色的中原女子,全數充為妓奴,以供權貴享樂,因此中原民長期男多女少。男丁稍有反抗,輕則棍棒毆打,重則閹割甚至吊月鉤處死,極為殘忍。


    為削弱中原民暴動,金雪狄人嚴格控製過夜權頻率,同時利用宗教進行精神剝削和奴役,把現實中的痛苦和壓迫,轉變成精神奴役,灌輸前世作孽,這輩償還等荒謬言論加以洗腦。


    屆時再多洗腦再多謊言,即便是喪失了理智,人性是無法剝奪的,整村整村的婦女被送入城中,會發生了什麽“誰都知道”,這個時候隻要一煽動,就是天王老子也不頂用。


    輿論是一把雙刃劍,謊言越大破滅後崩塌越快,隨之產生的破壞力越大。


    與蔣傑詳細交代,當天從各營募集到本地人三十多個,鬆迪亞省村名四百餘人,分屬來自三個小城六個村。百裏燕將之分為兩組,優先煽動兩處最大村寨,然後再去他處。


    白合、方亮陸續劫掠返迴船隊,繳獲無數,豬牛羊馬匹等牲口數以萬計。


    “將軍,這些金雪狄人真是富的流油,十戶倒有五六戶有銀子,真他娘的富裕。”白合幹了碗羊湯抹了抹嘴,繼續又說:“照這般個搜刮下去,咱們今後運迴去怕是都不容易。”


    “是嘛,這次劫了多少金銀珠寶?”百裏燕問道。


    “沒細算過,銀幣得有二十七八萬,金幣三萬多吧,其中四個大戶,就抄走了七萬銀幣,這才是十幾個村子,還不算聞風攜財跑了的。末將估摸著,基洛納斯城裏還富裕。要是把婆嵩、鬆迪亞兩省都擼一遍,還不知道有多少金子呢。”


    “你想得美,哪兒麽容易。給我傳話下去,各軍各營不得懈怠,但凡怠慢著軍棍二十!”


    “遵命!”


    百裏燕相信,白合報的數絕對不是準數,剛剛歸附的新附民還不知深淺,大概還不敢堂而皇之的私藏財富。但方亮和白合的手下,那一個個都是活土匪,白合更不在話下,他壓根就是土匪出身,搶劫的事情幹得多了。


    之前在德朗基鏖戰,幾次請戰隨船隊出征,都給百裏燕迴了,就是擔心這個家夥一心想著劫財,壞了計劃送了命。


    金雪狄人盛產金銀,金銀幣是當地主要流通貨幣,此外還有方形銅幣,作為交易輔助貨幣。


    不同於中原銅錢是鉛六銅四的比例鑄錢,金雪狄人是用純銅鑄幣。


    但純銅幣在當地流通性很差,多數隻在老百姓中流通,權貴和統治階層傾向於金銀等貴金屬。


    由於金雪狄人貴金屬產量可觀,千年以來政治穩定經濟繁榮,貴金屬的輸出為零,甚至不斷通過戰爭,從中原掠奪少部分金銀,導致貴金屬從權貴階層,向外溢出至中下階層,普通老百姓為便於交易,家中往往普遍儲蓄有銀幣。


    比之中原百姓家徒四壁一貧如洗,連一個銅子都沒有,金雪狄人的生活水平實在是高的太多。即便如此,其竟還不滿足於偌大的土地和財富,數百年間北伐從不間斷,可見是何等的貪婪。


    白合、方亮組織人力,將所掠奪輜重運入各船,金銀珠寶等貴重物資依然是老規矩,盡數搬入百裏燕旗艦。


    數日後,基洛納斯炊煙十不足一,白雪覆蓋下,遠看一片死氣,毫無生機。守軍再度出城,發動自圍城以來猛烈突圍,激戰一晝夜,被聯軍和新編新附民擊退。


    與此同時,基洛納斯各地被煽動的中原民陸續趕到城下。不出百裏燕所料,村民聽信謠言之後,在聯軍挑唆離間之下,怒殺了維持隊和祭司。


    中原民陸續抵達城下後,情況複雜而混亂,最先到的是兩個大村,青壯老弱男丁合計有兩萬三四千人之多,其中還有不少別村的中原民男丁。加之陸續趕來的,人數迅速聚集至五萬餘人。


    訴求迥然不同,有人想當然的天真的要進城說理,有的要聯軍讓路,讓守軍把妻女送出城,也有鐵了心要暴動的。


    總而言之,各種意見和聲音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暗藏的中原賊推波助瀾。


    “大人,城下現在聚集起了五萬多中原民,其中不乏還有中原民小祭司在煽風點火造謠誹謗,眼下我軍人少,萬一控製不住,怕是要出亂子。”蔣傑擔心說道。


    “看來不讓他們嚐嚐血的滋味,他們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百裏燕陰狠說道,蔣傑詫異不解,忙又問:


    “大人不會是要鎮壓吧!”


    “是要鎮壓,但不是用我們的手。城裏已經斷炊數日,連馬都吃光了,估計接下來就要吃人了。”


    “大人難道是要等城內開始吃人,再向守軍喊話,讓他們放人?”


    “對,一語中的。屆時我軍從船上再放出一萬新編新附民,匯合岸上我軍一萬八千人,那就是兩萬八千人,屆時就往南門三百步外列陣,威懾基洛納斯,把中原民村民趕到西門和北門。


    然後答應中原民的要求,向城內喊話,讓城中放人,你覺得守軍連中原民婦孺的人肉都吃了,城內還能放人嗎?


    屆時城內不放人,我軍又做出了誠意,中原民還會相信鬼神嗎,到時候誰是人,誰是魔鬼,豈不是一目了然。”


    “可……這未免太過殘忍了!”


    “殘忍,哼!”百裏燕不屑一顧:“這也叫殘忍,金雪狄人在南境屠城最多一次,屠我中原人逾百萬,奸**女達數十萬,讓他們這群禽獸吃掉幾個人也叫殘忍,那老天爺豈不是瞎了狗眼。


    你給我記住,你死我活的戰爭,沒有殘忍,隻有更殘酷。為了大局的最終勝利,為了民族的利益,迫不得已之下隻能犧牲一小部人,換取更多人的生存機會。就像爹娘餓死自己,把口糧留給孩子一樣,即便慘無人道,也在所不惜,如果沒有人犧牲,就會死更多人。


    就在剛才,斥候來報,金雪狄人正有集結跡象,他們的援兵就快到,如果不能在數天內攻破洛基納斯,聚集兵馬,我們就得死十幾萬人,你明白了。”


    “屬下明白了。”


    “立刻去辦吧,讓方亮去跟這些頭頭說,等其他村子的人都到齊了再談此事,否則一概免談。”


    “屬下遵命!”


    “慢!”百裏燕立時又喊住蔣傑:“記住,有些事情做得說不得,自己心裏清楚就好。剛才的話你記在心裏,不要透露給任何人,以免擾亂人心!”


    “屬下明白了!”


    押在城內的中原民女子、兒童人數七八萬,斷糧後,金雪狄人最先開刀的是中原民,七八萬人吃是肯定都吃不掉的。但隻要開了惡例,城外再聚集起十幾萬人,金雪狄人隻會以為是聯軍的詐計,斷然不敢輕易開城,反而會利用村民的無知,趁機發動突襲突圍。


    待蔣傑離去,百裏燕喊來白合:


    “白合,南、北、西四門的地道都挖通了嗎?”


    “迴將軍,早挖通了,火藥已經填入,就等一聲令下,就能炸塌城牆。”


    “很好,過兩日,等他處中原民陸續趕到,各軍各營做好攻城準備。記住,往村民中插入一些可靠槳手和能說金雪狄話的婆嵩省二代民,炸城之前,金雪狄人若從城內殺出,莫要做任何抵抗,讓這些鬆迪亞中原民吃些苦頭。待城牆一塌,再讓我們的眼線鼓噪煽動村民攻城。”


    “末將明白”


    人沒有生來就該死的,任何神都不是救世主,也拯救不了世界,能拯救自己的隻有自己。死亡和鮮血,遠要比翻來覆去說一千遍的謊言,一萬遍的真理更有說服力。不死些人,不碰個頭破血流,頑固不化的歪理邪說永遠有市場。


    聯軍迅速又從船上放出剛剛操練月餘的新附民一萬人登岸,他們的女眷盡數留在船上,既是安全,也是作為人質,以挾持新歸附的新附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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