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相向而行,於酉時四刻天黑之際迎頭撞上,百裏燕相距十裏下令拋錨停船:


    “蔣傑,下令停船!”


    “遵命大人!”


    聯軍各船都配有旗語手若幹,白天以兩色信旗為信號,夜間以兩支火把為標記,通過不同肢體組合,以方便傳遞命令。


    比之當下依然依靠簡單搖擺旗幟、擂鼓吹號等較為簡單抽象的傳訊手段,豐富的肢體語言顯更為先進,所能表達的內容多大數百上千,極大豐富了命令內容。


    夜色中可見河麵燈火密集,大有準備夜戰的打算。


    “大人,敵前方為小船,小船身後大船列陣,我軍於此停船其若來攻,對我軍極為不利。”蔣傑道。


    “水軍夜戰對雙方都不利,尤其是上遊船向下遊衝擊時,水情不明,對上遊船更為不利。給前排橫列三十艘船發令,橫向拉開間距,放下小船,向河中傾倒脂水。”


    “遵命大人!”


    石油都裝在木桶內,大小不一,大桶可裝五十多斤,小的十多斤,聯軍每艘戰船攜載兩百捅,以備不時之需。石油倒入水中迅速沿著河水順流而下,或是浮在水麵飄過,或是黏在船殼外側,黑暗中難以分辨。


    而與此同時,聯軍停船後穆尼果斷下令停船,此時距離聯軍已不足八裏:


    “閣下,北人此時停船,對我軍有利,我軍應該一鼓作氣包圍他們,為什麽也停船按兵不動?”諾倫嘉催促道。


    “天色太黑,河麵上除了能看見火光,其他什麽也看不見。他們隻坐大船而來,沒用小船。也許正是掐算好了時間,等著天黑我軍船隊火光暴露,他們好用小船,沿著河岸邊的淺水水域,用小船裝載黑火粉衝撞我們。


    立刻傳令水軍,派出幾艘小船前出放哨,每艘大船左右各調兩艘小船警戒,密切注意水麵和水下,同時讓騎兵在岸邊支起篝火,嚴防他們小船沿著淺水域偷襲,”


    “遵命”


    大約過去半個時辰過去,船艙內傳出一片噪雜:


    “諾倫嘉,下艙什麽情況。”


    “不清楚,我去看一下。”


    諾倫嘉走下甲板來到下層船艙,嘈雜聲來自船尾貨艙的廚房:


    “什麽情況,吵吵嚷嚷的!”


    “啟稟屬團長,我們正在準備肉湯,結果……”


    夥夫指著一口大鍋,隻見鐵鍋上浮著大片黑色不明物質,諾倫嘉忙問:


    “湯怎麽這個顏色!”


    “河裏打上來的水就是這樣,之前從未發現這種情況,充滿了難聞的腥臭味。”


    “那還不趕緊倒掉換水。”


    “換過好多次了,都是這樣。”


    夥夫忙從舷窗外新打一桶水,清澈的水麵上依然浮著一層黑色粘液,隱隱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味道。諾倫嘉提著水桶來到甲板,道出詳情:


    “閣下你看,這桶上浮著一層像是墨水一樣的東西。”


    穆尼接過火把俯身探下頭去,用手沾了一點,定睛細看,立時猛吃一驚:


    “黑水油,這是黑水油!”


    “黑水油?當初丘比貢西山從地下冒出來的黑水油!”


    “一定是的。這種黑油粘膩不幹,點火就著,而且黑煙有毒,非常厲害。可這裏怎麽會有黑水油呢,難道是北人倒入了河中?”


    穆尼迅速意識到情況不妙,但諾倫嘉不以為然道:


    “油怎麽可能在水裏燒呢,一定要有幹燥的燃燒物才能燒起來。”


    “不,在西山和北人對峙的特米爾、納基卡斯五月份曾說過,北人用石炮車發射燃燒的黑水油攻擊了他們,黑水油落在沼澤上依然可以燃燒。難道這種東西,浮在水麵上也能燒起來不成!”


    想到這裏,穆尼隨手將火把插入桶中,嘭的一聲空氣膨脹,水麵浮著的石油轉眼火勢兇猛竄至麵前,諾倫嘉簡直大驚失色:


    “這……可惡的北人,竟然暗算我們!”


    下刻穆尼忙道:


    “快,吹號,讓所有船隻即刻劃向岸邊,讓水兵登岸。”


    “遵命!”


    話音剛落,船上一陣騷動,有人高喊:


    “快看,是火,上遊著火了!”


    穆尼循聲看去,臉色驟然鐵青:


    “該死,快劃船靠岸,快!”


    聯軍在上遊傾倒總計超過十萬斤的石油,一把大火之下燒斷了整個河麵,火勢蔚為壯觀。


    “這東西真臭啊大人”蔣傑齜牙咧嘴捂著鼻子,盡是厭惡之色。


    “先忍忍吧,過會兒就好了。”


    百裏燕同樣為驚人的臭氣感到心慌惡心,他知道石油品種不同,腥臭氣味的來源硫化氫和氫化物成份有所差異,但沒想到反應到現實中會如此奇臭無比。


    黑巾軍所用石油多數是瀝青的臭味,隻有極少的腥臭。西山的石油從噴出地麵開始,帶有濃烈的惡臭,據說蘇方義命人采集,還熏倒了不少人。


    火勢隨著石油一路向下遊擴散,速度極快,衝在最前的小船不及撤離最先失火,已經靠岸的同樣未能幸免,船殼沾染了石油火,勢竄上船殼燒的極為猛烈,金雪狄人爭先恐後駛向岸邊,混亂中不知多少人落水溺亡。


    穆尼的旗艦倉惶靠岸不幸擱淺,被迫換乘小船登岸,極是狼狽。看去河麵熊熊大火,其痛心疾首道:


    “竟然連一迴合都沒走上,就敗給了他們,夫戰何以為繼!”


    諾倫嘉這時說道:


    “閣下,戰船和水兵正在靠岸,我們還沒戰敗。他們隻能順水放火,等上遊戰船抵達,我們依然可以追殺他們。”


    “不,你錯了。我們已經敗了,敗得不是戰場,是士氣。你自己看看我們的戰士,一個個就像受驚的落水狗,他們眼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哪裏還有一戰的勇氣,我們已經沒有士氣可以和他們一較高下。”


    “這……”


    眾將沉默,沮喪帶來的挫敗感躍然臉上。


    此時河麵全部打開,封鎖河麵的戰船盡數靠向兩岸,有的擱淺,有的失火,有的幸免於難,救火逃命者不計其數,場麵混亂不堪。


    百裏燕收起望遠鏡,搖著頭,對戰果並不滿意:


    “敵人的反應太快了,一把大火居然沒能在河上燒沉幾艘大船,死傷萬把人,真是可惜了。”


    這時蔣傑放下望遠鏡卻是一臉喜色:


    “大人,河麵已經打通,敵船向兩岸疏散水兵都上了岸,我軍為何不趁機劫走其船。”


    “談何容易,別看他們將船靠在岸邊,我軍一旦靠近,內側船槳無法發揮作用,極可能撞上其船,擱淺觸礁皆有可能。”


    “大人,我軍可以用繩鉤,捆住其衝角,根本無需靠近,隻用我們的船,將敵好船拉走便是。”


    “哦,這主意倒是不錯。”


    不同於後期重型風帆戰列艦和早期鐵甲艦,吃水較深,衝角配置於船首水位以下,用以衝撞敵船側麵水線以下船艙和龍骨,破壞極大。


    早期的木質船多為輕質吃水較淺,主艙室都位於水線以上,水線之下的空間利用率不高,因此衝角大都位於水麵偏上上,高度正對船體主要船艙。以繩鉤栓主衝角,無需登船,即可用另一艘船拉走,可操作性很強,。


    當然,金雪狄人仍有可能切斷繩纜,但一艘忙於逃命的戰船,顯然要比齊裝滿員全副武裝的戰船更容易下手。


    一番仔細推敲,百裏燕令人劃小船,分頭將計劃傳給各船船長。


    待至後半夜,河麵大火隨水流向下遊彌漫,船隊迅速起錨,由橫列隊迅速轉換至兩側縱列隊,分由伯蒂拉河東西兩側緩速航行。


    期間派出快船小舟,衝在船隊前方,由熟識水性的老卒跳入水中,將帶有鐵鉤的纜繩遊向敵船,將其釘死捆牢在衝角,另一頭拴在大船上,強行將之拖走。


    沒有擱淺失火的戰船的輕易就被聯軍拖走,而擱淺的頗費了些力氣。見船上尚有殘兵,百裏燕令道:


    “蔣傑,傳令各船,派人登船,將殘兵掃清,迅速控製船隻!”


    “遵命大人!”


    聯軍水兵乘坐小船迅速登上繳獲戰船,清剿為數不多的金雪狄人。


    見此情形,諾倫嘉麵抽老筋惡氣難消,再三請戰,得軍團長穆尼允許,試圖奪迴船隻,一番激戰雙方各有勝負,聯軍仍舊勝多敗少,激戰至至天亮,諾倫嘉僅奪迴三艘戰船,多數仍未奪迴。


    “大人,此番繳獲戰船共計二十七艘,還有五艘三千石的大船。”蔣傑飛快說道,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傳令各船,調劑水手前往新船,盡速離開伯蒂拉河前往布格拉特。”


    “遵命!”


    聯軍船隊順流而下撤離事發水域,穆尼上午等來上遊水軍增援,慘敗下未做追擊。


    “諾倫嘉,我軍損失了多少戰船和士兵。”穆尼沉聲問道,麵無表情。


    “燒毀小舟漁船兩百三十四艘,燒毀、沉沒大船十二艘,受傷五艘,被劫走二十七艘。溺斃和陣亡一千九百多人,傷一千多人。總的來說,士兵的損失不是很大。”


    “哼!”穆尼冷哼一聲:“我們這麽狼狽,損失的不是士兵,是我們的軍威。你看到了吧,北人不是你們想的那麽不堪一擊。同等條件下,他們就像水裏的魚一樣,滑得很!”


    “那我們還追嗎?”


    “如果你能讓自己的士兵劃船比他們更快,可以去追。如果不能,立即讓人去塔倫河,如果沒錯的話,塔倫河的情況也不會太妙,甚至比我們更慘!”


    “明白了閣下”


    穆尼另一支水軍此時在塔倫河阻擊了司空南,司空南同樣選擇了順流而下。


    不同於百裏燕夜間火攻,司空南白天遭遇金雪狄水軍,以石油火攻法封住了半個河麵,迫使敵船湧向另外半片水道,司空南趁敵水軍混亂之際出動火藥船,衝入敵陣,炸翻大量敵船,隨後緊隨大火順流而下得以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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